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飞是晚上十一点走的。
前脚刚出了病房门，路向北立马就拍着自己的床对林棋道：“上来。”
虽说这病床有一米五的样子，但林棋还是担心自己睡上去会挤着路向北了，加上又是该睡觉的时间了，万一躺床上睡着了再压着路向北…
想想都不行！
林棋道：“我不上来了，我可以睡沙发。”
路向北装出来一副小绵羊的可怜样道：“你就愿意睡那个腿都伸不直的小沙发，而且刚才还被慕飞坐塌了，也不愿意睡我。”
林棋看着路向北这样，没忍住轻笑道：“我只是怕压着你了。”
路向北又道：“你睡姿可好了，睡着了动都不会动一下，肯定压不着我，再说了，晚上我要是想上厕所，手一搭就能叫醒你，你睡那么远万一我叫不醒你怎么办！”
林棋深呼吸一口气，道：“路向北，你别胡扯了。”
路向北抓着林棋的手腕道：“一起睡呗。”
林棋当真是心软，道：“好吧，那你不可以乱来。”
路向北又道：“我倒是想乱来，我也乱来不了呀，快上来，被窝里面都暖好了。”
林棋有些脸热，开口道：“我去洗漱。”
路向北道：“我也去！”
于是两人艰难的来到卫生间，好在路向北也只有脚疼的厉害，看了看自己的手，除了胳膊肘有些擦伤还真找不出来一个重点的伤口，不然，这刷牙的事儿估计都要赖着林棋了。
不过林棋很喜欢这样依赖他的路向北，确定恋爱关系到现在，一直都是路向北在依着他，他倒也想为路向北做点儿什么的。
两人回到床上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林棋睡在路向北的右边，中间隔开了一点儿距离，侧身面对着路向北道：“我想起来了，你的手机是不是压坏了，明天我去给你买一个吧？”
路向北道：“不用，明天慕飞肯定会买过来的，到时候我把钱转他就行。”
林棋道：“幸好有慕飞。”
路向北轻轻叹了口气，道：“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林棋伸手摸了摸路向北的下颌，又道：“我一直想问，你的…”
林棋吞吞吐吐的，路向北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没有避讳的开口道：“我没有爸爸，从小就没有见过他，连墓碑都没有。我有一个妈妈，叫米粒，她这个人总是咋咋唬唬的，不怎么喜欢我。还有一个弟弟叫路向南，小时候在家里都是他吃肉我喝稀饭。上初中之后我就很少回家了，会在外面打一些零工，也很少跟家里联系。上高中后我妈倒是经常去学校找我，问我要钱，没有钱她就撒泼打滚，那时慕飞还帮着我给了她不少。上大学后，这是第一次回来，路向南好像变了许多，对我的态度也挺好的，可能还不知道我出车祸了吧。”
路向北轻描淡写的叙述却让林棋联想翩翩，他脑子里都是勾勒出来的画面，小小的路向北吃不饱穿不暖，饿得面黄肌瘦。
他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路向北却已经自己在外面打工挣钱了。
林棋的心疼的厉害，往路向北的身上凑近了些，手抚上路向北的脸颊，道：“路向北，以后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路向北道：“你再心疼我，我就委屈了。”
林棋又道：“以前的委屈，以后我慢慢的补给你。”
路向北在林棋的手心里蹭了蹭，可能病人就是比平时更要脆弱了些，道：“你爱我，真好。”
林棋道：“路向北爱我，才好。”
每一句情话都让人感觉心意满满，林棋知道，他彻彻底底的爱上了路向北，他并不意外，爱路向北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值得的一件事。
最正确的一件事。
情到深处自然而吻，但林棋没有让两人之间的吻变深，合适的隔开了一点儿距离，道：“我关灯，睡觉。”
路向北叹了一口气，之前以为林棋不愿意不敢动，现在因为腿断了也不敢动。
不能再想多余的事情了，等林棋关了灯路向北就把林棋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完全不给林棋隔开距离的机会，道：“就这样睡。”
林棋不敢太用力，只能窝在路向北的胳膊肘里。
两人第二天是被慕飞吵醒的。
醒来时才刚到八点，人家医生护士都还没有来查房，跟着慕飞的还有一个少年，看着跟路向北长得差不多，只是那寸头下面的面色铁青，就这样盯着路向北。
路向北虚着眼睛叹了口气，林棋赶紧从床上起身，慕飞先开口道：“这可不能怪我，我去你宾馆搬行李，这小子就蹲在宾馆门口，看见我就要找你。”
路向北看着路向南，道：“要吃人？”
路向南突然就哭了，呜呜咽咽抽泣道：“哥，你怎么了？”
林棋把路向北扶着坐起来了些，路向北又道：“腿断了。”
路向南这才慢慢的走近，看着路向北固定的左腿，又看了看林棋，道：“这个人是谁，怎么睡在你的床上？”
林棋有些尴尬，毕竟这人是路向北的弟弟，与其他人还是有所不同的，但路向北可不这么想，开口道：“我男朋友。”
路向南瞬间眼睛瞪大看着林棋，道：“他是个男的，你男朋友？哥你疯了吗？”
路向北和林棋同时蹙眉，随后路向北又道：“你要是没事就走吧。”
路向南又道：“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照顾你，他一个外人能照顾得好吗！”
路向北看着路向南，脸上是一点儿和煦都没有，严肃的仿佛在看一个恶人一般，道：“这里谁是外人，路向南，你自己不清楚？”
