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怀俄明的山也在说我爱你>第41章 我们的家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至。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破釜沉舟,亡秦必楚,霸王别姬。三个成语,已经能够简略地概括一下项羽这精彩的一生了。而司马迁对项羽最高的赞誉,就是把他列在了三皇五帝里的本纪,无冕之皇。”

  项羽碑像就立在眼前,放眼正望着这座城,杜牧之微微朝像一颔首,那像仿佛活了过来,重瞳目一动,威视八方。

  “破釜沉舟本是出自项羽本纪里的一段话,说‘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秦军围攻巨鹿,漳水横渡,再不留归路。楚战士无不以一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

  晏淮左一直在看着杜牧之,这个时刻的杜牧之最是让他着迷,因为爱人不再收敛自己的情性。

  “而项羽对阵的秦将名叫王离,冤家路窄,仇人相见更是眼红,为什么呢?这得跟你从头讲起,项羽的爷爷叫项燕,秦扫六国之际,最后唯有楚国有希望拦住秦统的脚步,秦军黑云催城之际,楚国人人自危,唱衰之音不绝,项燕在此时率兵出城和李信决一死战,大胜而归,破了秦不可战胜的神话,而项家在楚国的地位可想而知,甚至都成了一种信仰。”

  “所以也可猜到,小小的项羽被楚国百姓如何看待,那可是英雄的孙子,将来必得像他爷爷一样,男子抱负。而项羽眼里的项燕呢?肯定也是榜样,是追逐的方向。天不遂人愿,二二三年,项燕战亡,而败给的秦将,名叫王翦,王翦的孙子,就是王离。”

  “人生尽是巧合。”晏淮左感叹一句。

  “是啊,英雄的人生为什么如此波澜壮阔,传奇色彩也少不了这些巧合。王翦或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了项燕的死,也让项羽一夜之间从王贵流落至难民,让楚国最后的希望破灭,血海深仇,为什么亡秦必楚,这就是了,也只有项羽才能在那个时候扛起灭秦的重担。谁能想到呢,几十年之后,相似的情景再现,只不过破釜沉舟,终究还是项羽赢了一筹,报了当年的血恨。”

  “后来都知道了,秦二世亡,秦朝灭,分封诸侯国,自立西楚霸王。而后的故事呢?楚汉相争,项羽是想效仿诸侯国的古制,而刘邦却是看到了秦中央集权制的历史大势,从一开始项羽就已经在奔向失败的一途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后世人再去看,如何论英雄呢?自这之后,就有了成败论英雄的千年论题。”

  “彭城大战,弱胜强。怎么胜的呢,灭秦后,项羽和刘邦终究走了陌路,设鸿门,还是没杀了他,可能是不屑吧,一定要堂堂正正的赢?谁知道呢?总之他日刘邦势起,而项羽的霸气之下又或多或少的有些刚愎,日渐式微。刘邦拜韩信为大将,暗度陈仓,破了韩王昌,为被项羽密杀的义帝发丧,公开与之决战,趁项羽攻齐之际,趁虚而入,一举打下彭城。”

  “而项羽呢?临危不乱,让诸将士按照原计划攻齐,自己率领三万精锐骑兵昼伏夜出,突击汉军背侧,至翌日中午,五十六万联军分崩离析,最后十万残兵逃到睢水,被大水断了退路,被项羽率军追杀,史书里写‘睢水为之不流。’何其惨烈的景象,项羽又是何其英勇果敢,这就是兵书上经典的下克上,弱胜强的例子,彭城之战。”

  “英雄人物。”晏淮左总结,杜牧之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踏入了雄风殿。“这里原先是台头寺旧址,后来被改叫雄风殿建在这里。”

  殿里陈列着战国箭矢,盔甲,器具,都被岁月催青了痕迹,其上点点锋芒却隐隐映着鲜血。

  “楚河汉界。刘邦使技逼走项羽亚父范增,项羽失去了最重要的谋士如同猛虎失去了爪牙,虽然天纵军才,但刘邦何尝不是帝王韬略,终究东征西战疲于应对,楚汉在鸿沟订立盟约,东归楚西归汉,楚河汉界。所以你瞧瞧,光是项羽一个人就对中国历史,中国文化史产生了多么深远的影响,鸿沟的现代意义也是引自这里。”

  “这里是戏马台,见证着项羽最辉煌的一段日子。”步入正殿,殿中是一副雕作,分三重,里外展示了项羽人生的三个阶段,起兵灭秦,戏马台演武,霸王别姬。

  “彭越、韩信和刘邦围攻项羽,围困垓下。长夜将近,江边风声阵阵,一并想起的,是声声楚歌。四面楚歌声中,散尽了楚军的意气,项羽终究回天乏术,垓下一歌,唱尽了他的不甘与无奈。虞姬和歌拔出项王的剑起舞,舞尽了情,挥剑自刎,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多么凄美。那部电影我觉得拍的还是不尽我意,也是,早已无处追寻霸王的踪迹,只能透过想象才能窥探。气盖世,奈若何,两相对比,只剩唏嘘。而最让我意外的却是虞姬,霸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怎么能是贱妾呢?不愧是霸王的女人,她的气节她的志气,是后来多少男儿都比不了的。四面楚歌声,这又是另一个成语,四面楚歌。”

