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野洗完澡出门, 看见许琢云在门口的墙边转悠。

  头发乱糟糟,怀里抱着件皱巴巴的睡衣,嘴巴还是很红。

  对视一眼,许琢云脑海里又开始轮播限制级画面, 闭上眼拨浪鼓一样晃脑袋, 试图完成自我净化。

  边野无声地笑。

  不过是和恋人稍微亲近些地亲吻, 在很多人眼里是很平常的事情, 到了许琢云这儿就变成了出格的坏事。

  实在是太单纯。

  许琢云背完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猜测以边野现在的变态程度和大胆程度, 很可能要开始问他刚刚有没有想他,怎么弄的,反正大概会说些让他窒息的话,所以一睁眼就先发制人:“你什么都别问, 我不会说的。”

  “我不问。”边野走近一步。

  “也别再亲了, ”许琢云警惕后退,后背靠着凉凉的砖墙,“嘴有点疼。”

  “不亲, 抱一下。”边野轻轻地抱住许琢云。

  许琢云挣了一下:“我没洗澡呢。”

  “没事。”

  边野现在又变得很温柔, 许琢云被抱得挺舒服, 不过只窝了一会儿, 还是很有原则地钻出去了。

  边野把许琢云怀里的衣服拿走:“洗完早点睡, 衣服我洗。”

  “不用,我说过我不找男保姆。”

  边野笑着:“只是件睡衣罢了, 没什么。”

  “但是, ”边野看看衣服, 又看着他, “只有一件衣服要洗?”

  许琢云理所当然:“我就只穿了衣服啊。”

  然后猛地抬头, 目光带着羞怒:“你套我话!”

  边野被许琢云对着胸口打了两拳,还挺使劲,嘴角带笑走了。

  .

  大年初一。

  满地是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鞭炮皮,家家户户窗上都挂了自己扎的红灯笼,沿着河道挂了两排。

  街边打糕的爷爷照常出摊。

  许琢云跑去买了两块白糖桂花糕,然后又要了一个不怎么甜的酸枣糕。

  三人吃了,一路来到思辰庙。

  推门进去,庙里的阿婆不见了,两个年轻的女孩在庙里操持事物。

  肩上带着黑色的奠字小牌。

  许琢云心里咯噔一声。

  问了女孩,才晓得阿婆去年初冬旧病复发,没能熬过新年夜,也不好在年节把消息送出去,也不会大办丧礼,便没有声张。

  女孩抱来一木盒,盒里整齐码着十几条红色飘带。

  “阿嬷说多亏许阿姨老师来陪她说话,日子才没那么无聊,这些都是她祈福抄经的时候搁在手边的,留给你们,够用个几年了。”

