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傻乎乎地大敞着,没人理它,过了一会,自己又合上了,将外界的声音隔绝,成了一座封闭的小岛。
江堰扣住顾商的两只手腕,拉高拉直,用了力气压在头顶。
顾商后知后觉地懂了,江堰可能是在用这种方法来羞辱他。
江堰这劲,一时半会无法挣脱,两个成年男性带着性目的地互相压制,又亲又咬的,顾商的火气很快就不受控地被撩起来,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他提起膝盖,狠狠袭向江堰的腹部。
江堰吃痛,反射性地弯下腰。
顾商直接扯住江堰的头发将他的脸拉起,不甘示弱地咬了回去。
性格使然,哪怕处于弱势,他也会掌控主动。
结果没过几秒,顾商膝弯忽然一紧,视线天旋地转,让本就晕的头更晕了,肚子顶在坚硬的肩膀上,让他一瞬间想把肚子里的酒吐出来。
江堰嘴角流着血,单手扛起他,走出电梯。
这间房,江堰来的次数还不少,他熟练地捉住顾商的大拇指摁在指纹锁上。
“咔哒”一声清脆。
房间内的摆设没变过,换的只有软装,他将顾商扔在床上。
顾商的床都是顶好的,摔上去没有疼,只有愤怒,愤怒加热了酒精带来的混沌,烧得他眼尾发红,他咬牙:“江堰!啊,你敢……”
“闭嘴,”江堰冷道,“别喊我名字。”
顾商仅凭怒火撑着最后的理智,全靠本能行动着,混乱中,他抓到了床头柜的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往江堰头上一砸。
除了愤怒,他还有些心惊,江堰怎么变成了这疯子样。
陌生,太陌生,以及越发地让人嫌恶。
喝了酒的人哪有什么力气,江堰也仅仅是额头一痛,他抢过顾商手中的车钥匙往地上一扔,膝盖用力压制住顾商乱动的腿。
顾商吃痛,骨头坚硬得像尖锐的烙铁,他越挣扎意识越混沌,“你他妈给我滚出去!”
顾商不喜欢被掐脖子,江堰偏掐,黑沉的瞳孔在夜晚中反着危险的光,他偏头撞上去,舌头搅进去。
夜、床、吻、血、烫。
这场爱做得像打架,虽然没有拳脚相加,但顾商体力和精力都不行,很快就被弄得衣领散乱、气喘吁吁,整个人蒙上苍白病态的气息,哪里还有平日高高在上的模样。
江堰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按住了他,看了一会,忽然道:“身体这么差?”
这场无休止的抗衡终于止于江堰的手指,他莫名动作缓了下来,不再那么重了,奇艺地带了些温柔的意思。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要动作开始变味,那么走向就要歪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商的思维与反应力越来越迟钝,身体传到大脑的信息却越发清晰。
这种能把人溺毙的感觉又一次将他淹没,他已经没有力气发火或者动手了,眼睛半眯起来。
男人从来都是用欲望思考的动物,这句话什么时候都适用。
爽了再说。
显然忘记了江堰要他痛。
下一秒,顾商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睁着眼,他往前栽进柔软的床被里,洇在床单上的不知是汗还是水。
江堰捉住他的手臂往后扯着,不让他逃走。
顾商在这时有些痛恨起这该死的契合度了,哪怕疼,其中也必定带着爽意。
痛只是一时的。
很舒服。
快舒服死了。
第二次结束后顾商困顿起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睡眠更重要了。
男人弯着膝盖,陷在床单里,泡在酒精中,半阖着眼睛,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浑身上下散发着懒散的味道。
这个时候,情儿们都会放轻手脚,细心地帮他清理,之后再滚去自己解决生理问题。
可今天这个情儿有些特立独行了。
在察觉自己又被抓住后,顾商强撑着撩了撩眼皮,才想起来这个人是江堰,他火了,抬脚直接把人从床上踹了下去。
江堰觉得自己已经熟练掌握了摔下床没那么疼的自保姿势,他不单止不听话,不自己解决,他还要多做两次。
他摔下了床,提前预支了惩罚,他可以享用了。
顾商最后是累得晕了过去,怎么弄都没半点要醒的意思。
江堰穿着长裤,光裸着上半身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顾商瘦了太多太多,全身上下几乎没什么肉,能清晰看到胯骨,能一根根肋骨摸上去,下巴比他这个靠脸吃饭的还尖。
