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野也搞不清楚。

  按钮全无反应,电梯不上不下,他俩只能杵在电梯里,过一会儿,有个男人进来,看傻子一样扫了他们一眼,掏出张卡一刷。

  电梯不断下降,男人忽然扭头问了一句:“你们没卡,怎么进来的?”

  许琢云估计是方一宁忘记给他卡了:“我们有邀请函。”

  “我怎么没听说过还发邀请函?”

  “昨天刚发的。”

  男人没再说什么。

  许琢云愣会儿神的功夫,电梯从四十楼降到了负三层。

  门开了,男人率先走出去,许琢云迈步出门,当即傻了眼。

  眼前是一个灯光扎眼的舞厅,舞曲喧嚣,厅内高台上几个几乎□□的人在舞池中扭着屁股,媚态百出,底下一圈软椅上坐满放浪形骸的看客。

  拥抱的,接吻的,干嘛的都有。

  全部是男人。

  他突然惊慌失措起来。

  一个满身酒气的啤酒肚大叔摇晃着走过,瞧见许琢云,油腻一笑,抓起他的手腕摩挲:“看上去年级挺小,开过苞么?”

  记忆回溯,冷汗瞬间湿透了许琢云的后背。

  边野冲出来打掉男人的手,男人口齿不清地出几句国骂,被下一首蹦迪曲掩盖,歪歪扭扭地躺倒在沙发上。

  边野皱眉,伸手覆盖住许琢云的眼睛,把人从后方虚拢进臂弯,低声说:“别看,走吧。”

  视线漆黑一片,许琢云下意识抓紧了边野的胳膊。

  边野带着许琢云找到一个步梯间,飞快跑上去,开门后竟然抵达了酒吧一条街,气派的酒店大楼正背小巷。

  许琢云心慌,眼角有些红。

  边野问他有事吗,他缓慢摇头。

  “别逞强。”

  边野声音很轻,许琢云绷不住了,嘴角撇着:“这里和当初关我的地下室很像,刚刚那个大叔,也很像…”

  “别怕,他搬走了,不会再有人把你关起来。”边野伸手扶住许琢云的肩。

  许琢云委屈劲上来,贴近边野怀里,手臂微微发抖:“怎么总有变态缠上我?我看起来很好欺负?”

  边野一僵,还是把人抱住了。

  静了一会儿,许琢云的惊慌和焦虑逐渐消退,偶尔对上街上的路人好奇的目光,意识到自己求安慰的样子透着点傻,蓦地松了手。

  .

  这么一折腾,晚餐时间已经到了。

  方一宁找了他们俩半天都没见影,刚拨出去电话,就看见失踪对象回来了。

  她挂断电话:“你们干嘛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人。”

  许琢云不好意思说,边野大事化小,说他们做错了电梯迷路了。

  “你们去单独的电梯间坐的电梯?”

  方一宁觉得奇怪,她只见过贵宾和普通两个大电梯间,从来没听说还有别的电梯间。

  可能是去仓库做了货梯吧,方一宁未及多想便走了。

  即将开餐,她作为派对主角,得去露个脸。

  许琢云和边野被安排在一个明亮的小包间,几个年轻人正在聊天,赵子悦也在,主动帮忙介绍。

  聊开了,许琢云才知道到场者几乎都是富二代,动辄环球旅行,买几万块的手表和背包,每人都名牌加身。

  正聊着,其中有个男生认出了边野,惊喜道:“边野!你那首歌我听了,牛逼!”

  边野说了句谢谢,男孩笑嘻嘻地拉着他拍了合照。

  餐品呈上来,很多菜许琢云的确闻所未闻,但他担心的窘况倒是没发生。

  半小时后,方一宁回来,收了一脸假笑,抱怨过一次生日简直太累。

  朋友们纷纷安慰,聊起高端话题,饭局将尽,方绍平和秦苒才姗姗来迟。

  秦苒穿了一身得体的西裙,方绍平则是一身休闲的牛仔打扮,二人挽着手臂,一副和蔼父母的样子。

  众人和他们打照顾,边野问了一声院长好。

  “大家好好吃,小宁在国内朋友不多,多亏你们关照。”

  方绍平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发给大家。

  其他人和方一宁打小就认识,生日宴也都有往来,大大方方地接了,许琢云和边野是外人,不好意思收。

  方绍平劝许琢云:“小许给一宁拍短片,辛苦了,收了吧。”

  秦苒的目光在许琢云脸上停了几秒,不露声色地挪开,看向边野:“边野,你也收下吧,单曲很棒,给我们学校争光了。”

  众人都起哄让他们收了,两人再矜持也没法,收了红包道谢。

  秦苒露了一面便走了,方绍平留下和年轻人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腕表,笑着说:“小许,吃完了吗?我有话想跟你聊聊。”

  许琢云意外被点名,啊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坐直:“有的方叔叔。”

  方绍平带着许琢云出了包厢,赵子悦已经把方绍平的意思猜的八九不离十,问:“宁儿,方叔叔这是看中琢云了?”

