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人?”

  鹿嘉树有点不敢相信,转头看向身旁的盛青桥。

  爷爷去世了,印象之中,他的父母也早就去世了,就像他曾经告诉盛青桥的那样。

  失忆后,鹿嘉树也翻过自己的通讯录,里面没有任何看上去像亲人的联系人。

  而且如果他真的还有亲人,他们在自己出车祸住院的时候,怎么不见来呢?

  偏偏在他和盛青桥的新闻播出后,突然找上门来,想来总觉得奇怪。

  “小鹿,要见吗?”盛青桥问道,“如果觉得是骗子,可以直接让他们离开。”

  鹿嘉树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还是见见吧,我想自己把事情搞明白。”

  见鹿嘉树下了决心,盛青桥才把人往会客厅领。

  二人刚一进来,原本坐着说话的那对中年夫妻就没了声音,满脸堆笑地望着他们。

  “盛总好,我们是来看侄子嘉树的。”那个中年男子搓了搓手,朝着盛青桥点头哈腰,率先打了招呼。

  盛青桥不禁皱了皱眉,发现男子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并没有多看他口中的亲人鹿嘉树。

  “盛总抽烟吗?”男子从烟盒里拿出两根烟,要将其中一根递给盛青桥。

  “谢谢,我不抽烟。”盛青桥眉头皱得更深,“麻烦你也不要在房里抽烟,小鹿很讨厌那股味道。”

  “哎,好好。”男子这才收了打火机和烟。

  “先请坐吧。”盛青桥扬了扬手,和鹿嘉树一起坐在了对面。

  男子坐下后,这才看向了鹿嘉树,一副格外关切的样子:“嘉树,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鹿嘉树有些尴尬。

  面前的这对夫妻,他确实特别眼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嘉树,你不认得我们了吗?”男子的表情并不十分意外,大概是从新闻上获知了鹿嘉树失忆的消息。

  但身为亲人,他们也没有半点要关怀鹿嘉树身体的意思,好像对鹿嘉树失忆的事并不感到难过。

  几秒后,男子就直接向鹿嘉树介绍起来:“我是你二叔,这是你二婶。”

  “你们真的是小鹿的亲人?”盛青桥打量着夫妻俩。

  他们并不像长期住在一起的家人,没有相似高度的修养。

  说话作派,和鹿嘉树真是天壤之别。

  “真的是。”男子从包里翻出了一本陈旧的户口本,迫不及待地递给了盛青桥,急于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们哪里敢骗您呢?”男子又道,“谁都知道盛家是什么样的地位。”

  盛青桥看到户主那页写着的名字是“鹿国华”,后面有一页则是“鹿嘉树”。

  身份证号等信息,全部都对得上。

  而且看这两个人的行为举止,似乎并不是敢在这些证件上造假的人。

  “是这样的,盛总。”鹿国华解释道,“我父母生了三个孩子,长子是嘉树的父亲,也就是我哥鹿国钧。我排行老二,底下原本还有个弟弟,可惜刚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挺过来。”

  “嘉树这孩子也是命苦,四岁的时候,就因为车祸没了父母。从此就挂在我家户口名下了。”

  “也亏了我爹,也就是他爷爷一直带着他一起生活。”

  “但嘉树初一的时候,他爷爷就突发心脏病去世了。嘉树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毕竟我们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鹿国华叹息一声,流下几滴泪来。

  身边的妻子王秀英也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看着鹿嘉树。

  “这些年,我挺想我哥和我嫂子的,更想我爸,但仔细想想,最苦的还是我们嘉树。”

  鹿国华说着,就要拉住对面的鹿嘉树的手。

  可鹿嘉树直接躲开了,警惕地看着他那所谓的二叔。

  “后来呢?”鹿嘉树问道,“我只见过我单独的户口本,没见过这本。”

  “那是后来你成年了,可以单出去了。你上了大学后就很独立,不用我们操心。但在此之前,我们是你的监护人。”鹿国华回道。

  那位二婶王秀英也跟着开了口:“对呀,盛总,你知道吗?我们还有个自己的儿子,家里也不算太宽裕。但六年里,我们待嘉树比亲儿子还亲。为了供嘉树读书,所有的吃穿用度都给了嘉树最好的,这才让他最后考上了名校,还读了研。”

  乍一听,夫妻俩说得声情并茂。

  可是果真如此吗?盛青桥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至少在盛青桥和鹿嘉树相识的近两年里,盛青桥从来不曾听到鹿嘉树提起这两位。

  甚至在盛青桥稍稍提及家庭时,鹿嘉树很容易烦躁抵触。

  如果真的是“比亲儿子还亲”,那么鹿嘉树还会是这种反应吗?

  “有印象吗?”