  许琢云拿出一条祈福带,看向阿婆住的小房间。

  窗子里空荡荡的,他垂眼心伤了一会儿,抬手把手里的红带子系在树上。

  许茵对生死之事有所预感,没预感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她把阿婆当母亲,掉了泪。

  许琢云抱了抱她,许茵大概还是想在儿子面前坚强些,所以抹了泪,对着阿婆的房间鞠躬。

  好一会儿,她在一旁香炉中点了香,细雾始缭,招呼两个孩子过去许愿。

  许琢云对着佛龛鞠躬,闭目双手合十。

  希望阿婆来世幸福。

  希望许茵身体平安,早日找到能携手一生的人。

  希望边野的将来比现在更好,有朝一日真的能做他喜欢的音乐。

  希望他自己的电影可以顺利拍完。

  希望鱼丸能再陪他们一段日子,如果不能,就让它离开的时候不要太痛苦。

  最后一个,希望他和边野可以很幸福地长长久久在一起。

  许琢云和边野站得很近,手臂碰撞。

  许完最后一个愿望,许琢云睁开一只眼睛偷看,边野正好也在看他。

  他们相视笑起来。

  有话想说,可不能说,但似乎也不用说,因为他们都懂,愿望里彼此都占有一席之地。

  许茵最虔诚,跪在蒲垫上,眉目上还是淡淡的愁绪。

  离开得突然,她没有去送一送,这是遗憾。

  但到底她的人生到现在是也不算全都是错,哪怕曾经飘摇,总还有姗姗来迟的好消息。

  新年,望一切都好。

  一切礼节都完成。

  风起,树冠沙沙作响,丝带迎风飘拂。

  回去的路上,许琢云拉着边野拐到小卖铺前买烤红薯,问他:“你刚刚怎么也在许愿了?不是一向最不信这些吗,以前你都是站在旁边的。”

  “现在信了。”

  “为什么?”

  “我生日那天在公司酒会上对着他们请来的佛像许了愿。我说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本来不敢奢求,可是愿望成真了,所以我信了。”

  许琢云心里一暖,飞速握了一下边野的手,在他掌心挠了挠。

  .

  过年对于许琢云来讲其实和普通的假期差不了太多。

  他们从来就不需要走亲戚,过年这几天一般都一起去城区或者周边的城市走一走转一转,小时候领了压岁钱去买点小炮仗,现在他和边野都坚决不收许茵给的钱了。

  反而,边野给了许茵一张银行卡,一定要许茵拿着。

  里面是他年前一笔笔算下来的,这些年来许茵给他花过的各种费用。

  许茵又怪他太生分,边野解释:“阿姨,我不是拿自己当外人,只是您给了我一个家,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总得做点什么。”

  许茵知道他的性子,笑了笑:“好,那我收下,谢谢小野。”

  初一苏沉葛便从北京回来,邀请许茵一起去沿海地区过冬。

  本来也想请边野和许琢云一起,但是边野去不了,许琢云便也说自己不去了。

  许茵犹豫时,就被许琢云连推带赶地推进了苏沉葛的木雕店。

  回家,许琢云躺回床上刷手机,边野坐在他床畔,问许琢云要不要跟他约会。

  许琢云觉得自己这些天腻够了,试图婉拒,想去写自己的论文。

  边野叹了口气:“咱们才刚才一起一个多月,一大半时间都是分开的。”

  许琢云惊讶了一下。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的。

  他冲动跑去上海表白是一月十七号,现在二月二十,边野在他身边的时间也就是头和尾,满打满算加起来才四天。

  分开的一个月还是很想念的,一句直白的微信就唐塔抓心挠肝的,只不过一见面,他就觉得边野好像从来都没走远,一直陪着他一样。

  很奇怪的感觉。

  边野不知道许琢云在想什么,手指勾住他一缕头发:“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陪我吧。”

  “啊?”许琢云愣了一下,“这么突然啊,年都还没过完呢。”

  “要去国外的秀场,不过春节。”

  许琢云打开微博。他现在已经习惯在微博的各大营销号里查边野的行程信息。

  果然,一打开,边野即将赶赴意大利参加时装周的消息都已经放出来了,邀请函是蓝血品牌递的。

  许琢云听过这个牌子。

  「身上没有title就能去看秀的人边野是不是头一个啊?估计等他从秀场出来,身上的名头就要比秀场里另几位明星还要大了,至少得是个成衣中华区大使。」

  「他真是我见过草根最快变凤凰的了,amazing,真的不是家里有人吗?」

  回复: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我们边哥纯靠自己!

  「嘶哈嘶哈嘶哈,坐等全中国最帅的帅哥闪瞎老外的眼。」

  「雕的冬季款好像会有那种很sexy的耶!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眼睛有有救惹!等生图出来我要狠狠舔!」

  许琢云翻了几条,酸不溜秋的,把手机往边野腿上一甩:“你不是歌手吗,怎么还要出卖□□啊。”

  边野有点开心。

  原来许琢云也会吃醋。

  他回敬:“我再怎么样也只是拍照,你还要和各种各样的俊男美女演对手戏,这又要怎么算?”

