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幸福，那不就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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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厨房的围裙从头上套入并系好身后的绑带，羽生从一旁的冰箱里拿出了三个鸡蛋。他兴致勃勃地把鸡蛋一一敲入碗中，用筷子搅散后加入了些许食盐。
看得出来男孩今天心情很不错，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从灶台咕嘟地沸水中取出烫好皮的番茄，放在木质的案板上准备切成小块。
因为白舟不喜欢，所以羽生仔仔细细地剥掉了番茄所有的外皮，他的指尖飞快的翻动着，即便如此也不免被烫得有些发红。
现在想来自从赛季开始，羽生已经很久没有花时间好好为两人做一顿晚饭了。今天的他原本想施展一下自己久违的厨艺，可打开冰箱才发现能用的食材寥寥无几。
三颗鸡蛋、两个西红柿、一颗白菜和昨晚煮剩下的半块鸡胸肉，这就是冰箱里全部的内容。
很明显，白舟前天偷懒没有去买菜，而昨天也没有。
那今天呢？羽生望了一眼客厅的时钟，发现时间快七点半了女孩还是没有回来。
好吧，那今天应该也没有了，羽生笑着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对女孩有任何抱怨，只是将就着剩余的食材为两人专心致志地准备晚餐。
没关系，明天他就有时间了，他可以去超市采购好多好吃的东西去塞满他们家空荡荡的冰箱。
两天前羽生结束了日本站的比赛，
而这次的他，虽然得了冠军，
却依然没有跳出理想中完美的4A。
落冰时差了一点点，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但不足周就是不足周。小分表上的分数提醒着羽生，有关4A的梦想，他依旧需要继续努力。
会难过吗？羽生问自己。
大概会吧，但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在起跳的那一刻羽生就知道自己失误了，不过他也是第一次有一种预感，一种自己下一次比赛一定会成功的预感。
所以比赛结束后的他，不但没有像女孩想象中一样没志气地哭出声，反而在后台捏着白舟忧心忡忡的小脸猛亲了一口。
“今天谁哭谁是小狗哦。”白舟记得当时羽生将满脸的汗蹭到她肩膀的衣服上后，是这么笑着嘱咐的。
羽生解下腰间的围裙挂在厨房进门的挂钩上，他刚煮好两碗面条，又浇上了热腾腾的番茄鸡蛋，正在安心地等待白舟回家吃晚饭。
对了，只有一块鸡胸肉的话，那还是煎好放进白舟的碗里吧。
舟舟每顿饭都必须有肉吃，这是白爸爸对羽生的嘱托。
但羽生万万没想到，没跳出4A的他正在家里乐呵呵地做晚饭，而白舟却会嚎啕大哭地冲进家门。
“砰”得一下，家里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吓得男孩立马慌张地向玄关望去。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狼狈的白舟，女孩的眼妆花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脸颊上淌着一道道混着底妆的泪痕，尤其是那双平日里明媚的眼睛，正接连不断地往外翻滚着泪花，像关不住得闸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羽生突然觉得自己呼吸都紧了，他的小脑瓜里突然闪过种种令人不安地画面。
街道上截堵年轻女孩的不良青年，公车上对漂亮姑娘上下其手的中年大叔，花臂纹身拐卖妇女儿童的□□团伙。
不、不、不，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绝对不能接受！
羽生连忙冲出厨房，一把抱住了门口的白舟。
“舟酱，你怎么了? ”
羽生担忧地询问着，老实说他现在心疼极了，也来不及去拿纸巾，就任由白舟把混着鼻涕的泪水蹭在自己今天刚换的毛衣上。
“不哭了，好不好，咱们先不哭了好不好? ”
羽生一边拿毛衣的袖口为女孩擦拭源源不断的泪珠，一边安慰性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可不安慰还好，越安慰女孩就哭得越大声，搂着男孩的脖子抽噎地感觉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舟酱，说说看好不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
乖啊，说出来好不好，相信我说出来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羽生一手搂着白舟的腰，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循循善诱的语气像是在哄自己4岁的小侄子。
“我、我、我...”失控的情绪下，女孩止不住地开始结巴。
“没事的，慢慢说。”羽生拉着白舟在饭桌前坐好，连忙抽出几张桌子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女孩花的一塌糊涂的脸颊。
“我，在地铁...”