  “爱人自尽于身前,也是为了断他最后的念想,殊死一搏,博一个东山再起。”晏淮左看着那副霸王搂着虞姬的油画,喃喃自语。

  “是啊。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亦足王矣。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乌江亭长临危前来接应,短短一语道尽了情势,四面楚歌声只是刘邦的计策,楚国还没有亡,他们的家还在,真就像杜牧说的,卷土重来未可知。”

  “他不会走的。”晏淮左笃定。

  “‘与江东弟子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老怜我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当年率领八千江东好汉西征,裂土封侯威震天下,一度已经看到了复国的希望,如此流落,当年八千好汉他一人也没带回来,如何独活?”杜牧之笑了笑,“这就是霸王。”

  “跟着亭长渡江东去的,只有一匹乌骓战马。而项羽伫立江畔,迎接着属于他的终结。楚歌八千兵散,料梦魂,应不到江东。”

  再度回看项羽的碑像,这才有了不一样的意味。杜牧之和晏淮左慢慢走过碑廊,看着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的沉思。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就是婉约派也柔不了的,项羽的霸气豪放。”

  承词轩,三七二十一块成语木牌,皆是和这段历史相关。杜牧之一一翻过,每翻到一个,就和晏淮左说起这背后的故事。

  而在登楼望远,身下古居成群,荒城斜日,倚栏目送飞鸿。

  “破釜沉舟,西楚霸王可真是开了个好头。”杜牧之微微一笑,笑里带哀,满是无奈。

  “怎么讲?”

  “再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解放南路,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

  徐州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但史家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古战场,决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所以古来就有问鼎中原之说。

  “这是蒋介石作动员时说的话,说要沿着中山先生光复徐州翌日清帝退位的路,破釜沉舟。想不过十年前,他也同样在徐州破釜沉舟,打赢了孙传芳。你也学过历史,那段历史太沉重,我这浅薄的话总是载不了英雄们的血魂,就不多作介绍了。”

  “一九三七年卢沟桥事变,你也晓得,当年两国实力对比是多么的悬殊,战略防御,我们一直在败,老蒋说是要破釜沉舟,可是却是自己留了后路的。当时多么绝望啊,哪能看得着明天呢?”

  “于是我们的先烈们啊,站了起来,洛川会议是在漫漫雪夜里的一把火,血是引子,英血都在烧啊,烧啊,每个中华民族的子孙都不自觉地要趋向这些火光,抗日救国十大纲领,他们说一定要进行全民族的抗战,这才是破釜沉舟,全民族的破釜沉舟,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和当年的项王一样。”

  “一个月后,我记得是三七年九月吧,终于看到了希望啊。平型关大捷!赢了!”杜牧之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看着总理,看着将军,看着他们欣喜若狂地发着喜报,看着身边的少年战士们终于能够勉强安心睡一夜的好觉,只是多了很多的空帽子,静静摆在身边。而晏淮左就一直陪着他。

  “原来我们是能打赢那群兔崽子的,从绝望的幕布里,硬是烧出了一个洞。十一月忻口会战,最惨烈的一次战役,和国民党配合。那是拿着命往枪口上堵,能看的见,人都被机枪扫成了筛子,后面的人能看见前面人的惨状,可还是揣着手榴弹奔了上去,义无反顾,用肉身堆起一道城墙,断了日军的空袭线,可到最后还是太原失守。”

  “东北早就成了他们的实验基地,中土太原失守,而又一个月,南方南京城沦陷,大屠杀,这只是一个缩影,如果这一场卫国战争败了,南京大屠杀就会是中华民族的大屠杀,女眷都被折辱,而男子皆沦落为奴。”

  “徐州,徐州,项羽,项羽。”杜牧之和晏淮左头顶上是悠悠青空,纪念碑就在眼前无言地望着解放南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

  “亡秦必楚,而救亡,只能是共。”杜牧之一笑,问着晏淮左,“老蒋没学到项羽的精髓,他那是假的破釜沉舟,他麾下的将领尽是学了他,你知道问什么我这么说吗?”