  “好啦,你卖就卖吧,反正大家看得见摸不着,”许琢云心虚地摸摸鼻子。

  瞥一眼边野,许琢云盘腿坐起来,清清嗓子,不经意间说:“但我有点想摸一下。”

  边野闻言挑眉:“摸哪?”

  许琢云戳他小腹:“这儿!别想多!”

  不过他是真的已经好奇边野的腹肌很久了,从前咸猪手n次从未成功,现在总能光明正大一回。

  “随你。”果然,边野不再阻拦,把手枕在脑袋下躺下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那你记得收着点,别又那什么。”许琢云没客气,善意提醒完,真的伸手去碰。

  一层棉质布料下是轮廓分明的,属于二十出头男性的肌肉,随着有节奏的呼吸而起伏。

  他手指隔着衣料按了按,抚过凹下去的沟壑,乐此不疲,刚摸起来感觉很硬,但戳一戳,也能感受到一种结实的柔软。

  许琢云乐此不疲地按着,忽而就听见边野的呼吸声稍微重了点,收回了手。

  边野无辜地说:“再摸下去好像就有点收不住了。”

  许琢云:“……”

  “不过我这几天已经在锻炼自己的忍耐力了,你相信我。”

  “信你个鬼。”许琢云白了他一眼,然后忧伤地揉了把自己的肚子,“为什么我没有腹肌,你怎么练出来的,光是打工就这么有用吗?”

  “我还做过很多别的体力活,害怕你和许阿姨知道了不开心,没告诉你们。”

  “啊?都有什么?”许琢云重新躺下了,脑袋靠着边野的肩膀。

  “装货卸货,理货,搬耗材,学校的施工。”

  “什么时候?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你上课的时候。其实做这些是我的放松方式,写歌是很费脑的,我不是一直有灵感,实在想不出来的时候,就去找这些不用动脑的体力活干小半个月,就当是放松。”

  “唔。”许琢云拉住遍野的手,“以后不要做了,累了跟我说,我帮你找灵感。”

  边野笑笑,侧目看许琢云,想亲他,但没动,只是紧扣住他的手。

  “我要不要去找个健身房?我也想练练。”

  边野看向许琢云睡衣下平坦的小腹。

  睡衣包裹着腰腹,没有太多肌肉的纹路,可是线条很优美。

  “你这样就很好看了。”边野收回目光,“但是如果你想,可以联系我的身材管理老师,他又一家私人健身房。”

  许琢云点点头,忽然想起他们在说约会的事,情绪低落一下,抱住边野的手臂枕着:“我不想你这么快就走,我们今天去哪儿约会?”

  边野这下真忍不了,勾着许琢云的下巴吻他。

  这次吻得很温柔,啄吻两片唇瓣,鼻梁微微打架地蹭着,没有太深,可是缱绻缠绵。



  许琢云舒服地闭上了眼,手搭在边野肩上,又被边野抓住十指相扣,抵在两人胸前。

  吻毕,许琢云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颗剔透的糖。

  他觉得这样的亲吻比之前像要吃了他一样的吻还要舒服,问:“这么会亲人,你从哪里学的?”

  “硬盘里。”

  许琢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边野的意思,锤他一拳:“你怎么就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

  边野包裹住许琢云捣乱的手:“我十几岁的时候发现我喜欢你,不喜欢女孩的时候,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办,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判定我的取向,看了之后明白了,开始厌恶自己,只不过这不是错误,没法修正。”

  边野轻描淡写地把痛苦的自我认同过程一笔带过,许琢云又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话题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绕回约会这件事上。

