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秦越的订婚宴, 江逾白、闻溯、傅磷和赵鸣宥四个人又续了一摊,过了11点才散。

  江逾白带着闻溯回到家,时针又转过一格,来到12点。

  屋里黑漆漆静悄悄, 卫岚已经休息了, 大概是觉得江逾白今晚不会回来,连廊灯都没留。

  “有没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江逾白忽然来了兴致, 也不开灯, 摸着黑给闻溯抓出拖鞋,在他弯腰换鞋的时候一揪他衣领, 凑到耳边用气音说:“你小点声, 别吵醒我妈,听见没?”

  闻溯非常配合地说了声好。

  客厅里有淡雅的香氛味道, 夜雨在阳台外落得稀里哗啦。

  江逾白在他的地盘上格外嚣张, 不许闻溯出声, 自己却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得格外嚣张。

  进了卧室, 将沾上了雨水的外套脱单一丢,他一把把闻溯推得坐到床上。自己也单膝跪上去,咬着闻溯耳钉下的那片软肉, 话却是:“今晚不许弄我。”

  闻溯喉间滚出一声笑。他怎么会不知道江逾白带他回这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无非是对KTV里那事进行报复。

  “那你还勾我?”闻溯问。

  “我怎么勾你了?”江逾白清黑的眼里淌着光, 笑吟吟地说,“这就是在勾吗?”

  手在乱动。

  江逾白的指腹不像从前那样生着琴茧,一片柔软滑腻, 却仍旧像从前那样灵活有力。

  闻溯呼吸变重。

  江逾白恍若未觉,又在他耳垂上咬了咬, “嗯?哥哥,说话。”

  这是闻溯最喜欢的称呼。或许是因为某种男人的劣根性,或许是由于江逾白语调里的绵软甜腻和煽情。

  他的手贴上江逾白的腰,骤然一发力,把人按下去,抵进被子里说道:“我记得你书房隔音很好。”

  “想都别想。”江逾白哼了一声,手脚并用掀开他,一溜烟跑向浴室。

  闻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来开灯。

  灯光明亮温暖,他认真地打量起江逾白的房间。床边依然有那块印着“没关系,精神稳定一分钟已经很厉害了”的地垫,靠墙的置物架也还在,比起那一年,上面的东西并未变化多少。

  好似他上次来并非七年前,而是昨天。

  一夜平静。

  翌日细雨依旧纷纷,江逾白和闻溯也有安排。

  这天卫岚没有去公司加班,吃完早饭,江逾白借了她的车出门。

  目的地是墓园。

  江逾白带闻溯去见他爸爸,闻溯带他去见妈妈。

  为了增添仪式感,去见江逾白爸爸的这段路,车由江逾白开;而去探望闻溯妈妈,则是闻溯开车。

  两座墓园离得不远,开车十分钟就能到,江逾白戏称这是住在隔壁小区。

  江逾白给他爸带了香烛纸钱以及论文、学位证明的复印件。

  闻溯嫁鸡随鸡(江逾白以武力威逼得来的形容),也把从小到大的成绩单、毕业证学位证、各种获奖证书打印了下来,做为除语言自我介绍之外的侧面补充。

  俩人在墓碑前光是烧这一堆复印件就烧了十分钟。江逾白不由吐槽,说早知如此不如把你的辉煌创业史和两个硕士学位的论文也打印出来,这样又能烧十分钟,小号的红薯就能烤熟了。

  闻溯说下次一定。

  他们给闻溯妈妈带的是两束不同颜色的小苍兰。

  江逾白很久之前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凛凛寒冬,白梅开得清绝,这一次墓碑旁围绕着春花,五彩斑斓、争奇斗艳。

  闻溯没想江逾白那样在墓碑前絮絮叨叨说一大堆。他放下花束,只轻轻说了一句:“我带他来看你。

  “他就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

  雨渐渐落大了,打得伞面噼里啪啦作响。他们共撑一把伞,闻溯握住江逾白的手,把他往自己这里拉了拉。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他沉默片刻,垂下眼眸开口,“当年是陈家勋把我们的关系捅到了我外公面前,所以才有后来的事。嗯,陈家勋是……”

  他不再是那个会担心江逾白因为他生父的事情而介意的少年,但重新提起这个人,提起这个人对他们的伤害、对江逾白的伤害,还是让他感到紧张。

  “我记得这个名字。”江逾白反扣住闻溯的手。

  “这是他出狱之后对我的报复,他一直记恨着我。”闻溯对上江逾白的目光,说完又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才不需要说对不起。”江逾白说。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我现在也起了报复心,这些年他过得是不是很开心?”

