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道德经》】
洛杉矶的演唱会再一次把谭嚣送上了热搜。
马里奥·加西亚和另外三位巴萨球员的隆重登场让“谭嚣舔狗巴萨”事件获得颠覆性反转,这次的热搜是:巴萨球星是谭嚣歌迷。
从洛杉矶飞回北京后,谭嚣打算开始筹备新专辑。
他仍蹭住在庄齐家,庄齐仍下厨做饭。长途旅行,俩人都挺累,庄齐还是用电饭煲熬粥款待谭嚣。
等粥的时候,俩人各自整理行李、洗漱收拾,喝粥的时候,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探讨新专辑的创作,和以往的相处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庄齐话比平时少,也没给任何指导意见,谭嚣以为他只是有些疲惫。
谭嚣洗碗,让庄齐先去睡觉,庄齐却靠在厨房门框上,盯的谭嚣不太自在。
谭嚣笑问:“怎么了齐哥?看我哪儿不顺眼直说。”
庄齐叹道:“嚣儿,我之前觉得当不了你老师了,现在又觉得当不了你哥了。”
“这你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吧?”谭嚣仍笑着,“我拿你当老师,你就永远是我老师,我拿你当哥们儿,你就永远是我哥们儿。”
“你拿我当哪门子老师?你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跟我说,这些年也一样藏着掖着。你过去认识的人都那么牛逼,到头来你还跟我这儿装什么孙子?”
庄齐从来没跟谭嚣说过这么重的话。谭嚣叫他“庄老师”的时候没有过,这些年谭嚣叫他“齐哥”就更没有过。
“齐哥……”谭嚣放下洗好的碗筷,委委屈屈的转身看着庄齐,连手都没来得及擦。
庄齐虽然话说的重,但也没那么大气性,顺手抓了条毛巾,上前两步走过去就给谭嚣擦手,边擦边说:“我是让你拿我当‘哥’,不是‘哥们儿’,可我不知道啊,原来你心里一直有另一个‘哥’。”
“我……”谭嚣任由庄齐囫囵给他擦好手,也任由庄齐站的那么近。
这个距离,其实是有些越界了。
“嚣儿。”庄齐忽然抬手抚上谭嚣的额头,在他额头上一下一下地抚着,“你出师吧,行吗?我真教不了你了。新专辑你自己弄吧,别再跟我透露这些商业机密,也不用什么都带着我、什么都征求我的意见。你又不欠我的,没必要再让我这根儿老黄瓜成天蹭你的热度。”
谭嚣往后退了半步,却抵上了水池子,退无可退,只好仍堆着笑意说:“行,齐哥,你说什么都行,但你对我有恩,我这人报恩吧,就是毫无底线,你得多担待。”
庄齐也跟着上前半步,追着谭嚣无处安放的目光,话锋一转:“那你实话跟我说,那个谭熙,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啊。”谭嚣被问的莫名其妙。他早都已经跟庄齐说过,谭熙是他哥哥,在美国工作,庄齐当时就点了点头,没太大兴趣的样子。
“哥们儿?还是‘哥哥’?”庄齐追问。
谭嚣几乎就说了“亲哥”两个字,但是他皱了皱眉,没能说出口,也难得收敛了笑意,不耐烦似地反问庄齐:“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庄齐乐了,“你知不知道你看一架直升机、一片夜空的眼神,比你看我的眼神都热乎?
“你知不知那天你喝多了抱着加西亚哭的死去活来,我压根听不懂你们用西班牙语都说了什么,但咱俩认识这么些年,我用不着听懂西班牙语也能听出来你有多伤心。就像我听你唱歌儿的时候,只听你的语调、转音和每一次换气、呼吸,就能知道你用了几分感情。你要跟我说金发碧眼的加西亚是你亲哥我都信,可你要说谭熙是你亲哥我就不信。”
“嚣儿,我不在乎谭熙是什么人,但我想知道谭熙是你什么人。”
谭嚣皱着眉头听完便推开庄齐,面无表情地走出厨房,丢下一句:“齐哥,对不住,这个问题我不愿意回答,你也别再问了。”
庄齐跟在谭嚣身后,说:“成,那我不问,我猜。”
谭嚣沉默地背对着他,庄齐就把自己的猜测全部抖了出来:“我猜他们家把你从孤儿院里收养走了,我猜他的确曾经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哥,但是我还猜——他才是你这么多年不谈恋爱、零绯闻的原因!我猜他才是你写情歌的所有灵感来源!唯一的灵感来源!”