  边野疑惑:“看中什么?”

  方一宁接腔:“他没告诉你呀,拍微电影的时候我爸过去看了一场,挺满意他的表现,估计是想让他去试镜吧。”

  有个男生道:“诶呦,那早知道我刚刚也找他合张影了!”

  众人低声笑开,边野垂下眸,没再说话。

  .

  方绍平带着许琢云来到47层的珍酒品鉴区。

  椭圆内厅,直抵天花板的酒柜环场矗立,工艺精美的玻璃酒瓶在照灯下晶莹闪烁。

  两人在一间包厢坐下,方绍平问他酒量如何,许琢云说还不错,就听他对服务生了一句法文。

  服务生端来托盘,开瓶斟酒。

  方绍平端起酒杯:“麦芽威士忌,度数不高。”

  许琢云还记得顾放那番畅想,一路都在隐隐期待,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没好意思直接问。

  但酒已经喝了两杯,方绍平却始终问他些不痛不痒的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方叔叔,您找我是要谈什么?”

  “其实一直在谈,”方绍平从衬衣口袋里掏出名片,“你演的片子小宁已经剪好了,她没说错,你表演非常亮眼,天然无雕饰。”

  许琢云捏着名片,心跳开始加速。

  “我在筹备一部题材小众的文艺片,项目在启动阶段,演员未定,我想让你来试镜。”

  许琢云嘴巴张大,不敢相信似的缓缓说:“谢谢您,方叔叔,我…”

  他很多话想说。

  电影讲什么,家人不同意怎么办,试镜是怎样的,他真的有资格吗,憋了半天,一句“我会有片酬吗”脱口而出。

  许琢云被自己的口无遮拦吓得呼吸骤停,方绍平拍手大笑:“放心,不会让你再当免费劳动力,有意向吗?”

  许琢云立刻说:“我有!电影是讲什么的,您能告诉我吗?”

  方绍平拿出电影梗概的文件,许琢云凝眸读,脸色却开始变幻。

  电影叫《飞鸟幻象》,是一部感情纠葛颇深的同性片。

  方绍平啜酒:“怎么了,觉得同性片演起来有障碍?”

  许琢云心说岂止是有难度,那简直是有阴影。

  但他不是傻子,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错过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狠下心说:“不是的,我可以接受,只是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作品,没什么信心。”

  “其实你没必要太在乎对手演员的性别。”

  “这世间的爱终归都是一种东西,真爱是可以超出所有条框和束缚的,”方绍平一饮而尽,“这个角色和你很契合,主角很会喝酒,你也是,刚刚问了你一些生活习惯,也和主角比较贴切,不需要大费周章适应角色。”

  “不过演戏是件很严肃的事,拍戏很难,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但是试镜八月内结束,你得尽快做决定”

  许琢云点头,思绪纷乱。

  如果他八月去试镜,就必然要瞒着许茵提早回北京。

  方绍平又说:“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许琢云把酒喝完,郁闷地捧着脸:“不瞒您说,我妈妈反对我当演员,她如果知道我演了电影,估计一周都睡不着觉。”

  方绍平难得好奇别人的家事:“为什么,觉得演员这一行不正经?”

  “不知道,她就说是为我好。”

  此时,一位男助理进来跟方绍平耳语了几句,方绍平一贯从容的脸庞染上厌烦:“搞清楚他从哪里弄到的邀请函,别让他乱说话,再干扰选角,干脆终止合作。”

  “好嘞。”

  助理走之前仔细打量许琢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小孩的确和袁姐很像,或许流言都不是假的,方绍平就喜欢大眼睛的。

  不管是当情人还是当助理,亦或当演员。

  助理离开,方绍平调整表情,随口问许琢云是哪里人来缓和氛围。

  许琢云答:“我现在住浙江绍兴安昌镇,祖籍湘西。”

  方绍平抬眼:“湘西?”

  “嗯,我妈是湘西苗寨里长大的,后来带着我去了浙江。”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许琢云没想到方绍平会关注这个,照实说了:“许茵,绿茵的茵。”

  方绍平一顿:“你们一家三口都姓许?”

  “不是的,我随母姓。”

  方绍平眸子一颤。湘西人,眉眼相似,姓许,单名同音不同字。

  巧合诸多,会是她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