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贺衍没有想到祁万会带着一捧洛神玫瑰来看他。

  两个人在猫猫广场碰面,贺衍提前到了,就站在猫猫雕塑旁边等着。经过之前祁万的介绍,他倒是对猫猫雕塑记忆尤深,所以特意选在了这个地方碰面。

  贝景明约好了一大波人去看电影,其实大家也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不过都是个下酒菜,大家倒也默契的各自取各自的票,两两结伴或者三五成群的结伴去找地方。

  贺衍最近的架势,其他人过来喊他一起去,贺衍都直接回绝了,白鸿羽还在群里打趣,别想着拉贺衍了,贺衍今天晚上可是有约哈哈哈。

  贺衍没有理会乱成一团、七言八语的小群,他只是就站在猫猫雕塑旁,安静的等着祁万,仿佛时间一下子回到了很久之前。不过那个时候,贺衍不是站在某个街角等祁万过来,而是蹲在白色的病房门口等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孩儿醒过来。

  当贺衍看到祁万悠悠的捧着一大束粉色的洛神玫瑰,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怎么可能不心动?

  贺衍当时只有这一个念头。过去那么多年了,祁万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哄人。

  他说想要玫瑰,祁万便给他玫瑰,而且是一大束的粉红玫瑰。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贺衍伸手接下了祁万的玫瑰,猫猫雕塑里面的发光水母照亮了贺衍眼中染着霓虹灯光的笑意:“你觉不觉得我们很像是在约会?”

  这句话把祁万问的一愣,一转念又觉得贺衍又在逗他,没好气的丢给贺衍一句:“你觉得是就是。”

  贺衍也不恼,反手扣住祁万的手腕带着他朝着商场里面走。在扶梯上,一个撅着尾巴的兔子玩偶人从两人身旁经过,犹豫视野受限制不小心尾巴撞在祁万身上。

  本来就在和贺衍打趣的祁万突然被装的一歪,贺衍眼疾手快,一把把祁万拽到自己身侧,一手护着祁万的腰,把祁万半抱在怀里,扶梯依旧是稳稳的上升,祁万刚刚却差点一脚踩空下去。

  穿着的玩偶服的兔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大尾巴撞到了人,笨拙的转过身向祁万道歉,话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贺衍便先一步不耐道:“你怎么回事啊?”

  贺衍浑身透露着不爽,眉心皱起,不自觉的释放着高阶alpha信息素的威压,甚至信息素有越来越有攻击性的趋势。

  兔子先生本来在玩偶服里面还算舒适,一下子被面前这个alpha的信息素逼的出了身冷汗,兔子先生单手扶在扶梯上,脊背已经不能想方才那样挺直,有些艰难的抬头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在赶时间。”

  “到……到我的交班时间了,我怕迟到……所以走的急了一点。”

  “咳咳”

  “没看到……咳咳”后面,兔子先生说起话来已经变成两个字一喘息的说着。兔子先生在兔子玩偶服装里闷的脸色发红,可是外面的人看不到,只能看到他越来越低的脊背。

  听着兔子先生的不停道歉,贺衍的脑子里全是刚刚祁万已经踩空出去的一只脚,如果不是他捞的急切,祁万说不好已经躺着滚下扶梯了,这可是两层楼高的跃层扶梯,贺衍实在是和颜悦色不下来。

  “算了算了,我也没事儿。”祁万拍了拍兔子玩偶的肩膀,示意兔子先生没关系,让兔子先生先走。

  然后祁万才转过身,拽了拽一旁释放着信息素威压让兔子先生走不了的罪魁祸首。祁万拽了拽贺衍的胳膊:“司道普!停停停,收收信息素,别生气,一会儿我又该收到校医院的被监护人信息素异常的信息提示!”