谭嚣仍背对着庄齐,也不评价庄齐猜得对不对,只问一句:“所以呢?”
庄齐被问得哑口无言。
“所以日子还得照常过下去不是?”谭嚣自问自答道,“饭照吃,钱照赚,这样儿活着,谁都挺自由。”
庄齐没有回应,谭嚣便径自走进客卧,关上门平静地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就拎着所有行李悄悄地离开了庄齐家,还把庄齐家的门钥匙留在了床头柜上。
成年人的世界,话根本就不用说那么透。
庄齐终于找到了谭嚣的底线,也终于越了界,可惜谭嚣一直把他架在“老师”的位置上供着、捧着,结果捧的越高,摔的也越惨。
他以为谭嚣需要安慰、需要发泄、需要倾诉,可是他实在低估了谭嚣的自律,也低估了那个人在谭嚣心里的位置。
往后几个月,谭嚣对外断网,活似人间蒸发,但是对内还是跟原来一样,偶尔联系庄齐,说点工作上的商业机密,比如把新专辑里所有歌曲的demo一首一首地发给庄齐听。
庄齐再次强调,我江郎才尽,指导不了你。
谭嚣却说,发给老师问意见是应该的,发给齐哥免费听也是应该的。
庄齐无奈,还是兢兢业业地一首一首抠一切。
不过两人也没再见面,就是线上商榷,因为谭嚣草拟出新专辑的歌曲就又人间复活了,飞到各地拍广告、录节目……
这中间,谭嚣唯一做出的改变就是在没有跟庄齐商量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工作室从北京搬回了孤儿院所在的那座城市。谭嚣工作室全员大迁徙,竟然没人有怨言,也没人因为想要留在北京工作生活就去联系庄齐的工作室。
庄齐没想到谭嚣的神经这么敏感,竟然能为了没捅破窗户纸的几句话就大动干戈地搬迁,于是特意飞过去看望了一下谭嚣,结果就是惊讶于谭嚣不只迅速地租到了一间豪华工作室,还迅速在这座城市安了家,并且一共买了两套房,一套是市里的复式公寓,离工作室近,一套在郊外新开发的别墅区。
谭嚣越来越忙,庄齐则越来越不忙。庄齐主动请缨,说可以一边帮谭嚣抠专辑,一边帮谭嚣盯着新房子的装修。
谭嚣当然也知道庄齐是什么意思,自省这搬迁搬的确实有些突兀,没必要对庄老师这么绝情,何况庄老师也连续几个月都没再提那件事。于是又一次出差前,谭嚣就把自家那栋复式的门钥匙给了庄齐一副,还特意跟楼下的保安打了招呼,说庄老师帮我盯着装修。
保安是谭嚣的歌迷,也是庄齐的歌迷,知道他俩很熟,却不知道他俩这么熟,自然乐呵呵地应了下来。
元旦之后,复式公寓装修竣工,谭嚣却还在出差,庄齐等来等去也等不了了。工作室催他回北京,他临走就把北京的家门钥匙留给了谭嚣,算是作为交换。
庄齐一走,谭嚣就立刻回来了,然后在情人节前两天空降了零宣传的新专辑,《嚣魔时光》。专辑里还是十首歌,这次五首霸占了华语新歌榜前十名,其余五首也在前二十,专辑销量再创新高。
其中最受粉丝欢迎的一首就是打破常规的《消磨时光》。这是谭嚣专辑里的第一首黑暗摇滚,曲调魔幻又颓废,衬得谭嚣的气息诱人、音色性感——
*看你画完河西走廊*
*反正干什么都是消磨时光*
*再看你画几面哭墙*
*反正干什么都是消磨时光*
*大不了一生都虚度*
*他们爱听的情歌我不爱唱*
等你画出秦宫阿房
反正干什么都是消磨时光
再等你画个楼兰王
反正干什么都是消磨时光
大不了下辈子再圆
这辈子怎么都圆不了的谎
背对着背守护干枯的浪漫
面对着面遥望难及的彼岸
歇斯底里是我的破绽
若无其事是我的隐瞒
我怎么纠缠
其实不爱的人最委婉
我不能勇敢
*因为禁欲的人最性感*
这首歌一出,情人节前夕赶着分手的人们就有了说辞,而谭嚣也在直播间里自嘲道:“请看情歌浪子教你们唱一首分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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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嚣的微博粉丝涨到五千万的时候,他给工作室的所有员工统一批了五天假,不论是正式员工还是兼职的、实习的,加上前后两个周末就是九天。
足足九天,老板强制带薪放假。
为了答谢老板,员工们在放假前集资给他抢购了一大束经典传统又庸俗的红色玫瑰花。
谭嚣回家后拿着偌大一套复式里他能找到的唯一的剪刀修花枝修到手疼,终于把好大一束花分别插到了九个形态各异的空酒瓶里,随意拍了张照片发到工作室的微信群,附上一句语音:“你们买花其实可以避开情人节的晚高峰。”
“我们不是觉得老板你没情人可以共度情人节良宵嘛!”