路向南一愣，那眼眶里的泪珠还挂在眼角，路向北的这个眼神太过于陌生，陌生的就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亲人一般，那些被他刻意回避的记忆好像接踵而来，小时候的他对路向北说过的那些恶毒的话，做过的那些狠毒的事儿，统统的出现在脑海。
他好像是说过的，他穿着新买的衣服在自己哥哥面前炫耀，说哥哥是外人，是赔钱货。
那时候的哥哥在大冬天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衬，那件衬衣还是隔壁叔叔扔了不要的。
路向南有些颤抖的开口道：“对，对不起。”
路向北蹙眉道：“你走吧。”
路向南捏了捏手心，抿嘴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医院的门。
林棋看着路向北这才开口道：“路向北，你没事吧？”
路向北道：“没事…”
慕飞关了病房的门，这才把买的早饭递给林棋，开口道：“你这个便宜弟弟又想作什么妖？刚才还拉着我叫我慕飞哥哥，吓得我灵魂出窍！”
路向北道：“你这么不经吓？”
林棋接话道：“他看起来，好像还在读初中？”
慕飞又道：“你别看外表长得可怜兮兮的，我以前就见过他一次，凶得很，在学校门口把路向北的手都咬出血了，嘴里也跟着他妈一样不干不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棋微微蹙眉，昨晚上虽然听路向北简单的说过了，但他似乎想象的还不够，路向北的家人对他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路向北似乎看出了林棋的想法，开口道：“他现在可不敢咬我，林棋，我饿了～”
林棋这才道：“那我扶你去洗漱。”
慕飞还想上来搭把手，发现自己完全搭不上来，路向北和林棋配合十分默契，顺利的洗漱，上厕所，一气呵成。
出来再躺回床上，摇起床头，垫上几个高枕，林棋坐在床边把早饭打开，里面做的是热粥，闻着香喷喷的，还有一壶鱼汤，慕飞在一旁看得心如猫抓，道：“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我吗？”
林棋轻轻一笑，路向北道：“你这个电灯泡这么亮，想不注意都难。”
林棋接着道：“慕飞，你也来吃吧。”
慕飞这才走近，道：“还是林棋有良心，知道疼人，我要喝第一碗。”
路向北又道：“疼也是疼我，关你什么事？”
慕飞假装没听见这话，上前把林棋盛的第一碗抢到手，道：“林棋你也赶紧尝尝，阿姨早上五点就起来熬的，味道真是不错。”
林棋笑着道好，但还是先给路向北递了一碗，还道：“有点烫，别吃的太急了。”
路向北道：“谢谢宝贝儿。”
慕飞没眼看了，端着自己的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嘴里是索然无味呀，开口道：“你的行李我让人搬回去了，宾馆也退了，对了，包里还有手机，刚刚买的。”
路向北道：“谢了。”
慕飞又道：“你要真想谢我，你赶紧给我也介绍一个女朋友，比林棋还好的！”
路向北道：“这个，你恐怕得单身一辈子了。”
慕飞接着道：“行，你真是个大好人，我降低行了吧，但不能差太远。”
林棋噗呲一笑，道：“你们别贫了！”
路向北道：“好。”
慕飞不想再看这两个人了，吃完了手里的粥起身道：“我一晚上没睡好，回去补个觉，中午我让司机送饭过来，没事儿别让我来吃狗粮。”
路向北道：“慕飞，辛苦了。”
慕飞看着路向北道：“少肉麻，走了！”
林棋起身将慕飞送到门口，开门真诚的道：“慕飞，谢谢你。”
不仅是昨天今天，是以前到现在。
慕飞拍了拍林棋的肩膀，道：“都是兄弟。”
林棋知道，路向北和慕飞之间的友情又怎么能是一句谢谢能够表达的，笑着点头，道：“嗯。”
慕飞走出去后退了两步突然被谁挡住了，低头一看，路向南蹲在门口，活脱脱的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样，道：“你蹲在这儿干嘛？”
路向南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林棋。
林棋也没有说话，只微微的蹙眉，后又对慕飞道：“你回去了好好休息，这里不用担心。”
慕飞道：“行，我知道，走了。”
林棋点头，随后又扫了一眼路向南，转身回屋。
重新坐在路向北的床边，路向北眼带笑意，对林棋道：“电灯泡终于走了～”
林棋道：“别闹，你弟弟还在外面。”
路向北眉头微蹙，随后又立马舒展开来，拉着林棋的手，道：“他待不久的，别管他。”
林棋道：“嗯，我不管他。”
路向北伸手摸着林棋的脸，道：“怎么对他意见很大的样子？”
林棋又道：“很大，特别大，但他是你弟弟。”
路向北笑道：“那些都过去了。”
林棋轻轻的抱着路向北，接着道：“我知道都过去了，所以我遗憾，遗憾你的那些岁月里，我从未参与。”
林棋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何止是那些岁月，他还有遗憾，遗憾为什么在路向北独自爱他的那些时光里，他在对另一个人付出。
抱紧路向北接着道：“路向北，我爱你，会越来越爱你，爱到不能没有你，我追不上你对我的爱，所以，我要把以后的路都铺满，一点儿空隙也不留的爱你。”
路向北轻抚着林棋的后背，道：“林棋。”
“我也爱你。”
以后的路，他又怎么会让林棋一个来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