  边野一直要保密,完全不透露到底去哪,坐上助理车的时候许琢云都还很茫然。

  车一路从他们在的绍兴北边开到东头。

  年初一,街上车不多,开挂一样一路绿灯,偶尔红灯停得久些,小助理就偷偷看一眼后视镜,看自家艺人和他男友腻腻歪歪。

  小男友也带着口罩帽子,看不清长什么样,但是眼睛就很好看,看起来很可爱。

  助理看得心花怒放,精神抖擞,面带微笑。

  当助理还能搞cp,这福利当初应聘的时候都没提到。赚了。

  一个小时,车在一个老校区的院子前停下,边野拉着许琢云下车。

  这边是东边的老城区,不过小区里的建筑并不古朴,而是成排的筒子楼,颜色灰暗,乌泱泱密匝匝地挤在一小块地方里,楼距极近,低楼层根本照不到阳光,看起来很压抑。

  楼下有不少人推着自行车或者经过,上楼,皆是一身倦意。

  “这是哪里?”许琢云问。

  “等会儿就知道了。”

  边野牵着许琢云进了单元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都坏了,他们摸黑上到六楼,一条条挂在走廊的被单随风微扬。

  俩人不停在被单之间穿梭,走到最头,边野从兜里掏出一把破旧的小钥匙,开了锁。

  许琢云跟着进去,边野开了灯。

  眼前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间,比许琢云想像里要明亮宽敞,甚至说得上温馨。

  暖色的墙纸,靠里摆着一张纯白床单花格子被套的木床,围着墙有一圈塞满杂志报刊的矮柜,窗台上放了一块画板,窗下墙角处有张深蓝的的沙发。

  边野牵着许琢云在沙发上坐下:“这是我没搬去安昌前住的地方。”

  许琢云吃惊:“我还以为你一直在镇上。”

  边野笑笑:“不是,三四岁吧,边小梅刚来到绍兴的时候就带着我住这儿,后来她被人介绍去安昌酒馆里当服务员,白天去,晚上很晚才回,我就睡在墙角那个小沙发上,总看到有不同的男人半夜送她回家。”

  “后来她干脆长住到安昌,过了小半年,我才被她接过去,又过了半年才见到你。”

  许琢云轻轻抱住边野的手臂:“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听起来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其实这是我的避风港。”边野目光悠远,“在安昌的时候,她开始酗酒,对我更坏。所以其实曾经一个人呆在这里的日子,是我最安宁的时候,没有边小梅神经质的大吵大闹,没有男人上门时候看见我的嫌弃,不会挨打,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又做错了,甚至还可以睡床,不用被她赶下去。”

  “所以我曾经一度特别怀念在这儿的日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能赚点小钱,把这里买下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后来我又幻想,等我把这里买下来,重新装修好,变成一个特别好看温馨的房地方,就带你来看看,和你一起住在这儿,如果不行,就自己在这里住下。”

  “上个月上一个年租的租客搬走了,我高价把房子租回来,回来了一次,发现家具都没变,就把墙面和地板重新装修了,窗户和门都换了新的。”

  “琢云,你能陪我一起来,就算是我的又一个愿望也实现了。”边野温柔地看着许琢云,“我是不是很幸运,明明不相信灵异神怪的,可是许的愿望一个接一个的成真了。”

  许琢云都听得鼻酸了,抱着边野的腰枕在他腿上:“阿野,你以后想来多少次就来多少次,我都陪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也都答应你。”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句很引人遐思的话。

  边野想到一件事,捏着许琢云的耳垂轻轻笑起来:“琢云,我十七岁生日那天做了个梦。”

  “什么梦?”

  “有点吓人,你真的要听?”

  许琢云估计是什么噩梦,切了一声:“少吊我胃口,我胆子没那么小,快说。”

  边野说:“我梦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特别高兴,周末放学的时候带你来这里。”

  “然后呢?”

  “然后就在这个沙发上,”边野俯身,在许琢云耳边说了五个字,又补充,“还是你主动的。”

  许琢云愣了几秒,枕在边野腿上的脑袋彻底埋进他蓬松的羽绒外套之中。

  被捏过的耳垂已经烧红了。

  边野十七的时候他十六岁半,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学他根本听不懂的物理化学生物,连同性恋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可是边野居然已经开始顶着他那张很冷峻话少的酷拽脸做这种梦!