“老板最帅,老板最好,我们都是老板的情人!”
“老板么么么么哒!”
“老板情人节快乐!如果全世界的老板都像你这么好,我们不介意把情人节变成老板节!”
语音和文字都在拍马屁,就连“么么哒”在屏幕上自动生成的那堆笑脸看起来也像一坨坨天花乱坠的马屁。
谭嚣放下被马屁拍得连环罗圈振动的手机,在情人节的夜晚,独自一人仰躺在沙发上,面朝天花板叹了口气。
如今的粉丝央央五千万,还不都是拜一个人所赐。
可惜你给了我那么多人,唯独不能给我你这个人。
雪下的有点大。当晚谭嚣喝了好多酒也没敢拨出一通电话。
十年了,哥,我已经红遍亚洲,你却仍旅居欧美。
今天你在哪个时区,哪座城市?现在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手机已经很久没有振动,谭嚣攥着它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到手机再一次不停地振动起来,已经是凌晨两点。
谭嚣迷迷糊糊地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一整列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以为是工作室出了什么急事,赶紧坐起来拨回去。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只有谭嚣工作室的资深full-time员工们知道,连part-time的员工和实习生都不知道。
“喂,出什么事了?”谭嚣的声音比往常低沉很多,沙哑又困倦。
“Sorry好晚把你吵起来。”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很温柔,语气也是温和的,甚至有些愉快。
愉快?谭嚣觉得自己幻听了。首先谭熙从来没有大半夜睡觉时间给他打过电话,其次,如果是大半夜打电话,那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连人影都没看清楚的洛杉矶一别,已是半年多以前。那之后,谭熙几乎消失了半年,没打过电话,只给谭嚣发了几条微信,说是又被拉进了一个紧急项目,封闭式忙碌。
“嚣嚣?”
很久没听过的称呼一语惊醒梦中人。“哥?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抱歉吓到你了。Flight delay,我刚到。”
“到哪儿?”
“你楼下。”
“啊?外头下大雪呢!你等多久了?我立刻马上现在就下去接你。”谭嚣是跌打滚爬着从沙发上起来的。
“你别急,我没等多久,门卫以为我是你就放我进来了。你门牌号是几号?我自己上去。”
“电梯要刷卡的,我下去接你。”
“好。”
“哥……”
“嗯?”
“别挂电话。别走。等我一分钟……两分钟,两分钟就好。”
“我不走。”
这么温和的声音,谭嚣一听就上头。
谭嚣一手举着手机听,一手把茶几上乱七八糟的啤酒、洋酒全都扒拉到一边,敛了敛客厅里被他到处乱扔的衣服,最后还不忘跑到厨房漱口,又在玄关撕开一包口香糖嚼进嘴里才匆匆出门。
等电梯、坐电梯,短短的时间,竟然那么漫长。
焦急,期待,又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抱有任何期待……要随时做好最坏的准备。可为什么总要在最好的时刻做最坏的准备?
就因为那是他哥?