  “没有,又进去了。”闻溯回答。

  江逾白表情变得惊奇:“又是你做的?”

  “不,是我外公。”闻溯摇头,“在我外公眼里,只有他可以打我骂我惩罚我,绝不许别人对我出手。陈家勋把那些照片给了我外公,虽然成功报复了我,但也是自寻死路。”

  江逾白一瞬间都不去想陈家勋是被污陷进去的还是确有其罪了,眼睛眨了眨,竖起大拇指:“就这一点,我欣赏你外公。”

  “不过我们在你妈妈面前提他,这样好吗?”话锋一转,江逾白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却听闻溯说:“我们在墓碑前说的话,不过是活人强加给死者的倾诉。但她如果知道了他这些年过得很惨,心里一定是舒服的。”

  江逾白心说你说得好对。

  起风了,白梅树沙沙摇曳。

  祭奠至此结束,江逾白和闻溯驱车返回。

  回程由闻溯开车,江逾白坐在副驾驶上,喝了小半瓶水,好奇问:“你妈妈为什么会看上……他啊?”

  虽然赞同闻溯的话,但他依旧觉得在闻溯妈妈的墓前讨论和陈家勋有关的事不太礼貌。

  “看脸吧。”闻溯握着方向盘。

  “啊?”

  “他们之间是富家小姐爱上穷小子、宁肯被扫地出门也要和对方在一起,结果结婚后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个人渣的故事。”

  闻溯声音逐渐轻了下去:“从前我很讨厌这个老套烂俗的故事,后来却生出感激。如果没有它,我又怎么能遇见你呢?”

  雨刮器刷去了挡风玻璃上的水迹,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江逾白伸手和他握了一下,等到遇上红绿灯、闻溯停下车,探身过去给了一个吻。

  闻溯笑起来,问:“回我那?”

  暗示过于明显,但江逾白没有拒绝。

  平时已经很忙了,空出来的时间当然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喜欢的事。

  今天下雨,主城有些堵,尤其是商圈附近,他们多花了一些时间才到。

  小区里的山茶花在蒙蒙雨雾里开得艳丽,闻溯一路扣着江逾白的手,直到电梯抵达楼层,走进楼道才松。

  “去开门。”他对江逾白说。

  话音点亮了楼道里的灯。

  江逾白微愣,愣过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抬步走向房门。

  “还是这把锁,这么老的款式了,你竟然没换。”他嘀咕一句,把手指按上去。

  滴。

  验证处亮起绿灯,门锁应声而开,门扉向后拉出缝隙。

  江逾白把它完全推开。

  鞋柜外他的拖鞋已经摆好了,迎门垫是他在时添置的那张,隔断架上也还放着他挑选的摆件。

  江逾白又生出理所当然的心情。

  “真是一点没变。”他走进客厅感慨。

  不仅是家具和布置没有变。

  当年江逾白没把自己的东西拿走完——他虽然在这里住得不久,可东西有很多。和闻溯分开后他来过这里一趟,带走了主要的,剩下的实在提不起心情再收拾,更不想再来第二次。

  而现在,这些没被带走的东西都还安安静静放在它们当初的位置上。

  “你在讨好我这件事上取得了长足进步。”江逾白说,扫到电视柜下方储物格里摆得满满当当的游戏卡带,又是一声惊呼:“我靠,你转性了!”

  但蹲过去仔细一看,发现不对:“都是我喜欢的游戏,和它们在这几年出的续作……你给我买的?”