第二天醒来,江堰再次没了影。
房间的窗帘是定制的,厚重得透不出一丝光亮,顾商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过了一分钟后,记忆归位。
他酒意退散,彻底清醒了,想起全部的他猛地坐起来,又被腰上的疼痛逼得倒回去。
顾商砸在床上,涌上一股他反被嫖的愤怒,气得他浑身发抖。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整个人像漂浮在虚空的宇宙中,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杀人的念头压回心底。
他喊了一声,嗓子传来钝痛感,声音又低又哑,像挪动巨石摩擦地面的闷响,房间内无事发生。
顾商脖子青筋突起,前半段他记得自己一直忍着没叫,后边晕了一次,迷迷糊糊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在坐船,他好像还踹了下,说别他妈摇了,再后就没了记忆。
他吐出一口气,清了下嗓子,这下,语音操控的窗帘才缓缓向两边打开,属于白天的气息立刻席卷了房间。
房间里的暖气充足,顾商没有被穿上衣服,几近全裸,只有重点部位被浅浅盖住,匀称的腿随意地伸长着,微微鼓起的肌肉仿佛朝着太阳生长,阴影洒在床的另一边。
他发了个消息让助理过来,然后打算去洗个澡,艰难坐起时,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首先是不敢相信,呆坐了一会,越来越明显的感觉让他不得不重回现实。
顾商脸色一变,几乎可以用铁青来形容,好不容易消下去的一点火气又重新燃起,甚至越演越烈,燃烧得他大脑发麻。
他猛地将手机甩到墙上,“操。”
零件支零破碎。
房间内一阵诡异的寂静,顾商拳头握紧,指尖用力到泛白,好半晌只能挤出一个字:“……操。”
他朦朦胧胧想起,江堰差不多最后的时候好像是摘下了些什么,随意地扔下床。
顾商越去想,越去求证,记忆就变得越重叠模糊,不幸的是,身体替大脑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因为这具身体已经开始食髓知味地替他怀念了。
直觉告诉他,江堰绝对是故意的。
顾商呼吸急促,摔了所有他能拿到的东西,他顾商这辈子还没被这么羞辱过,他一定会让江堰付出代价。
顾商抖着酸痛的小臂清理自己,弄不到所以发了火,索性躺在浴缸里让助理服侍,满脸不爽。
助理比往常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哪里惹怒了自己上司。
虽然不舒服,可班还是要上的。
顾商坐在车里,揉了揉太阳穴,头非常疼,犯恶心却吐不出来,他灌了一大口水压了压。
好不容易熬过了下午,他皱着眉,喉咙估计发炎了,又疼又干,好在没什么重要的事了,他让司机送他回千灯湖。
不出所料,夜晚,他发烧了。
可能是存了一夜,可能是被子又没盖好,可能是一下子从充满暖气的室内到已是寒冬的室外。
躺在捂热的被窝里,顾商脑子晕乎乎的,越发地痛恨江堰,满肚子怨气,恨不得将后者撕碎了。
江堰竟然故意留下脏东西来恶心他,又因此让他生病……
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千灯湖的家里,助理在附近报销住酒店,二十四小时照顾着,时刻待命。
顾商从小身体就不好,从出生到读书大病小病没断过,或许是距离上次生病已经有一段时间,这次病毒来势汹汹。
发烧最是难受,脑袋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雾霾,眼睛干、鼻塞、喉咙痛、头疼一个没落下,再加上之前床上运动残留下来的腰酸腿疼,顾商觉得自己鬼门关走了一遭。
特别是他作为正山的决策者,还要强打着精神处理一些重要的文件。
医生过来给他打了一针,高烧总算是退了。
到第三天的时候,热度仍然时不时反复,顾商蔫蔫地躺在沙发上,柔软的毯子将他裹住,一双长腿要掉不掉地垂下来。
电视机开着,孤独地演着独角戏,助理就坐在餐桌上办公。
睡不着,也不想睡,干其他事又没力气没精神。
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忽然有些想吃京西那一家银耳汤,于是便道:“小黄,去买银耳糖水。”
新来的助理小黄立刻站起来,毕恭毕敬道:“好的顾副总,请问是哪家的银耳糖水呢?”