“我，在地铁的车厢里...”
“我和，我和...”
和什么？和什么？
是发生恶意冲撞了吗？还是地铁突然坏了她被门夹了？
羽生焦虑不已，因为他的联想远比女孩说的更快，而就在男孩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时，白舟终于一股脑地说出了说出了自己的委屈。
“我在地铁的车厢里里和人吵架了....”
“他们在议论你，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还说、说你年纪大了就跳不出4A了....”
“我没忍住就和他们争论了几句，”
“可我吵不过，又控制不住情绪，还没说两句就开始哭。”
“整个车间的人都在看着我莫名其妙地开始哭。”
“呜呜呜，这也太丢人了。”
“整个车厢里所有人都盯着我瞧，这也太丢人了。”
接着白舟又死死把头靠在羽生胸前，像一只悲伤的小鸵鸟终于找到了可以埋头的沙地。
羽生一边吃着碗里的面，一边偷瞄眼前的白舟，很明显他今晚的爱心晚餐，女孩并没有心情享用。
羽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因为他觉得白舟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又可怜又可爱。
女孩努力让自己表面看上去平静，可频繁吸鼻子的动作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波动。
她呆呆地盯着碗里面，嗦了两口就开始皱眉，眨巴几下眼睛的功夫眼圈就又红了。
羽生读得懂这样的表情，女孩一定是在复盘今天吵架的经历，后悔没组织好语言、后悔哭得太早、后悔不但没解气还被同事看了笑话。
你怎么比我还倔呢？羽生在看着眼前白舟，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好笑是因为她没必要替自己哭的这么伤心，心疼是因为她是为了自己才哭的这么伤心。
而就在这时一滴不听话的鼻涕出现了，它靠着地心引力，突然就脱离了白舟的掌控开始直直地下落。
但羽生的反应那叫一个快，他火速就抽出一张餐巾纸，横跨整张餐桌，在即将滴入碗中的前一秒精准地接住了它。
呆住，突然地呆住。羽生就维持着扑在餐桌上的动作，而白舟就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餐巾纸，两人愣在了原地。
悲伤的氛围瞬间变了味，白舟渐渐因为难为情而红透了耳根，羽生则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双肩哈哈大笑起来。
都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白舟觉得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今晚只有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两人洗完澡后就早早的上了床，自从赛季开始，他们能躺在一起聊天的时间就变少了。
白舟就懒懒地趴在羽生的胸膛上，任由羽生一边帮她吹头发，一边帮她梳开发梢处的打结。
今晚的羽生对白舟施予了最大限度的耐心，剩下的那半碗面男孩就端着碗一口一口喂到女孩嘴边，洗澡时更是仔仔细细地替白舟清理了脸上哭画的妆。
羽生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今晚白舟碎了一地的自尊心。
“舟酱，头还疼吗？”吹干了她的头发后，羽生轻声询问着白舟。
女孩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哭到大脑缺氧，她平生也是第一次。
于是羽生又将手指插入白舟的发间替她揉了揉脑袋，接着将一个个吻轻轻印在女孩光滑细腻的额头上。
为什么要化妆呢?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做一个体面的小白领吧。
那何必又为他哭花了妆呢? 争一时的意气有什么用，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受到的质疑也不少了。
所以羽生想问清楚白舟究竟为什么哭，这比单纯地安慰她更加重要。
“因为他们在说你耶。”白舟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羽生。
女孩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说羽生不努力，质疑他有了家庭后就忽视训练，更听不得有人说他年纪大了跳不动了，广告和冰演靠的都是从前积攒地人气。
这难道还不够她生气吗？
“可这些话我们之前早就听过了不是吗？”羽生望着白舟示意她继续。
他觉得这不是根本原因，这些原因会让白舟生气，却不值得她哭。
白舟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她翻了个身背对羽生试图逃避追问。可接着男孩就把她从被子里拔了出来，托着女孩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愧是羽生，不给女孩一点逃避的机会。
