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扶苏要出国读书的那一天,全家人都送他到机场。
他本来高中就可以到国外念书的,只不过,他没有去。
他用高中的三年把大学的专业知识学完了,现在必须出国去念书。
他面色沉沉地看着站在安检口外陪着他的家人,听完奶奶和爷爷抓着他交代了一通出国的注意事项,又被他父母拉过去交代他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
最后,他看向站在一边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舍的秦晏,“晏晏。”
秦晏往前走了一步,半仰着头看着他:“扶苏哥。”
饶扶苏脸上表情变得温柔,他靠近秦晏:“晏晏不开心?”
秦晏看着他温柔的眼,不舍地点头。
饶扶苏又向他靠近了一点点:“别担心,我会回来陪你的,很快。”
秦晏向来很听他的话,他很清楚饶扶苏不会骗他,所以虽然心里依旧不舍,还是点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话音刚落,秦晏就伸手抱了抱饶扶苏。
所有人,除了饶扶苏之外的所有人,都被这两兄弟依依惜别的样子感动了,谁都没有看到饶扶苏眼底的深色。
饶扶苏的弟弟饶既白站在一旁偷偷抹眼泪,他最喜欢他大哥了,可是大哥都没有来看他一眼……
“大哥”,饶既白带着哭腔走向他的大哥,“我舍不得你。”
他伸出手,想伸手拥抱他的大哥,毕竟好久不能见了,他们是同胞的亲生兄弟,他以后该多么想念自己啊。
可饶扶苏却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习,照顾好晏晏。”
饶既白一愣,有这么对待自己亲弟弟的吗?
想象中依依惜别的场面呢?
怎么变成他的亲大哥临走把秦晏托付给他了呢????
对他这个弟弟的关心和爱护呢?
浓浓的兄弟情呢?
都没了!
*
秦晏是一个好孩子,他的妈妈知道,他的爸爸知道,他的继父知道,他继父的一家也知道。
他的母亲和父亲离婚了,在他还比较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大概还没有念幼儿园。
后来,他跟着他的母亲一起生活,在小小的房子里。
房子没有他们之前住的大,没有之前住的宽敞,只放得下他的一辆扭扭车,连他的平衡车都要被妈妈架起来收在衣柜上。
妈妈每天都很辛苦,要做很多很多事情,可是只要他听话,妈妈总是对他很好很耐心,只要做完了事情一定会陪着他玩。
周末的时候妈妈会带他去上课,会带他去爬山,带他去海边玩,会给他买他最喜欢的泡芙。
妈妈担心他生病,一周才带他吃一次泡芙,可是他好喜欢那个味道啊。
慢慢的,他从身边的小朋友那里,从妈妈讲的故事书里,从爷爷奶奶的话语神情里,大概明白了爸爸和妈妈是不会再一起生活了。
他从一个本来就很听话很好沟通的宝宝,变成了一个更听话更好沟通的孩子。
后来,他的妈妈没有再每天按时上下班,而是在家做好吃的甜品然后卖给别人。他总是站在妈妈电动车前面,双手抓着后视镜的把,跟着妈妈一起去送甜品。
妈妈不会每天都让他吃甜品,但是一周也能吃两三次,妈妈说糖吃多了牙不好,要克制,才能获得自由。
后来,来了一个饶叔叔。
饶叔叔看上去冷冰冰的有些吓人,可是对他却特别好,特别耐心,经常陪他玩,还给他讲故事,给他买礼物。
过了好久,妈妈和饶叔叔结婚了,他也就跟着妈妈来到了C城,和饶叔叔的家人们生活在一起。
饶叔叔叫饶彦瞻,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饶霆徽,下面有个弟弟饶晋文。
饶扶苏是饶霆徽的大儿子,饶既白是饶霆徽的小儿子。
当年秦晏的母亲赵春梅和饶彦瞻结婚的时候,秦晏才念完幼儿园,他和饶扶苏、饶既白是一起长大的。
只比秦晏大两岁,可是无论是学习上、生活上、智商上都甩了秦晏几条街,同时被甩开的还有饶既白。
饶既白不止一次在很多人面前提问,同样是爸爸妈妈的儿子,为什么他的大哥那么聪明伶俐,他却不及他大哥十分之一。
他那个毒舌的二叔饶彦瞻有一次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你父母最相爱的时候剩下了你,你知道男人恋爱时智商为零,所以你继承得不多。”
亏得他那个时候已经长大了,知道二叔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如果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必定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
当时他看着坐在自己大哥身边的秦晏,大哥把买回来的冷萃酸奶一直往秦晏的嘴巴里塞,丝毫没有想起来,他的亲生弟弟还在旁边一口酸奶也没有吃进嘴里。
*
秦晏比饶既白大两岁,饶扶苏出国的时候,秦晏刚念完高一,饶既白刚升初三。
之前秦晏一直是和饶扶苏一起上学的,上下学的路上都是和饶扶苏一起,干什么都有饶扶苏帮他安排,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饶扶苏一走,秦晏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这种心情到底是为什么。
现在正是暑假,可是他连写暑假作业的心情都没有。
他从楼上下来,客厅里的奶奶也在唉声叹气。
秦晏走过去,“奶奶,怎么了?”
