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定亲的日子定在朱雀边境军回朝的第二日。
安定王急匆匆率领兵将去宫里领了赏， 转头就向皇帝提及了两人定亲的事。
皇帝自然不愿意安定王府与卫景珂牵连太深，但眼下他也没别的法子了。
沈朔赢了大比，将来若去了上界成了修士， 安定王府便万万不可再得罪。
而卫景珂也是要去上界的，也不怕她再争这储君之位。
皇帝皮笑肉不笑， 算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天就发了赐婚布告，全京城便都知道， 安定王从边境回来了， 而他们一直看的话本主角， 也竟真的终成眷属了。
卫景珂上朝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一个胆子大的，冲着她的轿子大喊恭喜。
卫景珂倒也大方，让十三给对方撒了糖。
……
定亲那日， 两人都着了金红色的衣裙。
卫景珂难得穿了一次裙子， 红色绣着金边的袖口裙摆轻轻拂动， 衣衫款式简单， 是方便行动的款式。
头发则在头上束好了冠，冠后马尾在脑后轻轻荡着， 及背长。
沈沛则不同，她自天未亮便被宫里的嬷嬷喊了起来，梳妆打扮就花了两三个时辰。
虽然只是定亲， 可沈沛的一身行头也绝不比京中任何贵女成亲的排面差。
金红绣边的常服， 宫里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好的霞帔也搭在肩上，金凤步发钗在她那乌黑的发间，她轻步走来， 仪态稳得连头上的发钗都未颤动一分。
“很漂亮。”卫景珂牵过面前人的手， “定亲仓促， 委屈你了。”
卫景珂当然是想跳过定亲，直接成亲的。
可四方城主还在朱雀城中等着他们，‘门’不日就要关闭。
成亲得三书六聘，一丁点礼节也不能少。朱雀虽然民风开放，却在礼数这方面看得很重，少半分都是对新娘子的不尊重。
是以，择中先定个亲。
沈沛轻轻摇了摇头，“还好殿下说的是定亲，而非成亲，否则沈沛也没时间来绣嫁衣。”
想想上辈子始终未绣完的那身红衣，沈沛心中若说没有遗憾，那也是假的。
“定亲之后，就不该叫殿下了。”卫景珂一本正经地提醒她。
沈沛莞尔，“礼不可废。”
尤其，这身旁还有一双双眼睛瞧着她们呢。
卫景珂握着她的手不放，“不行。”
她总这样说，可身旁没人时，也不见她喊。
“那私下里叫。”沈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可……叫什么呢？”
叫卫姐姐？说实话，这称呼除了小时候，还有刻意引诱她时自己能脱口而出，平日里叫着，实在……叫不出口。
“叫名字便是。”卫景珂说，“景珂，卫景珂。”
沈沛张了张口，景珂二字在嘴里旋了又旋，却似比‘卫姐姐’更难说出口似的。
她脸色红润，半晌才从那纯白齿缝间漏出很轻的两个字——
“景珂。”
卫景珂心念一动。
面前的沈沛真的很好看，她有一刹那，竟动了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窥见的心思。
同样着了喜红衣衫，执手而立的画面，宛若一双画里走出来的璧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着实美好。
“咳咳——”坐在上位的亲爹沈星远重重地咳了两声，“今日也没别的人来，在座的都是亲朋好友，咱们就不兴太复杂的，你们二人与大家喝一杯，这亲事便算定下来了。”
“对对，快喝酒。”
“喝了酒就定下来了！”
皇帝没来，倒也没人希望他来。
若是千年前的卫景珂，大约心中也有两分希冀自己父皇能来。但如今的她，已然不需要这些虚伪的‘亲情’。
在座的，有她手下最亲近的十五名暗卫，有她相识的友人，亦有即便得知她是渡劫期大能对她也与往日无二的师父。
她的身旁，已热闹非凡。
卫景珂与沈沛互看一眼，共同端起杯子。
而席间众人，也举杯庆贺。
祝她们喜结良缘，万年好合。
“呜呜呜，主子与小郡主果真是最般配的！”素来爱笑的十三这次又哭又笑。
“十三姑娘，喜事就别哭啦！”冬霜摸摸十三的脑袋，眼中亦有泪光泛泛。
“真好。”晨曦也笑说。
江无艳轻声问她：“你又几时入我的家门？”
晨曦轻哼，“上界人不信凡礼。”
江无艳：……
“等你去了上界，我们便定道侣之契。由天道作证，你若是背叛了我，要遭天打雷劈。”晨曦扬声恐吓道，“怕吗？”
江无艳握住她的手，“天地可鉴。我不怕的。”
……
九命瞅着这一幕，抓住自己袖间的东西，也又叹了一口气。
“主子定亲，九命大人叹什么气？”
九命抬眸，六娘居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顿时她放下抓着袖子的手，咳了一声道：“你听错了，主子定亲我高兴还来不及。”
“袖间藏了东西？”六娘慧眼如炬。
九命摆摆手，“不是！”
“我记得九命大人也去了天骄大比，没赢？”六娘问她。
“赢了啊，全朱雀人都知道。”九命受不得她激，便哼笑道：“斋主这情报司的司主，做得不怎样啊。”
“确实不怎么样，不如九命大人做司主时消息灵通。”
九命：？
居然在夸自己？
九命也纳闷，六娘吃错药了？
六娘望着卫景珂那边，轻轻叹了口气，“今后主子去了上界，九命大人跟在主子身边，能者多劳，做事千万要仔细些。”
九命：？？？
“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命极度不解，“你不随主子去上界？”她不是吃了金丹吗？
六娘眉宇间有些忧愁，“炼金丹时出了些岔子，怕是去不了上界了。”