  “那是我唯一一次梦见这样的场景,睡醒之后鄙夷了自己一个星期,之后每天睡觉前都警告自己不要再跨过雷池一步,每天每天地重复,念经一样,大概是因为我太害怕了,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梦到过。所以我之前的话都没骗你,我从来没有做过苏梦燃说的那种事。”

  “那,那种时候也没想着我吗?”许琢云扬起脸,目光还是很清澈。

  “没有,不敢。”

  许琢云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滋味,半晌说:“阿野,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的,就算想了也没有什么错,一来我不会知道,二来想象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个人的自由。”

  “你不要误会我,我也不常,这段日子是被你惹的。”

  许琢云垂下眼,睫毛扑闪着:“那你再等一阵子,等我做好心建设,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边野一下把许琢云抱起来。

  许琢云跨坐在他腿上,两人极近地对视,但眼睛都很清澈,没有一丝绮念。

  “琢云,你对我真的很好,”边野亲他的脸,“可是不用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因为你刚刚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才想起这回事儿的,我想对你诚实点。”

  许琢云才不听边野解释,已经开始打量他们俩身下的沙发。

  深蓝色的布艺沙发,靠背矮而厚,沙发面也很软,两个人坐着,已经完全陷下去,躺着应该也挺舒服,只不过太小了。

  他陷入走神,嘴上没防备:“可是这里很窄,我怕我掉下去。”

  边野听明白之后彻底把许琢云抱紧了,带着他一起后仰靠住沙发,笑得肩膀胸膛都在颤动,一直笑到许琢云隐约有些想打人,才止住笑意:“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今天带你来,是想画一幅画送你。”

  许琢云从边野身上下来,边野便伸手把窗上的画板拿下来打开。

  “小时候邻居家的孩子给了我一个画板,画画就是我唯一的娱乐,以前还想过要当个画家,所以去集训的时候才跟别人学画画。”

  画板里面夹着一张张年久泛黄的纸,是从普通的本子上私下来的田字格,铅笔线条凌乱不堪,无从分辨内容。

  许琢云知道这些画是边野心情的写照。

  能让那么小的孩子这么难过,边小梅还真是手段了得。

  边野让许琢云摆个随意点的姿势,但许琢云现在随意不起来,凹造型半天,选择斜着坐在沙发上,四十五度角抬头遥望窗外。

  “够忧伤吗?”

  “够了,再多就有点做作了。”边野笑说。

  他拿着铅笔,看着许琢云的侧脸,画得认真,担心许琢云坐着无聊,还打开手机给他找了部最近爆火的电视剧,摆在窗户棱上,许琢云刚好能看见。

  看了半集家庭伦理大戏,许琢云正努力分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听到边野说好了。

  “这么快?”许琢云跑到边野身边去看画。

  很有风格的速成铅笔画。

  他的表情,动作,还有窗景,都被边野执笔画出来了。轮廓清晰,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任谁看了都能看得出是他。

  “很好看,阿野,你真的什么都会诶。”

  这样画下来,比用手机拍下来意义深远,好像亲手留住了一小段时光一样。

  “送你。”边野说。

  “谢谢。”许琢云珍重地把画收好,“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画。”

  “其实我以前画了也是想送你当生日礼物的,只不过我觉得你不在我跟前,我画得不好看,就没好意思拿给你看,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许琢云很开心,在边野脸上留了个吻:“没关系,现在送我就好啦。”

  夕阳西下,窗外玫瑰色的云层铺展。

  许琢云趴在窗前看,边野站在他旁边。

  “琢云,等一会儿我们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就直接走了,你尽快跟许阿姨坦白电影的事情,别瞒太久了。”

  “还有,我拜托苏大叔联系了一个有名的兽医,他初三那天会从北京来,再看看鱼丸的情况。他要是提了什么建议,你照做就好,但如果他也没有办法,你也别太难过,鱼丸已经陪我们很久了,或许它也是时候去另一个地方陪它的家人。”

  边野给许琢云交代了很多,许琢云一一都答应了,最后低落地问:“你不再回家一趟吗?”