  祁万知道现在贺衍是真生气,但是现在可不是贺衍大发脾气的时候,本来就是穿着兔子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不小心撞到的,兔子先生也道歉了。

  可是贺衍这个信息素激增的状态可不是什么轻易罢休的意思,再任由贺衍这么释放高阶alpha信息素欺负人,一会儿商场的治安都得注意到这边了。

  贺衍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依旧不依不饶的释放着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眼看着不止是兔子先生,就连扶梯上其他人的背也开始慢慢弯下。

  祁万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捏在贺衍的后颈上,贺衍没想到祁万会突然捏他后颈上的腺体,错愕之后有些微微恼怒,不过总算是不再释放攻击性信息素了。

  穿着兔子玩偶服的人在扶梯上三步并做两步的快速走远,贺衍的目光就在他后面如狼似虎的盯着,似乎如果兔子先生稍微慢一步,贺衍就会一脚把人给踹下去。

  贺衍依旧是揽着祁万的腰没有放开,祁万无奈,继续上手捏了捏贺衍的后颈。

  贺衍从来没有让其他人摸过他的这个位置,身体本能的抗拒着,但贺衍也只是被捏的僵直了身体,没有一把推开祁万或者阻止他。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后颈的腺体都是十分私密且脆弱的地方,一旦腺体损伤恢复起来极其不易,破坏腺体也是重刑罪,连带着腺体买卖都被写进违法犯罪的法律条文里。

  贺衍就这么任由祁万捏着。

  “还在生我气啊?”祁万抬眼问贺衍。

  贺衍有些无奈的看了祁万一眼,心中还想着祁万刚刚帮了别人,不怎么情愿的开口道:“你明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

  扶梯上的意外就这样被祁万给含糊的翻篇了,兔子玩偶先生都被祁万被放走了,贺衍自是没有必要继续生闷气,祁万还好好的在他身边最重要。

  等到了影厅,他们才发现,好家伙,原来大家都是大联排的座位,乌泱泱一大堆认识的人就坐在一起。祁万和贺衍还好一点,贺衍靠近过道,祁万就挨着贺衍坐。

  最离谱的当属两个当事人。

  贝景明和肖嘉扬应该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才对,结果按照手中的票号贝景明和肖嘉扬刚好被分到了过道边,和祁万他们挨着坐不一样,贝景明和肖嘉扬是被过道分开的两个座位。

  祁万:……看来有时候请一个狗头军师,或许不能起到妙手回春的作用,但起码不会让原本属于两个人的约会朝着离谱的方向发展。

  还好虽然贝景明这个人是不太靠谱了点,其他人还是很懂事的,坐在影院最中间的人主动给贝景明腾出了位置,大家这才尴尬的坐下开始准备开电影。

  祁万就坐在贺衍旁边,看着刚入场时大家乌泱泱的一片,然后又看到这么一个乌龙,没忍住抓着贺衍搭在扶手上的手,和身边的贺衍吐槽:“这个贝景明多少有点不靠谱在身上。”

  贺衍只是垂眸看着被祁万抓在手心的手,对贝景明的事听得不是很认真。

  动画改的真人版电影,请的都是些老戏骨和很有戏路的青年演员。祁万没有看过原版的动画,盯着大荧幕正看得津津有味,却在电影镜头过到某个场景的时候猝然打了一个冷战。

  贺衍的手还被祁万抓在手里,也就在同时刻祁万不自觉的抓紧了贺衍的手。

  “怎么了?”贺衍朝着祁万这边倾斜了身子,把耳朵侧近祁万。

  可是祁万却只是僵直的坐在椅子上,愣了片刻才先是突然缓过神,脱力的靠在椅背里一声不吭,抓着贺衍的手仍旧是没有松开,脸上的表情满是怔然。

  “怎么了?”贺衍也觉出不对劲来,拧着眉心看着祁万,担忧的问道。

  祁万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腿,躺进椅背里,朝着贺衍的方向侧头:“我有一点难受,”

  贺衍嗅到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信息素气味,是祁万的混合木质香,贺衍的眉心越拧越紧,低头看手腕上的信息素手环。果然,就在方才祁万的信息素突然有一个陡增的斜线,骤增之后便是骤减,后面又立马回落下来,开始在波峰和波谷之间来回震荡。

  祁万他何止是有一点难受,他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刚好碰上那个人的电影,也是,那个人是个演员啊,能碰到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祁万像是被人突然捏住了嗓子,缓过来之后,祁万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不再去看电影的画面,就这么侧头躺着和贺衍说话,转移注意力。