顾商咳嗽几声,他怎么可能知道是哪家,平时都别人买好给他,还备好勺子,就差没一口一口喂他嘴里了。
喉咙太痛了,咽口水都感觉像在吞刀子。
小黄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触及上司那看蠢货的眼神,他一边退下一边打开门,却迎面对上了别人的视线。
这人他认得,经常出现在大屏幕的脸,江堰。
唰唰唰。
小黄低下头,盯着来人脚边那只狂野的、原地跑步的狸花猫。
江堰歪着脑袋,将顾商的助理从头打量到尾,最后嗤笑一声:“顾商的口味变得那么别致了?”
小黄一脸没听懂,还想问“您认识顾副总吗”?
江堰没有理会,径直往楼下走去,那只狸花猫极不情愿地被拖走,刚被修剪整齐的指甲刮蹭着地面。
在楼下花园里逛了二十分钟,期间雪人上树又下水,它快速拧着头,把水甩干。
忽然,前边一朵小白花吸引了它的注意,它想过去挠一挠,可走了好几步又被扯住了身体,一动不能动了。
雪人张牙舞爪地“喵”了几声,都得不到主人的放手,它凶恶地扭过头去,却看到主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池塘,半点心思没放在它身上。
它怒了,冲过去把主人当树,勾在裤腿上,抓烂了裤子。
江堰:“……”
江堰:“回家。”
雪人:“!!!”
江堰拖着猫爬楼梯,雪人套在背带里,一脸生无可恋。
接近六楼的时候,他听到了打开门的声音。
雪人的听觉比他更灵敏,不顾一切开始狂奔,带着江堰走快了几步。
又是一张没见过的脸,没见过手上还拿着一碗银耳糖水。
他安静地同那个人对视。
一天之内,两个人。
昨天刚和他做完,今天就连续和两个人?
这在江堰眼里,不外乎是顾商觉得和他睡恶心,所以找人过来洗刷一下。
男人道:“呃,你好,有什么事吗?”
他不是没认出江堰,就是因为认出来了,所以才觉得迷茫。
一个大明星大晚上的,站在别人家门口一言不发地盯着,是干嘛呢……?
狸花猫就差没跑出火了,江堰沉默不语,半晌,他抬起脚,往那边走去,男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顾商不是嫌恶心吗?那他让他更恶心一点。
顾商难受了,他就爽了。
天色已黑,被薄纱窗帘挡住的室内昏暗,顾商窝在沙发里,听着电视的声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顾商恍恍惚惚中觉得心口一重,有些呼吸困难。
鬼压床?
他艰难地从睡梦中脱离,还没睁眼,就感受到一股凉意,让快烧冒烟的他异常舒服,凉得他喟叹一声,就像闷在被子里许久的脚碰到了冰凉的墙壁,那自内而发的热终于有了缓解。
他下意识地用发烫的脸去蹭,蹭了一会,又迷迷糊糊地贴着那凉凉的东西睡着了。
十分钟不到,觉浅易醒的他再次莫名其妙地被拉出了梦境,他总是睡不长。
顾商烦躁又难受,被病毒屏蔽的五感让他后知后觉察觉到———
他的脸好像被一只手盖住了。
这只手还很大,能从他的左耳覆盖到右耳。
顾商撑起眼皮,睫毛扫过手心,那只手立刻收回了,紧接着他对上了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江堰:“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