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怀俄明的山也在说我爱你>第13章 浪漫至死

  “叮~”晏淮左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闻声杜牧之脚下的动作都顿了顿,晏淮左特意留意着,当然捕捉到了这个细小的空档。

  “Grinder.”晏淮左低头,手指在上面拨弄着似乎是在回着消息。

  杜牧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也没吭声。

  良久,久到晏淮左自己手指头都按得发酸快装不下去了,杜牧之这才出声:“也是,毕竟都憋这么多个月了来这儿是该干点儿啥,我只提醒你一句记得戴套,或者说记得盯着人家戴套。”

  晏淮左收起来手机,杜牧之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只不过这一个字一个字砸过来都成了细碎的冰碴子,扎人。

  “什么意思。”晏淮左眼睛眯了起来走上去。他还比杜牧之要稍微高一点儿,这抬起的角度正好能让悬顶的月光敛进杜牧之的眼底,照得一片沉池。

  “保护好你的asshole,小心别被别人干烂了。”杜牧之侧身要走,擦肩之际给了晏淮左自己最诚挚的祝愿。

  晏淮左一把按在杜牧之肩上扭过来,力气大得仿佛能按碎山石,瞬间杜牧之的肩膀就已经疼麻了一片。

  “你怎么会这么生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眼前的局面明显是玩脱了,杜牧之的反应已经超出了晏淮左的设想,这么些时间的相处下来,他早就已经能分辨些杜牧之的情绪,当然能够感觉到眼前的人此时此刻很不正常。

  如果细细看晏淮左的眼睛,能看见那瞳仁都已经微微缩了起来,如虎豹窥羊,危险。

  生气吗?

  这句话听得杜牧之想笑,气笑的,气自己他妈的还揣着喂了狗狗都嫌的二两纯情,都多大个人了还幼稚的要死。

  他是想明白了,眼前这傻逼怕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是个弯的,原先的每一步都是试探,玩人呢。

  杜牧之只觉得胃里的酸水一股子的都要从喉头冲出来,连汤带水的要把心肝全给呕出去,把这么多天无谓的幻想从脑子里全给筛出去。友人曾言,同性恋一月热恋,三月金婚,一年就算娃长大,三年就当一辈子,一点儿也不假。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全窝在杜牧之的脑袋里,甩都甩不掉,憋在心里又是添了柴火烧得心头焦躁。

  “滚蛋。”杜牧之也懒得掩饰了,猛地用力一个肘击撞在晏淮左肩侧,用了十足的力气,反震的自己手肘都发疼还是没能撞开晏淮左箍紧的手臂。

  “闹呢你跟我。”

  失策,失策。晏淮左也是一阵头疼。爱情谷的气氛太过暧昧,又或许因为传说乐章氤染的夜色太好,杜牧之走在月色里,实在是勾得他魂不守舍,哪怕有了七七八八的猜测他还是没忍住想要一个确凿的答案。

  两个人之间明明有了那种感觉,却迟迟不能更进一步,即将分别他更是害怕就此错过。

  晏淮左无可奈何,自己这么多年的自由不羁终于在这里折了戟,悠悠岁月里撞见了这么一个人卡在心弯弯那儿上不去也下不来。他一向极其的自信,偏偏此时此刻没了把握,面上一向能稳住的笑也敛了下去,手上的力气也失了分寸。

  应该是每一步都只贴近一点点,冒犯一点点,不断让杜牧之收了约束,最后画地为牢。然而都坏在了今夜,怀俄明的山野里。

  还没等晏淮左仔细想好怎么继续开口,杜牧之就趁着他分神之际,用右臂卡在晏淮左的腋下,背弯用力,大腿往他腿窝处一横折,一个漂亮的背摔就把晏淮左摔在爱情谷湿漉的泥地上。

  这里的土地聆听过千百年来每一对璧人的私语,逐渐泡软在他们望向彼此的眼神里,因而太过温柔,一把就拢住了晏淮左,竟然没让他觉得疼。

  杜牧之已经走远了,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

  晏淮左也起身,只想着盯着这无边的夜,看看能不能撕破这幕布看到后面藏着什么东西。这夜幕太幽邃,垂在杜牧之的眼睛里让他怎么也看不清楚杜牧之的心。

  “爱情,爱情。”这个时候连晏淮左自己也迷茫了,一开始只是见色起意顺应这里,享受着暧昧的感觉,那么现在呢?

  怀俄明是荒野,杜牧之脚下是这蔚然岁月里的花海绿泉,晏淮左一路奔疾,入而止渴。

  第二次买醉。

  杜牧之一个人坐在卡座,不要命地往嘴里灌着粗糙的谷酒。爱情谷是太过温柔,而这里的酒却和怀俄明其他地方的无异,甚至因为情感的精酿入了喉更辣几分。

  安娜姑娘已经出来了,金发碧眼蒙着面。

  小酒馆里粗红着脖子的壮汉更是起劲儿,笑嘘声瞬间炸开在厂子里,吵得杜牧之头疼。他本来就有点散光,现在借着酒,更是把暗蒙蒙的光线揉碎在眼前,只能隐约看见那女子一手扶着钢管,雪白的奶*跟着愈加猛烈的鼓点一起晃着。

  男人们都坐不住了,愤愤起身啸目而视,伸脖吹哨者,呆若木鸡者应有尽有,或坠涎,或抽气,眼底尽是欲色。

  倒别说,就这个气氛,杜牧之自己都有点感觉了。

  看着想着,转了一圈儿又绕回晏淮左身上,越想着他此时此刻是不是在哪张床上征战,一场酣畅淋漓的性*,杜牧之那股子无名的火就越旺,蹭蹭往上腾。烧得脑袋也不清醒了,非得拿着手里的糙酒浇上去让它烧个彻底才好,最好是把人都给烧穿!

