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

  许琢云想死。

  他被逼出一股平时怎么都使不出来的力气, 把边野从他身上彻底推开,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打人法,狠下心错身对着边野膝窝一撞,一下把边野摁在了地上。

  边野反应比平常迟钝一些, 但还是扯住他的裤腿不让他走, 眼神透着点狠。

  许琢云急道:“先松手!看你干的好事, 害我还得去解释!”

  他们拉扯的时候, 方一宁始终保持着一个呆若木鸡的姿势和神情立在原地。

  许琢云彻底挣开边野, 心情沉重地朝方一宁走去, 每走一步脸就更红一分,恨不得原地蒸发。

  好不容易走到了 ,他想开口解释,听见方一宁说:“小许, 原来你们俩是这种关系啊, 所以你之前说过的边野喜欢的人,其实就是你?”

  许琢云心累地叹息:“不是,一宁姐, 说来话长, 你听我解释。”

  许琢云从边野恐惧亲密接触和他恐同说起, 又提到电影剧本里的亲密镜头, 讲了自己为了电影好不容易才劝边野和他...接吻的艰难, 窘迫地尬笑:“一不小心给边野治过头了,早知道我就不找他试了。”

  “不过你别误会啊, 我估计他把我当成他女神了, 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一宁眉头紧锁, 嫌弃道:“如果是这样, 你也挺离谱的, 二十多岁的人了,随便和别人kiss,不太合适吧?”

  许琢云愣了一下。

  他从没这样想过,边野又不是什么别人。

  “等等,你们伸舌头了么?”方一宁又问。伸了可就不是kiss了。

  许琢云脸爆红:“没有!”

  他羞耻地挣扎:“就是碰一下嘴唇而已!一宁姐,我觉得真的还好,边野和我小就混在一起,比亲哥还亲,我们以前还一起洗澡呢!你们女孩不也喜欢那个什么贴贴,亲亲之类的,男人就不行吗?”

  说完,许琢云重重点头,像在鼓励自己,嘴硬道:“我觉得完全没问题。”

  方一宁沉默了。

  许琢云的脑回路她不懂。

  许琢云的解释她也不信。

  倒不像在骗她,说明他是真的把边野当朋友。

  不过那位嘛,方一宁摸摸下巴,视线扫向草坪上的边野,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边野的心思如何可就难说了。

  但这毕竟这只是猜测,方一宁没有继续说什么,另起话头:“他们想玩狼人杀,让我问问你们俩玩不玩,不过既然他喝醉了,还是赶紧回去醒酒吧,我叫辆车送你们走。”

  许琢云如蒙大赦:“谢谢一宁姐。”

  方一宁转身走了,没几步又停下,回到许琢云身边:“你是不是不太习惯和他们一起?其实不会玩游戏没什么的,上午他们笑你也没恶意,别在意。”

  许琢云愣了一下,说:“没有,我没在意。”

  方一宁叫到车,帮许琢云一起把边野扶到车上,又说:“我是真的欣赏你的表演,真诚邀请你来玩的哦。”

  车开走了,许琢云扒着窗子笑了笑,回头喊:“我知道!谢谢一宁姐,下次见!”

  ·

  这次边野在路上倒是乖顺下来了。

  没扒拉他说些他听不懂的腻歪话,只是安静地斜靠着车门,眼皮垂下来,不知道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还是在发呆。

  开回海淀得俩小时,出租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格外催眠,许琢云往左一滑,倒在边野身上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给许茵买了一套房子,长得和方一宁家的别墅一模一样,正喜滋滋地搞装修,就被一道北京腔大嗓门给吓醒了。

  “二位!我说二位!到终点了,您醒醒啊!”司机师傅冲着后排的醉鬼和困鬼喊了五遍,困鬼才睁开眼。

  “好嘞师傅!”许琢云赶紧下了车,把边野扶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边野刚刚也睡了,现在精神头好了一些,走路都不怎么晃悠了,就是格外沉默,他问什么都不回答。

  回到地下室,萨奇搭了把手:“小边怎么又醉了?每次都是你扶他回来。”

  “他酒量太差,沾一点酒就醉,还发酒疯,哥你以后千万别给他喝酒。”许琢云抱怨,拿出钥匙打开房间门,把边野连推带搡地扶上了床。

  他尽职尽责地俯身给边野调整了一下枕头的角度,起来的时候闻见边野身上沾的一股烧烤味。

  不好闻。

  还会沾得满床都是。

  许琢云揉揉发酸的腰,任劳任怨地戳边野肩膀:“阿野,先起来,洗漱了再睡。”

  边野没回答,他又说了一遍,伸手去拽,边野才起身下了床,被他推进浴室。

  站稳之后,边野把上衣脱了,手往下滑,居然就要脱外裤。

  许琢云霎然不自在起来,忙摁住他解扣子的手:“等我出去再脱!”

  边野眨了下眼,停住动作。

  许琢云帮忙打开花洒,拉上浴帘,离开之前趁机打量起边野的身材。

  都好些年没见过了。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他只看见了后背,现在看见全貌,不由默默感叹。

  边野不会真的瞒着他去健身了吧?

  肩膀宽阔,腰身劲瘦,胸膛,手臂连带腹部的肌肉都条理分明,但又不会过于夸张。

  清晰的腹肌往下是延伸开来的人鱼线。

  许琢云又是嫉妒又是好奇地伸手摸了一把。

  边野小腹瞬间绷紧,声音沙而缓慢:“不要碰。”

  许琢云耳尖忽然一热,听话地松了手,带上门离开。

  边野被温热水冲得清醒了些。

  他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草莓味的酒,柔软的唇,还有打在身上的温热水流。

  梦里好像不该有如此清晰的感觉。

  一直到洗完澡,边野都没思考出结果来。他把花洒关掉,擦了擦水,发现自己没有衣服,愣在了原地。

  许琢云发现浴室变得十分安静,走到门口敲了敲:“好了吗?”