  晏淮左摇了摇头。

  “看看地图就知道了,只要打下徐州,就可以贯通南北中三大战场,到那个时候,再无解放军队的半点立足之处,中华的万里疆土都要被外夷染指,我们的民族都要被折压地换了姓字。三七年十二月吧,南京大屠杀一个星期后,这些畜生就要以济南和南京为基地,从南北两路沿着津浦铁路夹击徐州。当时我学这一段历史的时候记得很清楚,守城将领叫韩复榘不战而逃,把济南拱手相让,日本军乘势南下,三八年元旦,泰安沦陷,徐州城近在咫尺。”

  杜牧之微微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云,那云也厚重,生生在他脚下的土地上遮了一片阴影,竟是写下了一个“皇”字。

  “你说就连我凡夫俗子都能明白的徐州城的战略意义,他这个打了那么多仗的将军能不知道吗?所以你看看啊,这样的政党,这样的领导人,又怎么能把一个民族从生死线上挽危回来。因为他,日本皇旗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徐州城,又何尝不是笼罩了整个中国呢?”

  新年的第一天,可能就已经要宣告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再也没有明天了。

  “史书落笔太狠,只写了台儿庄大捷五个字,一个字都不愿意再多写。可就是这血书写下的五个字,写活了徐州城,也写活了整个中国。徐州会战惨胜,硬生生从日本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拖慢了他们的脚步,给我们提供了喘息的时间,好准备武汉会战。”

  “战争就是绞肉机,没有最惨,只有更加惨烈。武汉会战展开了战略防御,沿着长江南北两岸四省,卫国献身者不计其数,他们的理想是什么?当下的小理想,守住武汉,最终的大理想,保家卫国。很可惜,整整半年的武汉会战失败了,那半年,血流成河,闻一闻空气都能塞进一鼻子的肉沫子。武汉失守,他们的小理想落空了。哪能瞑目呢?他们挽住了彼此的手共赴刀山火海,硬是卡住这台绞肉机,战略相持四个字,就是他们拿命争来的。”

  晏淮左抬手,轻轻拭去了杜牧之眼角不自觉的一滴泪,太重太烫手,砸在地上都是一个坑。

  “可这个时候蒋介石在干嘛啊?防共、限共、容共、反*,这居然是确定的方针?!什么时候,三九年一月啊!他妈的他脑袋是不是给驴踢了,南京大屠杀结束才不到一个月,日本的贱蹄子都已经要踹到他脸上去了,都忘了?!还是他根本装作不知道?南京城的血都白流了?我们党呢?一边要顶着日本人的枪管,背后还得被捅着刀子,刚想回身,一抬头才发现枪管指着的,捅了自己的,居然是中国人。”

  “后世史书,还是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抗日战争伟大胜利。可胜利背后呢?多少辛酸多少无奈。平津、辽沈、淮海,三大战役,大战役,打的是谁?打的是曾经的自己人,根上的中国人。”

  “淮海战役,三大战役的最后一战。此战过后,解放军挥师南下,拥长江万里河山归国。”

  走过长长的栈道,英魂雕碧路,丹血溅金字。“六十万打八十万,从四八年十一月到四九年一月,一共打了六十六天,有记录的伤亡就已经三十多万了。说是六十万打八十万,可这一百四十多万人不还是中国人打中国人吗?伤的是中国人,死的还是中国人。”

  杜牧之的脚步迈得重,晏淮左也能感觉到他挽住自己臂膀的手正微微地颤抖。

  “我明白,这都是无可奈何,可我还是难受啊,淮左。”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杜牧之都已经要站不住了,这是他不敢来的地方,指着面前那座宛如持剑盘坐的将军石碑塔,

  “淮海战役烈士纪念塔,一共记录了三万一千多名先烈的姓名。可终究,青山埋白骨,他们也只剩下这几行浅浅的痕迹。 这只是三万一千名,只是。六十万烈士到最后也只剩下这不过短短一面墙,还有更多的呢?我总是想啊,这些先烈当时很多都比我还要年轻许多,尽是离家少年郎,他们的父母会不会在远方守着一辈子孩子还家的盼望,一直到他们去世了,还在眼睁睁地望着村口,盼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杜牧之把头深深地埋在晏淮左的胸口,泪湿满襟。

  “而在看看现在,一边是娱乐声色,一边是老来英烈找不到回家的路,漂泊异乡,魂断凄凉。”

  晏淮左突然想起了几年前自己遇见的那个老人,走过的那条富丽堂皇的街道,异时异地,却是一样的心情,只不过现在晏淮左却突然相信一切都会好的,这当然也是这些先烈所期盼的世界。

  “可你看啊,牧之。”晏淮左柔声哄着,“他们的名字连起来一直要指向园外的路,路的尽头可是一场太平盛世,不正是他们所期望的么?后世子孙岁岁年年无虑,国家民族万世昌盛无忧。”

