热搜爆出来的时候,郁迟正上完舞蹈课。

  门外的助理火急火燎冲进来,将手机递给他。

  相当醒目的标题,标着“热”字小黄方块——郁迟塌房。

  ——郁迟疑似半夜私会圈外女友,亲密牵手,上同一辆车离开。

  下面配着三张含糊不清的动图,一张他侧头和旁边的女生贴耳交谈,一张两个人的手从相贴到松开,最后一张两个人一起上了同一辆车离开。

  郁迟男生女相,冷白皮,当初在大街上被偷拍,因为这张脸一夜爆红,后来进了娱乐圈,这张脸就彻底成了他的标志,即使在昏暗模糊的动图里也难掩姝色,想不认都难。

  营销号一番精彩的编故事能力,一个错位在他嘴里,就是难舍难分,情难自抑。

  底下评论区也相当精彩。

  【这个月第三个了吧?郁迟还真是男女不忌。】

  【营销号下次换个目标吧,郁迟的绯闻你们没拍腻,我们都看腻了。】

  【冷知识,郁迟已经结婚了。】

  【???真的假的?都结婚了还玩这么花?】

  【真的,之前两个人还上过采访,他老公就是隔壁祝氏大少爷。】

  【隔壁祝野也大差不差吧,两个人明显就是在各玩各的好不好?】

  【上面的消息太滞后了,两个人昨天刚官宣了离婚综艺。】

  很快,已经有人贴上了另一座科普楼链接。

  早在郁迟进圈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他有个圈外男友祝野。

  祝野,祝家大少,少有的几次露脸被网友剪辑成了霸总理想型视频疯传。

  视频里,祝野眉压着眼,鼻梁高挺,线条利落,姿态风流洒脱,明明是花花公子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力把控着全场。

  比起那张出色的脸,不慎流露出来的边角料更令人心生骇意——他乖张冷戾,性格阴晴不定,好几个想要爬床的小网红,当天晚上就被他丢出了房间,下了封杀,彻底在圈子里销声匿迹。

  网友神通广大,也就只查出来两次祝野和郁迟同框。

  第一次,祝野和郁迟官宣结婚的采访里,作为新婚夫夫,两个人凳子隔着一米远,从头到尾半个多小时的采访,眼神没有对视过一次。

  第二次,是一档节目里,郁迟输了游戏,被要求和祝野打电话。

  郁迟拨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礼貌问候:“你好。”

  对面祝野笃定地辨认:“艾米。”

  郁迟默了默:“是我。”

  祝野从容地笑了一下:“逗你玩的,艾米丽。”

  郁迟:“……”

  等着磕糖的cp粉:“……”

  郁迟面无表情的挂断了电话。

  那之后,两个人塑料夫夫的名号算是彻底传开了。

  鱼龙混杂的八卦贴里,知情人纷纷开麦爆料,两个人私底下完全各玩各的,郁迟男女不忌,绯闻满天飞,祝野也不是个省心的料子,今天为艾米回家炖汤,明天又为艾米丽早退,看上去完全不像年少相识的恋人。

  就在昨天,两个人被网友爆料准备去民政局离婚,进入一个月冷静期。

  热搜还没来得及撤下来,粉丝又眼尖的在离婚恋综《最后一个月》的官宣嘉宾里,发现了两人的名字。

  【鱼粉也太不容易了,你们正主郁迟糊的快一年没通告,好不容易来了个通告,还是离婚综艺】

  【都离婚了还不忘出来圈个钱,你们哥哥太敬业了】

  【把粉丝当傻子溜?昨天民政局今天上综艺,离婚还这么多花样?一天一个热搜是吧】

  【塑料夫夫,商业联姻,狗都不看。】

  要知道,郁迟除了靠脸出圈之外,还有个人尽皆知的外号——御用背景板。

  不管是求生综艺的嘉宾,恋爱综艺的导师还是旅游综艺的常驻,他都能做到不声不响,从头沉默到尾,全靠着那张老天眷顾的脸蛋刷存在,再好的搭档也没办法和他碰撞出亮眼的综艺效果。

  光是这一点,底下评论就嘲了好几千条。

  郁迟边往外走,边从头到尾将评论看了一遍,一句话没说,将手机重新还给助理。

  他表情还没变,旁边助理先气炸了:“要不那个综艺我们还是别去了,要是到时候被扒出来和你晚上见面的人是嘉宾之一,这帮人还不知道得瞎造谣成什么样子。”

  郁迟轻描淡写道:“拿钱办事,替/人/消/灾。我和她一起回家是事实,不算造谣。”

  “那也是因为她最近要打离婚官司,请你——”

  助理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多嘴,声音渐渐低下去,充满不理解:“平时你赚的钱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冒险帮她们收集资料打离婚官司,更何况,还有祝野……”

  郁迟眼里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明白助理没说完的话——就算是他捅了个天大的篓子,祝家也能帮他补起来,更何况是区区一点小债。

  助理叹气道:“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想当初在高中的时候,你两跟个连体婴似的,现在怎么就……”

  不知道他是说给谁听,还故意补充了一句:“习惯了他在旁边活跃气氛,这会儿他不在,总感觉怪不适应的。”

  郁迟敛起笑意,听不出语气:“我和祝野已经没关系了。”

  录完综艺,就一拍两散。

  助理没吭声,悄悄观察郁迟的表情。

  舞蹈室外夜色浓重,已经飘起了小雨。

  他帮郁迟撑起伞,犹豫再三:“要联系刘哥澄清吗?”