  没有人理他。

  “可能是没有换的衣服。”萨奇善意提醒。

  许琢云恍然大悟,回到房间里打开衣柜,拿了一件棉体恤和短裤。

  内裤在哪?

  许琢云翻找半天,在衣柜顶层的格子里找到一条灰色的,一齐给边野送进了浴室,隔着一道帘子说:“你别出来啊,伸手拿衣服。”

  边野伸出一条还挂着水珠的手臂接过,穿上裤子,衣服迟迟没套上去。

  衣料摩擦声响个不停,边野许久都没穿好,许琢云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大跌眼镜地发现边野正在把头往袖口里钻。

  他无奈过去,从边野手里把衣服拿出来,扶着他的肩把衣服套好,又抓起遍野胳膊一折,把他的小臂往袖口里塞。

  边野任由许琢云摆弄,糊作一团的脑子艰难地转动两下,估计自己还是在做梦。

  不是梦的话,许琢云这么没分寸地对他动手动脚,他早就该…

  浴室中水雾氤氲,许琢云的脸被湿热的水蒸气蒸得发红,睫毛湿漉漉的,眉眼嫩生生,仿佛被水浸满了。

  边野盯着看,低低笑了一声。

  许琢云浑身都因为浴室的水汽变得湿哒哒,终于把衣服给边野穿好了,累得半死,愠怒:“还笑,你快把我累死了,下次你再喝醉我绝对先跑。”

  安静了一秒,边野说:“你真好看。”

  许琢云瞪人的气势一下就弱了,美滋滋地点点头。

  有奉承的嫌疑,但这是实话。

  十一点半,许琢云回到水榭,径直奔向房间,洗了个澡后瘫倒在小沙发里。

  照顾喝醉的边野是个体力活,他现在累得腿软,晚饭也消化得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放了一天假,居然和上课一样疲惫。

  正在饥肠辘辘的时候,门铃嘟嘟两声,江辰拿着一盒切好的果盘递给他:“晚上好啊琢云,方导说今天派对上的东西太油了,怕你吃不惯,让我拿点水果来。”

  许琢云激动地接过果盘,吃了两块西瓜:“谢谢哥,你吃吗?”

  江辰吃了一小块哈密瓜,感叹:“方导对你真好啊,以前他也挖掘过新人,但是很少这么关心呢。”

  “真的吗?”

  “对啊,就比如五月危情的主演刘子安,他也是毫无表演经验,在街上卖瓜的时候被方导看见的,当时方导也是找人给他培训,但是很少亲自指导他,也不怎么来探望他,更没有让我按照食谱备餐。”

  刘子安许琢云是知道的。

  参演了五月危情之后便拿到了当年的最佳新人奖,一路星途璀璨,如今已经是最被观众认可的实力派演员之一了。

  他顿时惶恐:“这样啊,是不是因为方导对我期待值特别高,才这么照顾我?”

  江辰笑起来:“你别紧张呀,期待高也是好事,他挺和蔼的,你只管用心练着,其他的不用在乎了。”

  许琢云又咽下一瓣橘子:“对了江哥,你知道剧组选角和电影推进的情况吗?方导没怎么跟我说过这些,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拍,也不知道对手演员会是谁。”

  “这个我也不清楚,恐怕你得问方导本人。”

  “是这样的,工作室一般会同时进行好几个项目,普通项目方导不会亲自过问,而是由制片部筹备,方导只是审核通过,最后挂上工作室出品的名头,就比如最近我们在筹备那些商业片。”

  “只有比较重要的项目方导才会从头盯到尾,这些项目保密性都很高,只有核心的导演和编剧人员才知道内情。”

  许琢云消化了一下信息:“我明白了。”

  “你不用担心,按我地经验来看,团队会把最重要的演员最先确定下来,之后他们还要开启其他角色的试镜,找合适的取景地点,和投资方协商分红比例,还有很多很多琐碎的工作,可能需要几个月才会尘埃落定。”

  江辰又给许琢云讲了工作室里每个部门都负责什么,墙上的挂钟快走到十二点,才告别离开。

  ·

  几周过去,刚开始的高强度练习放缓,许琢云终于有机会过个轻松的周末,去红咖啡找边野。

  推开房门,边野正在房间里修改一首老歌的编曲配器,戴着耳机,手指不断在键盘上点按,心无旁骛,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许琢云放轻动作,坐在床边等待,过了二十分钟,边野保存了文件,弯腰去够放在地上的水杯,这才看到许琢云,稍显惊讶:“什么时候来的?”

  “二十分钟前。”许琢云笑眯眯问,“专辑进展到哪里了?”

  “在修改《城市侧写》,你还记得这首歌吧?”

  “记得啊,你的所有歌我都记得,”许琢云哼唱了两句。

  城市侧写这首歌很特别,歌词源于他为了课程作业在北京奔走时窥见的各色场景。

  一隅之内,摩天大楼昼夜不息的灯光遮掩了旁边黑黢黢的砖瓦房。

  极度的繁华和极度的贫穷在城市中同时显现,幸福的一家三口和孤身露宿的流浪者擦肩而过,城市喧嚣,城市也沉默。

  他写城市的无情,也写城市的有情。

  词先于曲,一个字都没有改动,边野看了他的整首词之后谱曲,曲子完美贴合着他的所思所想。

  许琢云哼完了歌,想到边野前些天悬而未定的面谈,问:“对了阿野,秦院长到底怎么说?你能去寰艺吗?”

  作者有话说:

  只是因为醉了,所以才...绝对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