  晏淮左把杜牧之抱在怀里,下颌轻轻蹭着爱人的发。而青山苍茫,石碑傲立天地,笑看着后世人安居乐业的好景象。

  接下来去哪里呢?晏淮左也没问,就和在怀俄明里一样,四处闲逛,进山看水,他们一向爱这样。

  他们又一起去攀了云龙山,乱山回合云龙,这一山见证过多少的厮杀与历史,都已经无从得知。只不过夜半龙湖边上静谧,湖风温柔,是情人牵手走过的好地方。

  杜牧之就这么牵着晏淮左走着一段又一段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说着每一段他听到过的杂谈趣事儿。

  “桂鱼,馓子,明早带你吃辣汤。”杜牧之一样一样地点着,想着以后的食谱。“我知道有一家老米线店很好吃,晚上我们还可以去烧烤店,在外面吃过这么多的烧烤,还是这里的孜然辣椒最好吃。”

  城市里繁华景象大多无异,汉画楚陵也看了个遍,一天又一天,是不是又要到了分别的时候?那未来呢?杜牧之没提,晏淮左也没问,傻乐着过着日子,难得糊涂,开心的却也是糊涂。

  杜牧之总是在忙着什么,背着自己,晏淮左看杜牧之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也没去问。只不过能明显感觉到家里的陈设越来越少,杜牧之把书桌前的一种奖状和书纸都收进了大纸箱里。上周坏掉的灯也没再修,时钟停摆了那么多日子也没再换上新的电池。

  而每每傍晚临窗而望,晏淮左会问他,嘿,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杜牧之只是看着转角下坡的路,笑着告诉晏淮左,以前他上学住校离家的时候,他的母亲总是站在窗台望着他,而杜牧之一步三回首,母亲就站在窗帘后面一直看着他,和他招手,一直到两个人的视线里都看不到彼此才罢休。

  “就从家里到小区门口这么短短一段路,我都要走个好几分钟。”杜牧之收了笑,侧头看着楼下的这一段路。

  晏淮左知道,那是杜牧之在沿着母亲的眼光看着他自己。‘’

  再去一次戏马台吧,看看项羽,过一过雄风殿的门,杜牧之和晏淮左说着,晏淮左当然陪着他。

  手牵着手,也不顾不上游人间或投过来的打量的目光,总之他俩都不想分开。路都走得飘了,晏淮左嘴里哼着不知道哪里的调子,被杜牧之一路带到沟沟里去啦,前几日有下过一场雨,阴泥还润湿得很,泥点子都弄到了裤腿上,杜牧之使坏,微微用力一推,啪叽一下,晏淮左就倒在软草之上了。

  还在那傻笑。

  拉起来手又黏在一起啦,互相朝外使着力气,靠着离心力转了一个大圈儿,兜了满怀的春光明媚。晏淮左手是巧,随手摘下几根草茎,折了黄花三两,手中翻翻叠叠竟然做出两枚花草戒指来。

  “戴上。”

  无名指上都是一样的戒指,他俩从此就定了终身。

  等到时机成熟,会有一个更大更好的,会有一场浪漫的告情,晏淮左把杜牧之对着戒指傻笑的模样珍藏在心底,也这么想着。

  “我深切地热爱这片土地,热爱每一寸的山川。”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他们又一次来到了项羽的像前,看着管内共产主义烈士的悼念词,望了望远处的山景,又多了不一样的心情。

  “南朝四百八十寺,最大的一寺就是鸡鸣寺,而源头,却是这里的台头寺。”话这么说着,杜牧之牵着晏淮左的手,迈进那道门槛。

  于是戏马台的秋一路绵延,点燃了鸡鸣寺的好春光,樱火灼灼,烧了个漫山遍野的红尽,他们过了门,被薄薄地铺在头上,像极了红盖头。

  他们并肩跪在佛像前,供香而拜,肩头沾染的樱色抖落,一下子佛门之外都收了颜色。

  “你想求取什么?”佛问。

  “求他身体常健,求我们岁岁常相见。”杜牧之答。

  “眼前人是心上人。”

  两炷香并排插在香土里,青烟袅袅,香染了鸡鸣寺外的樱花路,飘绕在整个南京城中。

  走着鸡鸣寺的路,又看了栖霞山的风景。霞光栖息,眼里,心里,全都是。

  “你要回去了吗?”侧躺在仙林湖畔,晏淮左问着杜牧之,手轻轻点在泥土上,他隐隐怕这又是一场分别。

  杜牧之已经收到了银行抵押的通知,从离开的那一刻起,那所房子的户主就已经不再是他了,所有的回忆背着晏淮左扔的扔卖的卖,半点没留。

  “淮左,我没有家了。”

  “屁话,跟我回去吧。”晏淮左的眼睛里盛着面前的一汪碧水,杜牧之能清晰地从爱人琥珀色的眸仁儿里,看到自己失魂的模样。

  那太让晏淮左心痛。

  “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