  “不了,我怕我一回去就舍不得走了。”

  两人静静地靠在一起坐在沙发上,聊起来,话头很快就收不住。

  许琢云和边野的爱好并不重叠,但是多年来的默契让他们总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许琢云给边野讲在剧组里新奇的见闻,边野也给许琢云讲他在工作的时候接触的奇葩。

  两个人快把身边所有的趣事讲了个遍,许琢云笑得肚子痛,可是临近该离开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知道这一走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阿野,我们拍点合照。”

  许琢云和边野是有很多合照,但那都是作为朋友的照片,没有一张是作为恋人的。

  他又说:“作为情侣的照片。”

  “好。”

  尽管边野拍照已经拍了两个月,什么杂志画报慢镜头视频都拍了,可面对许琢云的手机,他还是紧张,有些放不开,笑容看起来特别僵硬。

  许琢云无奈地推推他的嘴角。

  边野便真的笑了,看着他,很温柔,许琢云按了拍摄键,刚好留下这个画面。

  “再来一张。”许琢云凑到边野身边,用自己的脸贴住他的脸颊,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好像还不够。

  他干脆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抓住遍野的肩膀,凑过去吻了边野。

  一边接吻一边拍照,许琢云看不到手机,觉得拍出来可能会很丑,所以亲的时候不停想笑,嘴唇在颤动。

  边野被他蹭得痒,就不管还在拍照的事情,闭上眼睛认真地亲吻。

  许琢云的手逐渐软了,没力气去拿手机,搁在窗台。

  他被边野推倒在沙发上,边野跪在他腿间,许琢云承受着细细密密,越来越深的吻,房间里的温度开始上升。

  许琢云被吮得舌根发麻,情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难耐地换气,恍惚中觉得一切似乎又一发不可收拾了。

  窄小的沙发迫使两个人挤在一起,他们离得太近了,身体的变化一清二楚。

  边野拇指抚过许琢云湿润的唇,低语哄着许琢云让他帮忙。

  挂表的秒针滴答走着,窗帘随风扬起又落下。

  咔哒一声,整点,挂表报时。

  许琢云脊背发麻,应激的眼泪被边野吻去。

  收拾干净一切,许琢云足足十分钟都没缓过来,心跳一直都没降速。

  终于回过神来,许琢云的羞耻心回笼,完全不敢看边野,也不愿意从沙发上起来,固执地背对着他。

  脸都丢尽了,在边野面前毫无形象还不够,偏偏边野还非要问他喜不喜欢。

  许琢云都快哭了,不理他,顶着稍微汗湿的乱遭头发红着脸坐起来,收好东西就要走。

  他去够窗台上的手机,却看见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按到了录像,镜头刚好露在外面,拍到了腰以下的位置。

  许琢云大惊失色,手机滑下来,砰得砸到地板上。

  边野去捡起来,一下就看到了视频。

  许琢云红着脸去抢:“阿野,我不是故意的,删了吧。”

  边野眸光很深:“不要删。”

  “发给我吧。”他说。

  许琢云急得不行,红着眼眶,很委屈:“不行!”

  边野意识到自己又太过分了。

  他好像在许琢云面前得寸进尺,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更多。

  他把许琢云抱进怀里:“好,琢云,对不起,有时候我是个很坏的人,是不是?”