  刘哥,郁迟的经纪人,因为郁迟的黑料实在是太多,他本人还一直秉持着不配合,不澄清的态度,直接将绯闻默认下来,刘哥对他失望透顶,现在完全是放养的态度。

  “不用。”

  郁迟照旧拒绝了助理的建议。

  他接过助理手里的伞,不知道在等什么

  几秒种后,他突然说:“你先走吧。”

  助理:“啊?”

  郁迟一抬下巴。

  不远处,拐弯的那颗大树下,赫然停着一辆黑色奥迪A6。

  助理在两个人去民政局办离婚那天见过,知道是祝野的车。

  可是……刚才郁迟不还说着没关系吗?

  他纳闷了半天,等郁迟走远,才恍然想起来:明天是离婚综艺正式录制的第一天,闹得再尴尬,两个人也要一起出场。

  *

  奥迪车内,司机紧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后座,祝野戴着墨镜打电话。

  他懒散的靠在真皮座椅上,嘴角勾起,姿态风流,一派大少爷的纨绔做派:“一颗木头而已,谁稀罕他?”

  话筒那头的朋友委婉劝戒:“这可是你追了几年的白月光,每回你们两吵架你都这么说,电话一挂,哪次不是上赶着找他跪键盘?”

  “白月光?就他?”

  祝野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谁和你说的?”

  朋友:“你昨晚喝醉了之后抱着我哭的时候说的。”

  祝野:“……”

  祝野当初追了郁迟快两年,一毕业,火急火燎的要和人结婚。

  当初他们圈子里,谁不知道祝野这疯狗娶到了梦寐以求的高岭之花,在市中心广场单曲循环放了三天的《好运来》。

  祝野乖张冷戾,性格暴躁,阴晴不定就连从小照顾他的保姆都拿不准他的脾气,而郁迟,天生慢热,高中时候对谁都冷冷淡淡的,直到后来进了娱乐圈,为了配合公司,才收敛了些。

  多少人上赶着巴结的祝大少爷,喜欢上郁迟之后,硬是把自己掰成了个妻奴。

  在家里挑三拣四,嫌这嫌那,和郁迟在一起的五年,他却起早贪黑,勤勤恳恳,洗衣做饭,舍不得郁迟做一点家务。

  大家问起来,他扬扬得意:“郁迟的手是用搞艺术的,不是用来做家务的!你们又没有老婆,你们懂个屁。”

  搞家务和搞艺术哪里冲突了?

  他朋友一肚子疑惑,看祝野这么较真,艰难的咽了下去。

  现在,祝野也这么反驳他朋友:“你又没结过婚,你懂个屁。”

  朋友:“是是是,我不懂,你是四好模范老公,你活该有老婆。”

  听到这句话,祝野的眼神又沉了一点。

  不为别的。

  只是他比谁都清楚,郁迟心里藏着别人,还为了对方从大公司解约,去了那个名不经传的星娱。

  而他,眼巴巴往郁迟身上凑,辛辛苦苦舔了五年,喂只乌龟都得养出感情了,郁迟却还是对他不冷不热。

  他堂堂祝家少爷,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凭什么要在他郁迟这颗闷葫芦树上吊死?

  忍无可忍之下,他和郁迟提了离婚。

  怕郁迟不同意,他躲在书房里,冥思苦想,写了整整七千字小作文,痛斥郁迟无情无义,只顾事业不顾家庭,一鼓作气赶在郁迟睡觉之前发过去。

  过了几秒。

  -郁迟:收到。

  祝野:“……”

  祝野破大防,连夜又写了一万字小作文。

  还没写到结尾,郁迟倦懒的倚在书房门口,宽松衣袖下的腕骨宛如凝着霜雪,有一下没一下揉着眉心,神情有些疲惫。

  祝野抬眉,键盘上的手不易觉察的动了动。

  注意到他的动摇,郁迟抬起眼,半张皎洁的侧脸在灯下仿佛散着淡淡的光泽,美的很不真切。

  祝野下意识就盖上了电脑,顺手抽走搭在椅背的毛毯,摊开披在郁迟肩上。

  还没走近,先嗅到郁迟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挺经典的一款女士香水。

  他的眼神淡了淡,在快要触到郁迟肩膀的时候收回手,叠好毛毯。

  郁迟瞥他一眼,一如既往没回答,唇角却轻轻挑起一点弧度:“不写小作文了?”