他哥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也是世界上对他最坏的人。然而最好的他不能彻底拥有,最坏的他也舍不得一脚揣开。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僵持着,僵了十年。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谭嚣觉得自己快要原地自燃,像十年前一样,燃得骨头疼。
站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三十岁的谭熙。不太一样的谭熙。
年龄不一样,长得好像也有变化,但不陌生,从来都不陌生。
他们十年未见,没有面对面见过,也没有开过视频,却也从来没有断联。
谭嚣觉得,对于谭熙来说,他大概、也许、可能就像个网友而已。
可是对于谭嚣来说,谭熙远不止网友、兄长那么简单。谭熙是他探索世界的眼,也是他放逐一切的心。
“嚣嚣。”谭熙不疾不徐地走上前一步,给了谭嚣一个稳稳的拥抱。
谭嚣觉得,他哥还是比他高。以及他终于意识到他哥到底哪里长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哥,你……整容了吗?”谭嚣推开谭熙,惊讶地端详着哥哥的样貌。
“微整。”谭熙走进电梯,摘下眼镜,回头指了指眼角,笑问道,“怎么样,像吗?”
谭熙的回眸一笑,令谭嚣万分错愕。
眼睛确实很像,甚至连左眼尾那颗不起眼的颜色很浅的小红痣,他哥都给点上了?
“你怎么突然……”突然整容,又突然来看我?谭嚣追进电梯刷卡,没选好究竟要先问哪个问题。
“不突然。”谭熙似知谭嚣所想,直接回答了两个问题,“眼睛是好多年前整的。这次来看你,也是好多年前就答应过你的。”
谭嚣根本不记得谭熙以前答应过他什么。
他这些年最想干的事情就是用繁忙、创作以及自我突破去洗掉十八岁那年那四天的记忆,只属于他和熙熙哥哥之间的记忆。不对,是属于他、谭熙和韩静翎三个人的记忆。
之前他还觉得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年做出的努力挺成功,毕竟很多细节和对话,他确实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从混淆到模糊,从午夜梦回到偶然想起,好像总有一天是可以解脱的。
他想解脱,也以为聪明如谭熙,早就已经解脱了,毕竟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有结果。就算全世界都能支持LGBTQ人群,也不可能容忍得了他们。更何况他们的行为被韩静翎切实地看见了,把什么都看得一干二净,尤其是把谭嚣的身体看得一干二净。
谭嚣在韩静翎面前根本就不配是个人。
而韩静翎不是别人,她是谭熙的母亲,也是谭嚣的恩人。
谭嚣怔然地看着谭熙,感觉一切都恍若隔世。
尤其是在他发现谭熙整容了之后,更觉得谭熙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熙熙哥哥。但谭熙竟然是照着他的模样整的,这又让他觉得,谭熙好像不仅是他哥哥,还是他的双胞胎哥哥……
“看够了吗?”谭熙终于又戴上了金属框的眼镜,似笑非笑地问。
这个造型倒是陌生,因为哥哥以前不戴眼镜。而谭嚣自己也不戴眼镜,就算戴平光镜凹造型也没戴过这么平平无奇毫无设计感的眼镜。
不等谭嚣回答,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层。
谭嚣赶紧移开眼睛,大步走出令他窒息的电梯,在走廊里深吸一口气才察觉到不是电梯窒息,而是他在电梯里只顾着呆看哥哥,憋气憋到缺氧。
很忐忑地,谭嚣把他哥哥迎进了刚装修好没多久的新房子。
谭熙却没拿自己当外人,把小行李箱往玄关柜子里一丢,还顺手把柜门拉上了,自顾自地换了拖鞋,径直就往开放式的厨房里走,打开冰箱就找吃的。
一连串的动作无比行云流水、自然而然,谭嚣跟在他身后,看着最熟悉的背影、最熟悉的步子,心想过去这十年莫不是被狗吃了?
“嚣嚣,冰箱怎么这么空?”哥哥回头看向他,谭嚣又觉得陌生。
可是跟自己的脸足有八九分像的一张面孔有什么好陌生的呢?
谭嚣快要疯了。
他决定在疯之前先出去冷静一下,于是落荒而逃,边逃边说:“你在家等着,我去给你买吃的。”
“你别着急,我真的不走,我也没有饿到低血糖的地步。”谭熙追到玄关,把一顶毛帽子盖到了嚣嚣脑袋上,又迅速看到鞋柜上的一盒口罩,从里面拿了一片出来,递给嚣嚣。
谭嚣刚戴上口罩就听谭熙说:“这次我休两年sabbatical,写书,能住在你这儿吗?方便吗?”
