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戏一整天, 路清酒恰好要和“端木棠”的演员对戏，别扭得NG了好几次才进入状态，最后只能连连对人家道歉。
对面的演员都愣了：“阿酒, 我演得不好让你出戏了？”
路清酒：“……”
我总不能说, 你演得太好了，也像我爸爸。
下戏之后，追到现场的粉丝有秩序地排在片场外等他们。虽然已经没有舞台，场外还是人山人海。
月光下, 路清酒注意到, 属于自己的浅绿色灯牌几乎又看不到了，都是鹅黄色的“宋霄”二字。
明明在刚开机的时候, 浅绿色一簇簇地埋在鹅黄色的灯牌中, 仍然很明显。
他不动声色，心里却打起了鼓, 回到酒店之后开口问宋霄：“今天热搜上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怕端木棠得寸进尺逼他签约，才说自己能解决舆论，实际上黑料一旦扩散一定会有负面影响，如果连宋霄的专业团队都压不住，他一个人能做什么呢？
“哥哥别看评论了, 和之前的黑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更……过分地攻击你的人品而已。”
一听，路清酒就知道, 宋霄已经说得很客气了。
路清酒忍不住打开来看。
【这CP恐怕拍完戏就要散了。】
【路清酒就是把宋霄当蹭热度的工具人还有人不知道吗？】
宋霄按住他看评论的手, 把手机放得远远的。
路清酒叹了口气：“放在以前, 别人说我们要拆CP，只要在活动上互动一下就辟谣了。可是我们最近没有营业舞台，几乎没有在粉丝面前展示我们感情好的机会……时间卡得太好了, 卡在我们措手不及的时候。”
端木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只是为了催他签约？
宋霄沉默了一下，脸色严肃起来：“哥哥，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和你对戏的演员长得很像一个人？”
“……”
岂止是注意到，角色原型本尊昨天还招供了。
宋霄认真望着他，漆黑的眼睛里好像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路清酒的视线不受控地打量着。
那双修长的手在他孤立无援时紧紧抱过他，那副低沉的嗓音在他最惶恐不安的时候说过：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拨了几下小算盘之后，路清酒眨了眨眼睛，换上一副柔情又害羞的样子：“真的很像，眼睛尤其像……所以我今天才NG了好几次呢。”
然后他瞟向宋霄，恨不能刻下宋霄脸上每一秒细微的神态，想从里面抠下不高兴的证据来。
的确，宋霄好像忍着怒意。
路清酒雀跃地等待着。
“哥哥有没有发现剧本里的情节，这个人当时对你的家人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端木棠在试镜选演员的时候，找的都是符合当时角色长相的人。”
路清酒配合地微微张嘴，做出惊讶的表情：“啊？”
“我问过顾伯伯了，剧本里关于他的情节，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宋霄咬着牙，目光炯炯地等着回应，“你还要喜欢他吗？”
平时看宋霄生气，路清酒只会心疼，今天却不知怎么地，多了几分期待：“你不想让我喜欢他吗？”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在你身边，太危险了。”
“只有这么简单？”路清酒不动声色地凑近，心跳却猛烈如擂鼓，“没有别的原因吗？”
他从来没有试过，用仰视的角度将自己的眼睛贴近到与宋霄只差半掌之隔，近得能数出对方的睫毛，甚至看到了宋霄微红的耳梢，躲闪的视线。
他忐忑不安地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
其他人喜欢的样子，宋霄喜欢吗？
可惜现在没有一面镜子，供他去练习表情。
余光似乎瞥见一双试图抱住他的手，宋霄喉结鼓动，脸也越来越红，手却停在床单上，摩挲出沙沙的细响，始终没有越过。
“如果我不能喜欢他的话……”路清酒仍然笑着，将自己的话一字字拖长，拖成缠绵婉转的腔调，“那我该去喜欢谁呢？”
宋霄只觉得路清酒的眼神快要把自己缠住了。
他并不是要越界，去插手路清酒的感情，只是……只是觉得路清酒值得最好的。
那些软弱、自私、心怀不轨的人，根本配不上哥哥。
他们的手力气太重，怎么能触碰那光洁细腻的皮肤呢？
他们的眼睛短浅狭隘，怎么配看到哥哥这副……让人着迷的样子？
他脑海中嗡嗡地响着，脸颊烫得要命，可是理智又把他拉了回来。