  闻溯在他的注视下点头。

  “你在讨好我这件事上真是取得了长足进步。”江逾白小声复读,紧接着眉头一皱,“但你有想过我也有买吗?”

  “那你就能收获双份的快乐。”闻溯说。

  同样的游戏卡无论重复多少张,快乐都不会加倍啊!

  闻溯被江逾白的表情逗笑,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我也有玩,都玩过,有些还不错。跟我来,有礼物给你。”

  他把江逾白带到了书房,按坐在桌前,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盒子。

  “高二那年的新年礼物。”

  是当时江逾白很期待的一款手办。

  “十七岁的生日礼物。”

  是江逾白喜欢的乐队出的唱片。

  “我们认识第二年的新年礼物。”

  一个可爱的松鼠摆件。

  “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成人快乐。”

  一支苏玳区产的贵腐酒。

  “……”

  他把这些年给江逾白准备的礼物一件一件送到他手上。

  这些许多年前便准备好的礼物历经漫长的岁月,终于抵达要送给的人手中,闻溯的嗓音像颤抖的弦奏出乐音,每一句话都是一个乐句,温沉低哑。

  但他每说出一句,那一年的离和分似乎也跟着消失了。

  他们是那么亲密无间。

  他们依旧那么亲密无间。

  “你是想整哭我吗。”江逾白别开脸眨了下眼又转回来,手往桌沿一撑,站起身故意作出凶巴巴的表情:“我们中国人不仅有阳历新年,还要过农历新年的,你为什么每次都只准备一份新年礼物?”

  “情人节清明节五一儿童节……清明不算……端午节七夕节重阳、也没这个、中秋国庆的礼物呢?”

  “这个行吗?”闻溯在他湿润的眼睫上印下一吻。

  江逾白眼睫轻颤:“不行。”

  闻溯又在脸颊一吻:“这样?”

  “不行。”

  他吻上他的唇。

  “还是不行。”

  “那换个别的方式给你补。”闻溯低笑。

  他扛起江逾白,大步流星离开书房,推开其中一间卧室,将人扔上床。

  是江逾白的卧室。

  窗帘一直拉着,又或者提前拉上了,白昼昏暗得像入夜之后。

  ……

  床垫下陷,被褥枕头推乱。闻溯似乎矜持而克制,无论是他还是江逾白,身上的衣衫都保持着完整。

  可隐没在衣料之下的手放肆到了极点。

  江逾白今天穿的是一件前几年买的卫衣,样式和图案很像他高中时候的某一件,当他坐在他书桌前的时候,就好像回到了高二那年。

  他**得明显。江逾白屈起膝盖,轻喘着揶揄:“你早就想在这个房间睡我是吧?”

  “给睡吗?”闻溯手撑在他脸侧,居高临下问。

  江逾白一副仔细思考的神情:“得看你能不能讨我喜欢。”

  ……

  闻溯熟悉江逾白,比江逾白所以为的更多。

  他知道他哪里不能碰,而哪里一碰,便抖得像要破碎。

  而他是他的,哪里都是,他早以吻圈地,将他的所有都划归为了自己。

  ……

  “喜欢吗?”闻溯忽然问。

  江逾白姿势是跪坐,反弓着腰,手指紧紧抠进床单里,目光散乱,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闻溯似乎说了话。

  他微微张开唇,想问一声“什么?”,却被勾住下颌,被动地向后偏头。

  “叫我。”

  “闻溯……”

  声音沙哑又委屈。

  江逾白这样答了很多次,先是喊“闻溯”,后来换成“哥哥”,再后来胡乱骂他“混蛋”和“狗东西”,到最后便哑得再也出不了声,累得脱力。

  休息许久他才恢复一些,懒洋洋动弹了一下,朝闻溯勾勾手指。

  闻溯俯身过去。

  江逾白仿佛开了0.5倍速慢放,动作慢得不行,将手搭上闻溯肩膀,把他拉下来,在他喉结上一吻。

  闻溯又怜又爱,眸光极深,回吻他:“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