“两年?”谭嚣再次吃惊,“住……我这儿?你真没出什么事儿吧?你……生病了?”
谭熙笑着摸了摸嚣嚣的毛绒帽子,温和一笑:“我没出事儿也没生病,就是一直想来看你,也终于有时间、有机会来看你。这次我不问你了,我直接来,你总不会把我扔在大雪里。”
谭嚣觉得再不走大概就会直接按着他哥哥做大逆不道、有违伦常、举世难容的事。十八岁能说是年少犯错,现在还能找什么理由自欺欺人?
于是谭嚣都没回答哥哥的问题,转身开门就跑。
谭熙笑着摇了摇头,把玄关柜子里的行李箱拉进了空空如也的、连床单都没有的、一看就是客卧的那一间。
大歌星谭嚣在风雪天里思绪凌乱地跑到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在里面毫无章法地东挑西选,买了一堆吃的,又给哥哥买了牙膏牙刷和毛巾,结了两次账,还觉得少买了什么,但也实在想不出来应该再买点什么,只得继续在店里没头苍蝇般乱逛。
没头苍蝇不知道的是,他正慌乱着,自家的门就被另一副钥匙打开了。
谭熙把茶几旁边的那些空酒瓶子拎到厨房里,找到垃圾桶扔了进去,又准备烧一壶热水给嚣嚣喝,正找着烧水壶,庄齐就开门进来了。
谭熙以为是嚣嚣,却听庄齐说:“嚣儿,别躲我了行吗?”
谭熙回头看向庄齐,只见庄齐晃晃悠悠地朝他走过来,边走边说:“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老师,你一天不出师,我就一天开不了这个口。而且我比你大这么多,你不给我暗示,我就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谭熙承认,他就是故意没出声的。
庄齐已经走到了谭熙面前,抬手抚了抚谭熙的鬓角,又用手掌托住了谭熙的后颈,红着眼睛说:“你怎么剪头发了?还配眼镜儿了?搬家不跟我说,剪头发、配眼镜儿也不跟我说!你真打算什么都不跟我说了是吧?我不就问了你一句‘谭熙是你什么人’吗?你至于卷着一整个工作室从北京跑了吗?”
“嚣儿,我喜欢你、稀罕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我用这些年的所有真心实意对你,非得等到咱俩都分道扬镳了才敢跟你说明这份心意。”
“你不接受也没关系,我就想知道,我陪你这么些年……那个谭熙到底哪儿比我好?我是没法儿坐着直升机放你鸽子,那是因为我从来就不会放你鸽子!”
巧的是,情人节这天,庄齐跟谭熙是坐同一个航班从北京飞过来的。
谭熙先到的谭嚣家,是因为谭熙没有犹豫。或者说,他早就已经犹豫了十年,这一天是真的不再犹豫了。而庄齐在机场里磨蹭了一会儿,买了酒,在车上灌了自己不少酒才鼓起勇气说出了这番话。
“不好意思。”谭熙听明白了,终于拿掉庄齐的手,温和地说,“庄老师,我认为你再赔进去多少年,嚣嚣也不会跟你在一起。如果他让你误会了什么,只是因为他感激你,想尽己所能地报答你。嚣嚣这个人,报恩从来都没有底线。”
“你……”庄齐在谭熙开口说“不好意思”的时候就已经吓了一大跳,现在酒完全吓醒了,立即指着谭熙说:“你是谁?你是……谭熙?”
谭熙伸出手,说:“庄老师,百闻不如一见,幸会。”
庄齐只得尴尬地跟他握手,认真看着谭熙那双酷似谭嚣的桃花眼,难以置信地问:“你们长得……所以你难道是谭嚣的……亲哥?”
谭熙没有正面回答,点了点自己的眼尾,笑着解释道:“我照着嚣嚣整的容,看来是真的挺像。”
庄齐瞪大了眼睛。
谭熙顺手托了托眼镜,说:“我爱嚣嚣,所以我带着他的眼睛去看了很多地方,包括人间仙境,也包括我不愿带他本人去看的人间地狱。现在我回来了,嚣嚣就只可能是我的。庄老师,刚才那些话,我没听到过,我想,你也不会再说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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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道德经》
嗯,谭熙要攻,闲人避让,天下莫能与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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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消磨时光》这首歌已经改编+制作完毕,可以去猫耳FM听~真的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