哪怕被路清酒厌恶，他也不能让路清酒再对端木棠痴迷下去。即使被虚伪的外表藏住的真相，会让路清酒受伤。
路清酒想象中的抗拒没有到来，可也没有等来任何回应，宋霄神情犹豫，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才开口：“哥哥，你知道端木棠为什么要接近你吗？”
“……”
我跟你谈感情，你居然跟我聊正事？
他把头一扭，表示自己现在不想听。
谁知宋霄握着他的肩膀，非要让他抬头对视。路清酒猝不及防又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脸颊更热了。
宋霄太好看了，凑得再近也找不到他五官一丝一毫的缺点，只会让人感叹造物的偏爱。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宋霄眼中的自己，心想：我现在的表情不难看吧？
“哥哥，你为什么不敢听？怕我说出来的话会吓到你，打碎你对他的爱慕吗？”
“……”还行，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
“这些天编排你黑料的账号，全都是他的公司暗地里运营的，一个天天对你温柔体贴的人背后会做出这种事，你也想不到吧？”
“……”其实想到了。
宋霄越说越控制不住怒火：“你知不知道端木棠和顾叔叔联合起来，是为了对付江家？哥哥，他天天高调地把你带在身边，催你和他签约，还闹上热搜，告诉所有人他和你关系匪浅，你难道不觉得……他是故意让江家人，看到你和他走得近吗？”
路清酒慢慢张大眼睛：“让江家知道又能怎么样？他手底下的艺人那么多……”
“他们不敢和江家撕破脸，想找一个人替他们背锅。”
想通了。
端木棠知道他和江家有仇。
还有谁比一个心怀仇恨却一无所有的落魄少爷，更适合当“替罪羊”呢？
所有碎片的逻辑，竟然在宋霄这里连成一线。路清酒恍然大悟之间，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生意场上的事情？”
宋霄愣了片刻，眨了一下眼睛：“哦，最近爸爸不是很忙，我就多问了一点。”
路清酒皱眉：“你不要天天打听这些事了好不好？听多了就学坏了。”
“嗯……”宋霄闷闷地答应了。
路清酒放下心来。
“所以他们不打算真的打压江家，只是想讨回自己应有的利益吗？”
“都是一群胆小鬼，自己想反抗又不敢承担，让无辜的人为他们承担后果。”
路清酒不知不觉攥紧了手边的被子，脑海中飞速掠过这些家族的关系脉络。
端木棠和顾渊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想和江家合作。江家多年屹立不倒，不就是因为这些合作的盟友不断输送养分？
如果端木棠和顾渊，都不得不和江家闹翻会怎么样？
自己处心积虑地接近，不就是为了找出他们的破绽？他与那些长辈并无交集，可是现在顾晨飞全心全意地信任他，端木棠也需要把他留在身边。
他当然不能一己之力插手别人的家族事务，但是，难道连挑拨关系都做不到吗？
路清酒心底冷得发颤，几乎要被自己不要命的念头吓到了。
这时，方才被压制住的火苗，又在宋霄的凝视下，慢慢地烧了起来。
物是人非，可是宋霄仍然没有变。
从来没有染上他们这个圈子里让人厌烦的恶习，也没有在生意场的勾心斗角中浸泡，一直温柔纯善，沉醉在音乐的世界里，将本性保存得完好无缺。
像是他要走的这条漆黑的绝路上，唯一温暖的光芒。
他望着宋霄雕塑一般的侧脸，放任自己心中微妙的情绪滋长，最后带着点期待问：“阿霄，你刚才犹豫那么久，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吗？”
气氛不再黏腻暧昧，宋霄已经把手缩了回去，眨巴着漆黑的眼睛，低头支支吾吾地说：“哦，嗯……对，是啊，没有别的。”
“可我不能突然疏远端木棠。”
“为什么？！”
路清酒赶紧安抚他：“……我是说，不能打草惊蛇。”
宋霄不太高兴，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别别扭扭地补了一句：“那哥哥也不要再喜欢他了，他是坏人。”
果然，宋霄只是为了他的安危考虑，没有像他一样胡思乱想。
火苗终于熄灭了。
没有那个意思就算了，他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何况这还是少年相识，把他当家人一样叫着“哥哥”的宋霄。
柔软又酸楚的感觉泛了上来，但更多的是轻松和释怀。
看着宋霄干净的眼神，路清酒想起自己危险的念头，忽然笑了。
还好你不喜欢我。
不然……我会贪生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