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天蒙蒙亮。
黄埔江畔高低交错的建筑群构筑起城市的冷硬天际线, 风吹乱江水，不断有船经过。
边野拉上窗帘，简单洗漱，推开许琢云房门。
许琢云还在睡觉, 柔软的左边脸颊贴着枕头, 睫毛垂着, 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边野看了一会儿, 许琢云抱着靠枕面向他翻了个身, 手臂伸出来, 被子从肩头滑落。
真丝睡衣的扣子开了三颗，脖颈拉出优美曲线，锁骨和白皙胸口毫无防备地露着。
他昨晚被许琢云一个无意的吻撩的浑身火起，去浴室调最凉的水温。
以前, 凉水一开, 只要他想些别的，比如怎么改一段令人头痛的垃圾旋律，就能没那么躁动。
可是昨天无论如何都没用, 冬天, 没有开浴霸, 冰凉的水毫不留情地冲在他身上, 怎么都压不住那点欲望。
只好动手。
释放过后再看这旖旎颜色, 边野的心情倒是很平静，还有难免的负罪感。
许琢云很单纯, 尤其在感情方面, 单纯得吓人。
从小到大, 许琢云从不看片, 不开下流玩笑, 虽然他没问过，但不问也知道，许琢云应该也很少给自己弄过。
所以他每次稍微想歪一点点，都要在心里鄙夷自己没底线。
扣好最后一颗扣子，许琢云被手指的微触碰醒，掀开了眼皮。
四目相对。
边野带着黑色毛线帽，直挺鼻梁和眉眼的锋利被温柔的眸光中和，薄唇也显得深情。
许琢云心说好帅，忽然扭捏起来，把脸埋进枕头里，哼唧：“男朋友早上好。”
边野笑着，轻轻把许琢云的脸扳回来，指腹在他下巴上留下温度：“我要赶航班，十点就走了。”
边野的潜台词，似乎是在讨要些什么。
“那……抱一下？”许琢云问。
边野从善如流地架起许琢云两条胳膊，轻而易举把人从被窝里提溜出来拥住：“早餐等会儿会送来，你吃完再走，不用管退房的事。”
许琢云前倾身子，下巴垫在边野左肩，轻轻“唔”了一声。
环住他后背的手臂更紧，边野在许琢云耳边呢喃：“琢云，好不真实。”
许琢云拍拍他：“我也觉得。”
“你答应了和我在一起吧？”
“答应啦。”许琢云无奈锤边野后背，“疼吗？疼的话就说明你没在做梦。”
“再打重一点。”
许琢云迟疑：“这也是情趣？”
边野笑得后背微颤。
许琢云爬起来去刷牙洗脸上厕所，回房间，端起床头柜上的热水喝了一口。
喝完，突然想起昨天哗啦哗啦刺激他神经的水声，呛了一口，咳嗽半天。
边野替他顺气，眉间担忧：“喝水怎么老是呛着？”
许琢云羞耻心被好奇压了一头，小声问：“你昨晚去卫生间干什么了？”
边野一僵：“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你走的时候没把房间门关紧。”许琢云无辜地眨巴眼睛。
“到底干嘛呢？”声音又压低了些，特务对暗号似的。
边野不确定许琢云会不会反感，但不想骗他，眼睫垂着，半晌，凑近许琢云耳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还真是啊！”许琢云一张脸蹭得就红了，指控，“你也太夸张了吧，我不就不小心碰了你耳朵一下吗！”
边野纠正：“嘴唇碰的，算是亲了一下。”
“那也就那么一下下诶，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就…”
“我说过我对你有感觉。”
边野很坦诚。
许琢云总算明白顾放完全没诓他。
只是这感觉劲也太足了点…
他内心仍有些震惊，问：“ 那，周生拍照的时候，你？”
“一样。”
许琢云深呼吸，又问：“那我和你一起睡的时候呢？”
“还是一样。”
好家伙。
许琢云心情复杂，窸窸窣窣裹紧被子，把胸口以下都捂住，觉得自己很像被狼盯上的羊。
弱小，可怜，无辜。
边野无声叹息，心沉了沉：“你觉得难接受吗？很反感我这样？”
许琢云下意识摇头。
边野猜想这是客套，心口滞涩：“琢云，关于你，很多事情从来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昨天你对我说了那么好听的话，我一时之间…”
许琢云听出边野克制的自责，赶紧打断他：“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就是，”许琢云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想不明白我怎么会对你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我有的你都有，我身上也没什么千年异香，又没找大师给你下蛊…”
许琢云碎碎念，真的在困惑，没有在厌恶。
边野的神经不再绷着，探身，额头在许琢云额上贴了一下：“再等等你就会明白的。”
等你真的爱上我，或者等你明白我有多爱你，就会明白的。他在心里说。
边野骤然靠近，许琢云一下闭上了眼，以为边野要亲他，但对方只是轻轻碰了他的额头，然后就拉开了距离。
许琢云喜欢这样的接触，轻轻的，很温柔。
“再来一下。”许琢云拽拽边野袖口。
边野又贴上去。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鼻尖浅触。
“琢云。”边野垂目，视线落在萦绕着薄荷香的红唇上，低声叫他，虎口抵住许琢云下巴，手指轻轻捏他脸侧。
“嗯？”许琢云舒服地咪咪眼睛。
边野看着他乖顺的模样，忍了再忍，把想亲你这几个字咽下去，问：“能不能牵手？”
许琢云把两只手都伸出来。
莹白肌肤裹着微凸的腕骨，十指纤白，指甲修剪得很整齐，透着很淡的粉。
许琢云抬眸望边野，笑笑：“要牵左手还是右手？”