  许琢云的泪流在边野衣服上,凶狠地说是。

  边野不停地说对不起,轻轻拍许琢云的后背,抱了他一会儿,松手打开床边的双层柜,从里面拿出一包草莓糖,撕开包装拿出一颗喂给许琢云。

  还是许琢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软糖。

  许琢云不哭了。

  边野把一整包糖果都塞进许琢云的衣服口袋,又拿来一把钥匙给他。

  “给你配的钥匙,难过的时候可以过来,这儿还有一个天台,可以远远看见海岸线,就从旁边的楼梯上去,以前我总是去看星星。”

  许琢云握紧钥匙,点了点头。

  边野牵着他慢慢下楼。

  许琢云一路都没说话,下巴埋在衣领中。

  车早已停在楼下。

  小助理红光满面打算继续开始嗑cp,但发现小男友这一路上格外地沉默,只是轻轻靠着边野,一句话都没讲。

  吵架了?

  小助理替两个人干着急,急中生智。

  一起拍照是让情侣感情回温的最好办法,没有之一。

  又一个红灯,她善解人意地打破了沉默:“边野哥,你不是让我买了款新手机吗?那个像素贼高,你们要是无聊不如拍点合照吧,录个小视频也行,想要什么bgm,我来给你们选。”

  她说完话,从后视镜里和小男友对视了一下,莫名觉得对方的眼神很凉,两分哀怨三分羞耻还有五分

  愤怒。

  甚至整个人还缩到门边了。

  边野无语地捏捏眉心:“专心开车。”

  小助理苦着脸继续开车,心想调解情侣果然有风险。

  到家,边野送许琢云到门口。

  街上的年味儿依旧很浓,戏台上还有人表演。

  许琢云站在桥上看了一段,不想看了,两人就下了桥回家。

  磨磨蹭蹭走到门口,许琢云心里建设了一路,终于能开口和边野说话:“你真不进去?”

  “嗯。”边野捏许琢云的脸,“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

  听起是真的已经不生气了。

  许琢云确实已经不生气了,心头只有分别的不舍。

  边野抱了抱他,许琢云也回抱。

  两人都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在门口大树后拥抱,直到边野要走了,许琢云才在他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刚刚感觉很好。

  “比我自己好很多。”

  边野看他,许琢云湿漉漉的眼睛像一段月光,一汪浅泉,或是一块真的琥珀,摄取了他的心魂。

  他是俗人,一直都认为情话或者好听话,无论虚情假意,谁都能说它个千百句,而爱与欲必定是等同出现的,从嘴里说出的话固然可信,但身体的反应才最真实。

  没有什么情话比这个动人。

  他把草莓糖从许琢云兜里掏出来,捏起一颗又喂他吃了,满目温柔。

  ·

  边野找来的兽医说鱼丸年纪大了,没什么药可以用,只能静静等着那一天来临。

  许茵知道之后比许琢云还要伤感。

  许琢云也懂,他上学的时候,狗狗全是许茵在照看,许茵付出的心血比他只多不少。

  他本来打算找个时机坦白,可是许茵一边替鱼丸担心,一边还要赶工做手串,他便暂时打消了念头。

  过完年假,许琢云重新回北京,和剧组回合。

  第二天就飞到广东沿海继续拍戏。

  小半个月过去,国内南方沿海的戏差不多结束,之后便是法国南方小镇的重头戏。

  许琢云以为自己会有机会放个短假,毕竟准备出国手续、设备运送、联络场地都需要时间,可是方绍平却说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商务签证都下来了,后天就要动身。

  根本没给许琢云坦白的时机。

  他只好给许茵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跟着学校出国访学。

  其实这话不太高明,他猜测许茵并不全然相信,但他母亲始终是个很温柔的母亲,没有逼问他到底要怎样,只是说让他到了之后第一时间联络她,注意安全。

  “谢谢妈,我会的。”

  许琢云又给边野发微信说自己要去欧洲,边野把他自己出国要准备的物品清单发过来,问要不要抽空去见他一面。

  许琢云知道边野的行程表,时间太紧,来不及,还是忍着,没有任性答应。

  作者有话说:

  修改第十四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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