“如果被议论的是我，yuzu会怎么办呢？”白舟反问了羽生。
“我会当场反驳回去。”羽生脱口而出。
白舟当时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因为她没有羽生那么好的口才，因为顾虑男孩在大众面前的形象，因为害怕只言片语会被放大成舆论的漩涡。
所以当时的她只是苍白的辩解了几句，说羽生选手不是这样的人。
可毫无说服力的话谁又会听呢？
所以白舟哭了，她难过不是因为她听了这些早已习惯的话，而是当自己想要反驳时，当瞻前顾后思索一番后，竟然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她不喜欢这个默不作声的自己。
“他妈的。”
白舟目瞪口呆地望着羽生，她刚刚听见了什么？
“我猜舟酱当时一定很想骂，他妈的。”羽生又字正腔圆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词组。
白舟的两条眉毛突然就皱在了一起，她明明教了羽生那么多优美的汉语文学，怎么他就偏偏记住了这几个脏字？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羽生眼神玩味地朝白舟进行着某种暗示。
“?” 白舟睁大眼睛看着羽生。你在暗示什么？暗示她应该在地铁里大骂一句“他妈的”吗？
“反正他们都不认识你，反正他们也听不懂中文。”羽生继续劝诱着白舟，眼睛里透露着狡黠的光芒。
反正无论女孩说什么，最坏的结局无非就是他多被议论几句而已。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舟酱，我只想让你知道，如果你选择沉默，那唯一里理由是那件事不值得你发声。”
“比如他人对我的看法，其实我们都知道没有必要那么在意。”
“但如果是别的事，任何你觉得是对的事情，你想说就说吧。”
爱给予的应该是发声的勇气，而不是缄默的枷锁。
“但其实这也不是根本的原因对不对？”
羽生依旧没有放走白舟，他了解女孩的眼底还藏有别的小心思。
一些她就是不愿意提及的原因。
“如果舟酱实在不愿意说的话，那我来猜猜看吧。”
羽生从白舟的眼神了看到了明显的抗拒，女孩接连摇头希望他不要说出来。
可羽生最终还是说了，并且一猜一个准。
“舟酱之所以哭的这么伤心，是因为他们有些话其实也没说错对吧？”
“比如年纪越大，确实就越难跳出4A。”
“比如就连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在当多久的羽生选手了。”
果然比默不作声更让人难过的，是无可辩驳的现实。
白舟连忙捂住了羽生的嘴，她不忍心再听下去了，这些话从男孩嘴里说出来是比任何人提及都更残酷的事情。
可女孩没有想到，羽生竟然笑了，那双没被自己手掌遮住的丹凤眼竟然露出了好看的弧度。
接着羽生缓缓拽下白舟捂住他嘴的手，没给女孩一点反应的机会就吻住了她的唇。
那是一个长久而深情的吻，羽生就搂着白舟的腰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他没有撬开唇齿去索取更多，只是肌肤相亲的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女孩能感受到羽生喷薄在自己脸颊上温热的气息，男孩胸膛的起伏规律而安稳，似乎只是在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不知过了多久，羽生终于结束了这个吻，对着女孩白净的脸颊，他只说了一句话。
“可是我感觉现在很幸福啊，舟酱。”
是啊，如果幸福，那不就够了吗。
因为幸福，所以增长的年纪不再是一种困扰，即使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也没有关系。
因为幸福，所以现役的每一天都是一种恩赐，享受赛场或许是他唯一应该做的事情。
更何况，他还有白舟呢？
他还需要去填满厨房空荡荡的冰箱，需要在女孩哭泣时及时递上纸巾，需要成为这个家坚强的后盾。
拥有幸福的现在和更加幸福的未来，那不就够了吗。
睡前羽生跟白舟说了会儿悄悄话，男孩凑到女孩耳边小声的说着，
“舟酱知道吗?今天喂你吃面的时候，我憋笑了好久。”
“你是真的一边说自己不想吃，一边含泪吃完了一整块鸡胸肉。”
白舟立马拿被子难为情的捂住了脸，她告诉羽生有些话其实可以不说。
“舟酱~”羽生又叫了一次白舟的名字。
“？”白舟狐疑的望着羽生，她怕男孩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你觉得自己现在幸福吗？”羽生一脸期待地等待着白舟的答案。
女孩看了看羽生，一边把被子盖过男孩露在外面的肩膀，一边说道，
“傻瓜。”
“幸福的不是我，”
“是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你在冰演时说自己很幸福啊，那不就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