  祝野嗯一声,面不改色:“手累了,改天继续。”

  路过柜子,他拨开一瓶很久没用的香水,冲自己喷了一下,随意地揽住郁迟的脖颈。

  走廊的氛围灯有些暧昧,灯影错落在人的轮廓,郁迟的嘴唇很润,连唇上纹理都被水浸的润泽。

  祝野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克制地抿了下唇,正想说话,又想起他回来时身上的香水味。

  祝野不在意地道:“前两天看热搜,你又换了个新女……”

  他顿了顿:“新朋友?”



  郁迟勾了勾唇:“最近这么闲,还有时间看热搜?你的小米小艾不缠着你逛街买东西了?”

  祝野磨了磨后糟牙:“你不说我还忘了,今晚九点要陪小付看场电影。”

  郁迟不置可否,挑了下眉。

  祝野松开搭在他身上的手:“我去洗澡。”

  洗完澡时,郁迟已经睡着了。

  郁迟的睡颜美好,他看了半天,想要离婚的念头如潮水般渐渐退去。

  正想要放弃,床头柜手机叮咚一声,不知道是谁发给郁迟的短信。

  -你真打算为了苏丛音的事和于影对着干?他的团队可是出了名的难搞

  祝野略略一扫,觉得名字有点眼熟。

  又过了几秒,他仔细再看。

  苏——丛——音。

  祝野眼神凝住,想了几秒。

  哦。

  那个女式香水。

  郁迟求而不得,念念不忘的学姐。

  祝野瞬间炸了。

  他将手机一丢,臭着脸想将郁迟拽起来。

  手还没碰到郁迟,又收回来。

  今年郁迟睡眠一直不好,好不容易睡个好觉……

  迟疑不到两秒,祝野瞬间清醒。

  ——妈的,他在干什么?心疼郁迟?

  他祝野什么时候这么舔了?

  祝野的火气蹭一下又重新冒起来,拽向郁迟的衣领。

  郁迟被他的动静闹的不安稳,在睡梦中蹙了蹙眉。

  祝野晦暗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紧锁的眉头松开又皱起。

  艹。

  烦死了。

  他祝野就他妈是郁迟的舔狗怎么了!心疼一下自己老婆怎么了!

  不就是……不就是不喜欢他,不就是舔了五年,不就是出个轨吗!

  祝野努力平息怒火。

  问题不大。

  他不难过。

  老婆心不在这里,身还是他的。

  ——妈的,他和郁迟快一年没夜生活了,身也不是他的!

  两秒后,祝野黑着脸砸门而出,半夜找人去拳馆里打了一晚上拳,戾气大的陪练都不敢和他对打,哭着躲在角落要和教练辞职。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将作文发了过去。

  条件充分,离婚的心愿迫切,足足列了二十多条理由。

  这回,郁迟只留给他空荡荡的已读不回。

  祝大少爷这辈子没受过这种气。

  他忍无可忍:离婚吧,和你在一起太累了,这种日子我一分一秒都受不了了。

  发出去一分钟,毫无动静。

  一分半钟,一片寂静。

  卡在两分钟的尾巴里,祝野咬着牙撤回了。

  祝大少爷黑着脸如是想:如果今天晚上郁迟还再不哄他,他就离婚。

  必须离婚。

  结果那天,在他准备下班回家做饭的时候,郁迟轻飘飘问了一句:“我们哪天去民政局?”

  祝大少爷一屁股栽在了办公室的软椅上。

  办公桌上的郁迟抱枕、郁迟相册、郁迟海报、郁迟杯子、郁迟小人像都被震的晃了一晃。

  去民政局那天,祝野推了一下午的行程,窝在办公室没出来。

  秘书惴惴不安,生怕祝野一个不爽,将怒气发泄在她们身上。

  可是她进去的时候,发现平时最捉摸不透的太子爷,趴在桌子上默默的哭。

  眼睛都哭肿了。

  听见动静,祝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冷冷的盯着她:“有事?”

  秘书后背一凉,硬着头皮说:“听说最近有个综艺还挺火的。”

  祝野想也不想:“关我什么事?”

  秘书壮着胆子:“离婚综艺。”

  祝野兴致缺缺:“嗯。”

  秘书:“说是离婚夫妻共同旅行一个月,努力挽回彼此的感情,不少夫妇离婚冷静期去了一趟,回来就把离婚申请给撤了。”

  “所以呢?”祝野说:“我看起来很像吃回头草的人?”

  他表情淡淡道:“老婆而已,没了就没了。”

  因为哭的太久,语气还有些哽咽。

  秘书:“……”

  你认真的吗?

  秘书离开,办公室重新归于平静。

  一秒后,祝野冷静的拨通了一个电话:“那个离婚综艺,我要参加。嘉宾定了?还缺投资吗?我可以加钱。”

  “不,不是为了郁迟,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从民政局出来之后的三个小时十五分钟四十八秒,我都在办公室偷着乐呢。”

  “不为什么,”祝野余光掠过堆积的文件:“公司不忙,我闲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