这奶奶是饶彦瞻的母亲,严格意义上说,和秦晏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对秦晏和别的孩子一样一视同仁,心疼喜爱得紧,秦晏很敬爱她。
饶奶奶歪在沙发上,“扶苏一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秦晏眼睛一亮,原来不是他一个人觉得少了什么,奶奶也是这样觉得的。他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顿时消散,“我也想扶苏哥了,他不在我连作业也不想写。”
饶奶奶慈爱地笑着,“没事,休息一天,明天你陪奶奶去晨练,回来了再写,扶苏不在我陪你也一样呀!”
秦晏笑着点点头,“好!”
饶奶奶往旁边一坐,伸手拍拍沙发:“来,陪奶奶看个电影?”
“好!”秦晏说着,却没有坐下,只往厨房走去,“我切点哈密瓜吧奶奶?”
饶奶奶看着他的背影笑:“行。”
这个孙子虽然不是她儿子亲生的,但是她的儿媳妇却把孩子教育得很好,彬彬有礼,内心温柔又坚韧,阳光积极,是个好孩子。
她眼前浮现起不知道多少年前,秦晏八岁的生日那天,全家人围在一起给他庆祝生日。
秦晏当着所有人的面,许了一个愿,“爸爸和妈妈快点给我生一个小妹妹吧!”
这句话一出,全场人都静默了,没有静默的是饶既白,他那个时候还小,一心只想吃蛋糕,并没有在意这句话。
可是在场的大人们,包括已经半大不小的饶扶苏,都知道这句话后面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当时赵春梅作为秦晏的母亲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饶奶奶就忍着眼泪红着眼眶上前心疼地包住了秦晏。
没过多久,她的二儿子就添了一个女儿。
此时厨房里走出来的秦晏高高瘦瘦,就像光里走出来的少年,饶奶奶看着端着哈密瓜的秦晏,被往事催红了眼眶。
秦晏走到沙发旁,把哈密瓜放在茶几上,插了一块递给饶奶奶,“奶奶,天气热,吃点哈密瓜。”
饶奶奶赶快接过来,岔开话题,“快,给奶奶选个电影。”说着,她把遥控器递给秦晏,侧过身偷偷擦眼泪。
秦晏抿抿嘴,以为她在挂念饶扶苏,又不想让他看见,便拿着遥控器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电视机前认真选电影。
饶奶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种心疼的感情更盛,眼泪一时间愈发止不住,秦晏越懂事,她越心疼。
秦晏连大声呼吸都不敢,生怕惊扰到身后的奶奶,只反反复复地在电脑上挑电影,直到身后想起了擤鼻涕的声音,他才悄悄呼出一口气,又慢条斯理地选定一个电影,才走回沙发边,挨着饶奶奶坐下,又给她插了一块哈密瓜,笑眯眯地说:“奶奶,吃哈密瓜。”
饶奶奶接过哈密瓜,眼睛又红又酸,心里软软的,“好,谢谢晏晏。”
一老一小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秦晏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饶扶苏发来的消息:在干什么?
秦晏脸上带着微笑回复:在陪奶奶看电视,奶奶很想你的。
秦晏手机上给饶扶苏备注的名字是“扶苏哥”。
扶苏哥:你呢?
秦晏:我在陪她呀。我们吃哈密瓜吗?
远在天边的饶扶苏忍着一天的疲惫没有入睡,给秦晏发消息,却被他噎得心口疼。
扶苏哥:哈密瓜好吃吗?
秦晏:特别好吃,特别甜。
饶扶苏靠在床上,看了一眼秦晏的消息,眼前浮现出他吃哈密瓜,甜得眯着眼睛笑的样子,嘴角泛起笑容,小声说:“我想你的。”
秦晏自从和饶扶苏开始发消息就一直捏着手机不放,手机上满是黏黏腻腻的汗,他不舒服,可是又舍不得把手机放下,生怕饶扶苏再发消息来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
他那边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了,还挺晚的,不能耽搁他的时间打扰他休息,得第一时间给他回复才行。
他的手机很快就震动了起来,是饶扶苏的消息:多吃点,吃了多喝水。
秦晏笑得眯着眼,回复他:好的,哥,你那边安顿好了吗?
饶扶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那个“哥”字,让他想起秦晏靠着他叫“扶苏哥”的声音和面容。
可是也刺痛了他的眼睛。
扶苏哥:安顿好了,别担心。
秦晏:那哥你早点休息,加油!
饶扶苏紧抿着唇回复他: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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