  杜牧之猛地把杯子一摔,这点儿声音当然会被淹没在喧闹的酒馆里。

  “年轻人少喝这么多酒。”

  杜牧之突然感觉自己的肩头被拍了拍,转过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背后的卡座正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长得俊朗些,另一个更秀气些,准确来说是文质彬彬的,都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光看长相也不过三四十的样子,说的话倒是老气横秋。

  杜牧之脑子昏得有点厉害,也不想多说,光是摇了摇头。

  “小年轻正伤心着呢,阿来你让他一个人静静。”京腔里满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这哪行……”

  杜牧之一直没出声,就在旁边看着他俩小拌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傻笑出来。

  “哟,笑着呢,阿来,咱给人看笑话了。”玉泽成点了点头,乐不可支地把酒杯举了起来。

  “干杯。”对着杜牧之比着。

  “干杯。”杜牧之也笑了,这俩人也是神奇,这么短短的几个来回就把自己乱糟糟的心绪给扯在了一边儿。“祝你们幸福。”杜牧之一饮而尽,展了展杯底。

  “哟,看出来了,眼神儿可以啊。”玉泽成同样喝了个干净,微微晃着脑袋似乎是还在回味着酒液的味道。

  “就你不知道收敛,还带着人家喝这么多酒……”玉泽成还想再倒酒,余还来赶忙拦了下来。

  “哎,就一杯,再多一杯,难得喝得这么畅快嘛……”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口角,所辩论不过是日常琐事,你来我往的争辩说出口却让人听得软趴趴。

  杜牧之是看出来了,这分明是在调情。

  “真好……”是他一直羡慕的,如今竟从幻想里走了出来,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叫啥名儿啊,我是余还来的丈夫玉泽成,他是玉泽成的老婆余还来。”非得是把两个人的名字加了互相的前缀。

  “杜牧之。”

  “有扈牧竖,云何而逢,是个好名字。”余还来耳朵尖,一听这名儿眼睛都亮了亮。

  倒是杜牧之酒醒了几分,有些惊奇地看着他。旁人只叫杜郎,却不知这才是来由。

  “怪我,什么地方都能搞这不着调的风雅。”余还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只一笑。

  “爱情爱情,真叫人摸不透脑袋瓜呀。”玉泽成在一旁念叨念叨,倒是余还来听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介意,这老东西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现在喝高兴了更是这样。”

  “没事。”杜牧之摆了摆手,这当然没什么,这不过看着眼前的二人,内心更是生出了一股子道不明的酸涩。

  “不妨说一说,毕竟我们也见过那么多事儿了,说不定能帮一帮你。”余还来笑得极其温煦,杜牧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被这平和的目光给看透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话卡在喉咙,微微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说什么呢?从何说起又从何落下,要让内心赤裸裸地剖开更是不容易。

  余还来轻轻拍了拍杜牧之的肩膀。

  “能来这里的人,一定都是对爱情充满着浪漫的遐想,在外面会太虚幻,而在这里却刚刚好。”说着说着,余还来招呼了一下服务生,要了两杯解酒的果饮来,转过头继续说着,“不用太过纠结,不妨看得简单一点,其实人大部分的烦忧都来源于自己的过思和多虑,趁着年轻勇敢一点,及时行乐才对嘛。”

  杜牧之阖目,微微把头垂下来。这一个字一个字,千钧的力锤在他耳边。

  “我遇见了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杜牧之用尽了力气,磨得嗓子都疼。

  余还来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身侧玉泽成已然困倦了,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只是嘴里还哼着这边儿的乡曲。

  “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和他待在一起很不赖,总是会留意他说的话,每一句话和每个动作都要翻来覆去地去想。”杜牧之眼角已经滚出了一颗泪珠子。

  “我知道同性恋说爱太难,又尤其我们之间的遇见都能说是一场意外,甚至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想要干什么,看着他今天用grinder,一股子无名火都不知道从哪里烧起来的,但理智上又知道自己没有立场。”

  杜牧之抿着嘴,认认真真地盯着余还来的眼睛看,这个时候也只有被这样温柔地注视才能让他有些许喘息的滩涂。

  “我真的好想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他把我当什么了?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人,我又怕到头来还是自己的奢望。”

  泣不成声。

  杜牧之太怕了。他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却总是被残酷的现实磨洗,一张青春虚度荒唐纸烧尽,被岁月的大风扬起之后他手上就什么也没剩下了,独独是一个被掏空的壳子继续向前踽行着。

  这世界哪里容得极致的浪漫主义者的存活?杜牧之本来已经决定好要把生命葬给怀俄明的山野,偏偏在这个时候撞见了晏淮左。

  “他说要带我逃离,我当真了。”

  如泣如诉。

  余还来轻轻拍着杜牧之的背,眼神满是感同身受的悲切,他们是一样的人。

  “我一直觉得,多思,是上天给的天赋。追求近乎不可能存在的极致的浪漫常常会让血淋淋的现实把你打得痛不欲生。所谓浪漫至死,不过是不妥协罢了,这当然没有错。”余还来把杜牧之轻轻抱在怀里,任那泪水把衣裳都给湿透。

  “相信自己,相信这里吧。爱情谷可从来不会让真正向往爱情追逐浪漫的人失望落魄而归。勇敢一点,前面就是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