  身体里冒出的细微的疼痛,似乎又将祁万拉回到那个郁闷窒息的夏天。真是令人讨厌。

  可是这些疼痛,祁万避无可避,痛感不是特别清楚,甚至说得上是迟钝,但是又确实存在。

  祁万的身体有些热。

  他想逃避。

  想睡觉。

  有点想七千。

  “祁万。”贺衍又在旁边喊了声他的名字。

  “嗒”一滴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从脸颊上滑落,溅落在座椅的木质扶手上,又从木质扶手的釉面溅落在贺衍的手背上

  贺衍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指尖微颤。

  祁万哭了。

  贺衍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有着清楚的认知。他看到祁万在掉眼泪,可是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气恼,也有些难受。

  可是祁万抓着贺衍的手摇了摇,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解释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一朝着椅背一躺,就开始莫名其妙掉眼泪了。”、“这是生理性眼泪,你可别误会我。我可不是什么娇弱的omega。”

  “现在不是娇弱的omega了?”贺衍被祁万说法给逗笑了,之前朝着他耀武扬威的时候可没有少说这句话,现在又突然改口了?

  祁万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贺衍解释,索性干脆就把贺衍之前对他说的话又说给贺衍听:“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我只是一个没用的omega”

  祁万第一次在贺衍面前哭,哭的搞笑又夸张,就一直掉眼泪,贺衍看着祁万一直抹眼泪的动作,坐立难安道:“要不我释放一点信息素?”

  祁万扁着嘴看着贺衍抹眼泪,再次强调:“我没有哭!我就是眼睛有一点湿。”

  祁万身上是顿感的疼,不尖锐,但是远远没有到疼哭他的地步,只是嗓子发紧的难受,眼泪哒哒哒的往下落。

  贺衍看着祁万已经渐渐染上红色的眼:……这多少有点夸张了,这不是一点眼泪,这是一直就没有停。

  祁万推着贺衍的胳膊:“你看你的电影吧,我一会儿难受的话打点抑制剂就好了。”

  祁万真的很能盲踩到贺衍的雷点上,听到祁万这句话一出,贺衍当场就冷了脸色:“你猜我为什么是你的alpha。”

  贺衍冷着脸将祁万推着他胳膊的手抓在手里,无声的在祁万身边释放着安抚信息素。

  在之前的某天,有一次贺衍无意间撞见祁万的桌洞里有很多的抑制剂。贺衍当时便是拧紧了眉头,上一次祁万的信息素失控也是,贺衍到场的时候,地上已经扔了四五支空掉的抑制剂。

  介于是在公共场合,即便是贺衍也只是收敛着在祁万身边小幅度的释放着安抚信息素,可是这一点点的安抚信息素对于祁万来说,无异于是饮鸩止渴。

  贺衍手腕上的信息素手环上显示的清楚,祁万现在的状态相当不好,在贺衍释放的信息素安抚下,祁万的信息素水平只是增幅减缓,可是增长的势头却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缓解信息素紊乱的方式有很多种,完全标记、临时标记、高浓度的alpha安抚信息素、带有信息素的拥抱、接吻、抚摸,甚至只是沾了信息素的衣物,什么都可以。

  当然,抑制剂也可以。

  可是在祁万的眼里,似乎只能看到最后一个选项。

  祁万靠在椅背上,眼睛里面的溢满了眼泪,原本舒展的眉心也开始缓缓皱起。贺衍知道祁万已经开始不舒服了,可是祁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贺衍赌气似的也不说话,只是任凭祁万抓着他的手,靠在椅背上里不断攥紧他的手指。

  祁万自然也明白这场无声的博弈里,他有着怎样的选择,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选。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贺衍手腕上的信息素手环显示屏。不同的是,一个人在考虑自己忍痛的上限,一个人在考虑自己忍耐的下限。

  显示屏上的曲线越升越高,祁万身体的疼痛已经渐渐变成刺痛和钝痛交替,在他忍不住小口呼气的时候,贺衍拉着祁万的手腕将他从位置上拽起。

  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贺衍带着祁万沿着靠墙的过道走出观影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