九命：“那怎么办？”
六娘笑了笑，“就在下界也不错。生老病死，也只是轮回罢了。”
九命眼中难掩焦急：“好端端地怎就出了岔子，我去问问主子。”
她都能去，六娘为什么不能去！
六娘抬手抓住她的手腕，“莫急，没什么大碍。主子说了，我等明年天骄大比就是。”
九命：“等明年天骄大比？筑灵丹可以帮你？”
“嗯。”
九命手忙脚乱地摸出袖子里的小瓷瓶，放进她白皙的掌心，“喏。筑灵丹。我那金丹没出岔子，这是天骄大比赢来的，给你。”九命磕磕巴巴，“……你我可是主子的左右手，少一人都不行，要去上界，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可我听说，九命大人的筑灵丹是给心上人的。”六娘迟疑道，“我真的能收？”
九命倏地瞪大了眼，磕巴直接变成了结巴，“什……谁谁谁胡说八道！”
六娘似满意了她这反应，笑道：“既然如此，那六娘就收下了。”
九命：？
什么既然如此？
既然不是给心上人的，她就收下了？
还是说……
既然是给心上人的，她就收下了。
九命心跳如鼓。
这些文人说话，怎么咬文嚼字的，也不让人懂！
九命心里有些气愤，却又不能发作——
“你……那金丹的岔子……真的不要紧？”她轻轻戳了戳六娘的胳膊。
六娘回眸，莞尔：“什么岔子？”
九命：？
“炼金丹，不是出了岔子吗？”九命茫然道。
六娘轻笑，“没岔子，只是为了骗九命大人的筑灵丹罢了。”
九命：？
“斋主大人，真厉害啊！”九命咬牙切齿。骗她就骗她，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个该死的女人！
“反正九命大人也没有心上人，给我又有何妨碍？”
“你金丹没出岔子，从我这骗筑灵丹干什么？”九命一愣，反应过来道：“你是要给别人的？”
六娘也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一层去，顿时叹气：“没有。”
“那你要来作甚？”
“供起来。”
九命：？
六娘但笑不语。
毕竟，这是九命替‘心上人’取来的筑灵丹啊。
……
等到明日，卫景珂等人就将启程赶往上界。
她手下的十五暗卫恢复自由身，愿意继续跟随卫景珂的，都将留在朱雀，静候明年的天骄大比。
卫景珂只是将此事问了问，结果十五个暗卫，十五个人都摩拳擦掌——
“主子放心，明年定是属下来上界找您！”
“明明是我。”十三也不甘示弱，她自然要一直留在主子和小郡主身边的！
“这个天骄大比为何一年只有三个名额，也太少了！”
“就是！”
“主子放心，明年的天骄大比，定也是朱雀包揽前三！”
卫景珂见这一幕，心中更是复杂。
沈沛捏捏她的手指，笑道：“看来殿下空了也要去长生泉走一趟了。”
若真的去了上界，又何必让他们在此苦苦等着那天骄大比的名额。
筑灵丹这种东西，不值什么钱的。
卫景珂点头：“无妨。只是走一趟罢了。你们且安心留在下界，本宫不在时，便留在静妃身边护她与她腹中孩子周全，直到本宫回来。”
“是！”
至于安定王……却不打算跟她们一道返回上界。
“要回去也不是现在。这朱雀子民还在等着本王守着呢。”沈修远摆了摆手，“等什么时候找个接班的将领，本王再回来不迟。”
几人也并不是一去不返，安定王府在下界，沈沛有空自然也要回来的。
如此，要去上界的人便已经全都确定了下来。
……
而此时，上界剑宗也发生了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许明睿还没回到剑宗，就听在路上撞见了同门师兄弟。
“你们怎么在这？”许明睿诧异。
遇见一两个同门的还不奇怪，遇到一群同门的……恐怕有事发生。
“我们来追剑的。”
“追剑？”
“许师兄有所不知，咱们宗门背后那七峰谷里的秘境自己打开了！有一柄剑直接从七峰谷飞了出去，我们便是受长老之命前来追剑的。”
七峰谷，曾是剑宗成立初期，一名天品铸剑师前辈的居所。
后来铸剑师前辈先逝，留下养剑大阵，为剑宗留了根基。里头的每一柄剑，经过上千年的养炼，都已成为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可剑亦有灵，想取走并非易事，讲求的便是一个缘字。
谁也不知道秘境什么时候会开启，一旦开启，便是机缘到了。
剑宗弟子气得火急火燎，“许师兄可有见过一道银光闪过？”
许明睿仔细回想，“几日前的确见过。”
但那是在下界，而且那剑是那位前辈所唤而来……
“几日前？”几个剑宗弟子一脸苦相，“师兄可瞧见它往哪里飞了？”
这剑，显然不是他们几个追得上的。
“这……”许明睿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逝，顿了顿他才说：“抱歉，我没太仔细留意。”
“找剑要紧，”几个剑宗弟子只好拱手告辞，“师兄，我们就先离开了。”
“好。”许明睿点头。
离开前，同门弟子对他说道：“对了许师兄，现在宗门的长老们都赶去七峰谷了。这架势，也许那秘境要开了。你也快些赶回去，说不定也能得一二机缘。”
神剑，可遇不可求啊。
许明睿点头沉声：“多谢师弟，我这便回去看看。”
等几个剑宗弟子走远，许明睿才收回目光，御剑往宗门飞去。
他心里难免打个突突。
几日前七峰谷的剑飞出去了……银光……仙剑……
“难道……”
这描述都与那日卫前辈手中的剑一模一样，那日在下界突然飞来的剑，是七峰谷秘境里的剑？
他心中冒出这个猜测，却又不敢相信。
总之，先回宗门看看吧。
若七峰谷秘境真的开了，不止多少修士会循声而来……剑宗怕是要难得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