然后他的右手就被边野托握。
边野的左手从掌根开始一点点和他触碰，严丝合缝地贴上。
边野的手大些，手指长他大半个指节，手臂上青色血管看起来很有侵略性。
许琢云想着这双手昨天在卫生间做了什么，呼吸变得有些快，忽然觉得掌心像拢着团火，散发着热度。
“以前你和我比过手掌大小，每次我都很紧张，怕被你看出什么。”边野手指嵌进许琢云五指间，用力握紧，摩挲掌心，“不想和你比，因为觉得我在占你便宜，但又不想让你去找别人比。”
许琢云被边野牢牢牵着，回溯逝去的小学鸡时光，完全没看出当年的边野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那么小就吃醋，怪可爱的。
服务生按响送餐铃，得到许可后将餐车推至餐厅，关门离开。
出门后，客房领班悄咪咪问她：“两人份的餐？”
小服务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领班姑娘露出一个巨大的八卦笑容，乐坛准顶流住套房，点了两人份的早餐，金屋藏娇呢？
许琢云想去餐厅，往回抽手，边野却不放：“我要走了，多牵一会儿。”
许琢云垂眼点点头，边野便笑着把他拉起来，从五指紧扣变成斜着握住四指，牵他往餐厅走。
手完全被边野包裹住，许琢云心怦怦跳。
他和边野以前再亲密也没有牵过手，现在这样被牵住，很有安全感。
餐厅在半开放的露台内侧，往外看，能看见阳光下熠熠闪烁的宽阔江面和对岸的繁华楼宇。
“想看风景？”
“想。”
于是许琢云被边野牵到露台的玻璃围栏之前，乍然来到室外，冷得一哆嗦，又被边野裹上一件厚厚的外衣。
许琢云俯瞰远方，一时间有点恍惚。
很多东西都在突然之间变了，他和边野的关系，还有他们的境遇。
大半年前，他们俩还是回一趟家都要买卧铺的穷学生，在各种时候被各种人冷眼以待，似乎穷就是烙在他们身上的原罪。
因为贫穷，任凭你多有才华，也不过是可以被人随意拿捏羞辱的路人甲，没人会信小镇里的穷酸少年能有多么高远辽阔的未来，只有他始终抱有希望。
他没堵错。
他们已经登上了台阶，需要做的，只是继续往上走。
“阿野，等我攒够钱，我想先在安昌买个房子，现在的房子毕竟是租下来的，万一哪天房东不租了，我妈就没地方住了。”
“好。”
“可我有点舍不得我们现在租的小院。”
“我去找房东买下来。”
很暴发户的发言。
许琢云噗嗤就笑了：“那是房东家里的祖宅，一代代传下来的，而且还在景区，阿姨不会轻易卖的。”
边野侧头看许琢云的侧脸，唇勾起来：“万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呢？”
许琢云听懂双关，面上臊得慌，急忙说要吃饭，拽边野走了。
餐是上海本帮菜，偏甜口。
边野加了几个没那么烧胃的酸辣小菜，合许琢云口味。
许琢云吃得唇色油亮，边野又像以前一样支起下巴看他吃，看得心满意足。
吃到甜点，许琢云胃装满了，打了个小小的嗝，剩半块小蛋糕实在吃不下去，浪费又可惜，皱眉认真思考到底吃不吃的时候，边野适时提醒：“我吃。”
“你不喜欢吃甜点诶，”许琢云指指蛋糕，“这个很甜的。”
“你喂我，我就喜欢。”
许琢云红着脸，捏起咬掉半口的小蛋糕，伸长胳膊越过小圆桌：“喏。”
边野倾身咬住蛋糕，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嘴唇轻轻擦过他指尖，还停留了一秒。
小蛋糕的坚果酥底簌簌落了点渣。
许琢云手指一颤，半条手臂都麻了。
他懊恼一瞬。
怎么他这后劲也挺大的…他又没变态！
.
快到出发时间，边野墨镜口罩全戴好，两个行李箱也装好，却仍旧舍不得走。
尽管许琢云表白了，牵了手，拥抱过，他还是怕这是场梦。
镜花水月，他迈出房间一步，美梦就要醒。
许琢云感受到边野的低落，虽然不知道边野在想什么，但心里也蔓延出分别前的难过。
下次见面大概就是过年，他们的行程都不宽松，也不知道到时能见多久。
也才刚刚在一起呢。
想到这，许琢云主动张开五指，扣住边野的掌心冲他笑：“现在牵左手。”
边野勾唇，握得很紧。
两个人都有意放慢脚步，许琢云半边身子都黏黏糊糊地蹭着边野，十几秒的路愣是走了三分钟。
终于挪腾到门口，许琢云想要不要表示一下，正琢磨，门滴滴两声被拉开。
小菲带着墨镜，雾蒙蒙的视野里看见一对连体婴，血压一下又高了，压低嗓音震惊道：“你们！？”
“菲姐，低调啊。”许琢云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回来。
小菲沉默一瞬，火急火燎把他们从玄关推回去，砰得把门给关上：“回去回去，别让摄像头拍到了！”
“小许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半夜。”
“怎么来的，坐什么车？”
“打车，车牌后四位3892。”许琢云紧张交代，有种在认罪的错觉。
小菲立刻打电话给酒店，查昨天凌晨是否有可疑车辆蹲点，脸色严肃，噼里啪啦侦查完才放了心。
“没想到这么快啊，你上次还说百分之一呢。”小菲看边野的眼神带了点钦佩。
“什么百分之一？”许琢云瞅瞅边野。
“没什么，”边野打岔，“菲姐，我东西收好了，你先帮我拿到停车场，我马上过去。”
小菲听出边野的潜台词是什么，很贴心地拖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走了。
作者有话说：
许琢云：啊啊啊有变态！
边野：已经变态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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