  盛青桥朝着鹿嘉树的方向侧过身去,低声问道。

  见鹿嘉树摇了摇头,脸色有点苍白,盛青桥很快就止住了他们的话:“先不着急回忆以前的事,不如说说你们这次的来意吧。”

  亲属关系很容易调查,撒谎的成本太大,又容易被戳穿,没必要追到家里去撒这个谎。

  所以盛青桥已经信了,他们确实是鹿嘉树的亲叔婶。

  话音一落,夫妻俩便看了眼对方。

  鹿国华笑了笑,讨好地道:“说什么来意不来意的,只不过是想来看看嘉树,毕竟是一家人。”

  “不过我们家在外地,来一趟不容易,也想在这里住一阵子。”王秀英补充道。

  终究是鹿嘉树的亲人,盛青桥虽然有些不喜,但还是打算礼貌对待。

  “那既然如此,你们就……”

  盛青桥正要吩咐人收拾出客房,让鹿国华夫妻俩住进去,就看到了鹿嘉树异样的举动。

  他正不断用手撕着桌上的草稿纸,动作很轻,一点点让完整的纸变成纸条和碎屑。

  能看出来,鹿嘉树心里不舒服。

  盛青桥也跟着想起来,鹿嘉树好像刚才也一直在下意识地远离这对夫妻。

  明明是鹿嘉树的亲人,鹿嘉树却很少掺进他们的交谈。

  已经失忆的人,还会有这种反应,不禁让盛青桥多想了一层。

  于是盛青桥改了口:“我来给你们订一下附近最好的酒店,你们先暂住几日,逛一下各个景点,你们看这样如何?”

  “那这日常花销……”鹿国华试探地道。

  “放心,我的管家会陪你们一起。”盛青桥回道。

  言外之意,也就是盛青桥会负责他们的一切花销。

  两人听了,这才笑逐颜开,忙跟着管家要往外走。

  此时身后的侄子鹿嘉树,倒是没有功夫理会了。

  待几人走了,盛青桥正要开口,鹿嘉树就突然抱住了他。

  盛青桥的脖颈跟着热了下,等鹿嘉树抬起头,盛青桥才看清,鹿嘉树的眼眶湿润着。

  “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见了亲人反而哭了。”盛青桥伸手为他拭去泪水,语气放得极轻。

  “不,我才不要这样的亲人。”鹿嘉树好像哭得更凶了,紧紧抱着盛青桥,力道让盛青桥喘不过气。

  鹿嘉树很快哽咽起来,畏惧地望着男人:“盛青桥,我好害怕。”

  “你怕什么?”盛青桥不断地拍着鹿嘉树的后背,好让他舒服些。

  这一次,鹿嘉树回答得更精准了:“我怕鹿国华和王秀英。”

  鹿嘉树直接说出了长辈的大名,和往日相比,显然失了本该有的修养。

  可鹿嘉树脱口而出后,也不愿意改口。

  盛青桥也意识到,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里,鹿嘉树一次都没有用“二叔”“二婶”这种字眼去称呼他们。

  “小鹿,那六年他们到底是怎么对你的?”盛青桥轻声问道。

  明明在鹿嘉树的爷爷去世之前,小时候的鹿嘉树就像失忆后一样单纯可爱。

  鹿嘉树想了一阵,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连话都不想说了。

  盛青桥也不愿逼迫他回忆,于是哄着他道:“没事,我们不让他们到家里来了。管家把他们安顿到酒店了,有他一直跟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真的?”鹿嘉树的身体有点发抖。

  盛青桥揉了揉他的头发,向他保证:“真的。”

  鹿嘉树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盛青桥。

  盛青桥任由他抱着自己,过了许久后,才提起别的事:“小鹿,约好了今天去医院的,爷爷请来的专家也会过来参加会诊。”

  “哦……”鹿嘉树应了一声。

  像是缓和了情绪,鹿嘉树终于松开了盛青桥。

  “那我去找病例,你坐着等我一会儿。”盛青桥松了口气,站起身往楼上走。

  “等等,我和你一起。”鹿嘉树根本没有一个人坐在这里的意思,而且跟在了盛青桥的身后。

  鹿嘉树仿佛成了盛青桥的小尾巴。

  跟着盛青桥取完病例后,依然没有罢休。

  盛青桥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等一切准备妥当,两人一起坐到车后排时,鹿嘉树才算安下心来,身体懒散地倚靠着盛青桥。

  二十分钟后,车子就到达了医院。

  盛青桥陪着鹿嘉树做了全套检查后,又坐在会议室的外面等待了很久。

  护士通知他们进去时,会议室的专家会诊刚刚结束,主治医生正等着他们过来。

  作者有话说:

  小鹿的过去已经有暗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