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带着冬霜急匆匆来到王府大堂， 便见一中年男子站在堂上。
“爹！”
安定王沈星远回头，便见自己一年未见的女儿，顿时英俊的面貌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沛儿！”
沈沛快步走近，眼中已有泪溢出。
她已有数百年， 已有数百年不曾见过爹了。
“哎，别哭别哭……”女儿落泪， 沈星远顿时手足无措。他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擦去沈沛脸上滚落的泪珠， 脸上却有笑容闪逝， “我的沛儿，这样想爹啊？都是大姑娘了，怎还这样爱哭？说出去要被人笑话了。”
沈沛吸吸鼻子，“那爹就说出去， 让沛儿被人笑话好了。”
沈星远顿时横眉竖目：“谁敢笑话你， 爹去教训他！”
沈沛破涕而笑。
见自己的掌上明珠又笑起来， 沈星远心中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冬霜此时也上前， “冬霜见过王爷。”
沈星远颔首，“冬霜这丫头， 把小姐照顾得不错。”
冬霜也跟着笑：“冬霜不敢揽功。”
见沈沛脸色不错，沈星远心中甚慰，“都赏， 都有赏！”
“对了， 朔儿呢？”沈星远这才想起，自己那个年纪还要小些的小儿子。
“今日世子爷不休沐，应当还在当差呢。”冬霜答道。
“朔儿当了个京城卫长， 现在应当在城中巡逻。”弟弟还不知道姐姐用不上他赢来的筑灵丹， 以为天骄大比之后就回归他以往的日常了， 该去当差他自然也去了。
沈星远点头，“那就先不要将他叫回来了。冬霜去沏壶茶来。”
冬霜心知父女两有话要说，便应了声是后匆匆退下了。
“沛儿，坐。”沈星远先一步坐下，对沈沛说道，“你知道爹为什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吗？一起班师回朝请功的将领们都被爹落在身后。”
沈沛乖乖坐下来说：“殿下给爹写了信。”
“是。”沈星远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那枚桃花簪子上，又假作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移开了目光，“你和殿下是怎么回事？”
沈沛也不知道卫景珂给自己爹写的信上到底说了什么，只道：“若爹是问我愿不愿意定这门亲，那沛儿是愿的。”
沈星远咬牙：“本王就知道姓卫那丫头不怀好意。”
沈沛：？
“爹，是殿下呢。”沈沛有些想笑。
“哼。”
沈星远瞥了沈沛一眼，“沛儿，若是爹不同意，你怎么说？”
沈沛想了想，从容不迫道：“沛儿没想过。我觉得爹不会不同意。爹最疼我，自小到大，我要的爹总是会满足的。”
“可卫景珂是皇女。”沈星远叹息，还是最得朱雀百姓之心的皇女。
“爹，殿下不做皇帝。”
“这皇帝是她不做就能不做的？她不做，这朱雀让谁来当家？让那个白痴二皇子？”
沈沛心中发笑，“爹，二皇子死了。”
沈星远显然还没得知这一层消息，有点愣，但紧接着蹙起眉，“死了就更麻烦了，她这皇帝之位还跑得了？”
“但静妃娘娘怀孕了。”
沈星远一头雾水，“哪个静妃？”
沈沛叹息，“爹不了解京中诸事，总而言之，殿下不做皇帝。”
沈沛也不想告诉她爹，自己在其中到底做了多少事。
沈星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除了卫丫头，其他人不行？”
“不行。”
“卫丫头是个好苗子。爹也许没跟你说过，她是有去上界的资格的。若遇良师，前途无量。”沈星远眼里有愁绪，“可沛儿，上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若是沈沛并非重生，她也许会将她爹这番话理解成她没有武者天赋，所以与卫景珂并不般配。
但现在沈沛知道，沈星远指的是什么。
引灵体一旦在上界出现，所卷起的惊涛骇浪，绝不是她能承受的。
而她爹……
果然知道她是引灵体。
可这么一来，爹如果知道她是引灵体，那她爹的实力，恐怕就不止武者八阶那么简单。
最有可能的是，她爹也是来自上界。
可这么一来，她爹的结局，怎么会是在朱雀天牢中被迫‘自缢’。
‘自缢’是假。暗杀应当才是真。
而天牢中的暗杀，定于上界人有关。
继安定王府衰败之后，沈沛也被人抓去了魔宗。
这么想来，也许她引灵体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上辈子她对自己的体质毫无所觉，被有心人发现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原以为上辈子安定王府倾塌只是卫家父子过河拆桥，现在想来，恐怕也与上界脱不开关系。
这仇，真是越报便越觉得牵连甚广。
沈沛久久不语，眉头却越来越紧。
直到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眉心。
沈沛迷茫抬头，便见沈星远满脸无奈，“沛儿，爹见不得你这满腹忧愁的模样。爹也不是特意赶回来阻拦你的。”
“爹，沛儿没有满腹忧愁。”
“还说没有，眉头都快夹死苍蝇了。”沈星远摇摇头，“不就是一个卫丫头吗？真有那般喜欢，那你就嫁。”
沈沛笑了，“爹，殿下说，她能保护我。即便去上界，也是同样。”
沈星远挑眉，“卫丫头现在什么实力了。爹回京的路上都听见百姓在传，她过了天骄大比。”
“是，朔儿也过了呢。等朔儿晚些时候回来，爹去试试。至于殿下……”沈沛面不改色地说：“殿下毕竟是您的徒弟，您也该去试试她的。”
她重生的事隐晦地告诉过朔儿，而爹爹……她也没打算瞒着。
但……
事情总要一步步来的。
若爹真是上界出身……也不知道当他晓得自己教的徒弟如今已是渡劫期的大能，会作何感想……
沈沛看热闹不嫌事大，微微笑道：“大皇女府就在隔壁街呢。”
……
刚回皇女府的卫景珂突然一顿。
为何她突然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阁下。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送信去了燕道长那里，她已带着徒弟去了扶风谷，应当回上界去了。”晨曦说道。
“嗯。六娘怎么样？”
“我已助六娘炼化赤穹的金丹，只是需要些时日。”
“好。江无艳那处呢？”
晨曦点头，“进展也很顺利，方烬很配合，如今商团在下界的势力近乎已经在我们手中。”
虽然商团在下界的势力主要就是一个情报网，但还是被吸收了过来。
至于和上界商团的联系，主要是从方烬这里联系，无需严刑拷打，方烬已经全部和盘托出。
朱雀诸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
只等卫景珂与沈沛定了亲，她们恐怕就都要回一趟上界了。
“知道了。本宫去看看六娘。”
卫景珂话音刚落，就被晨曦劝阻，“阁下，九命刚去……”
这个时候去打扰，可就太不会看时机了。
卫景珂：“我知道了。”
……
皇女府的别院中。
六娘正在看书。
青书斋近来寻到的孤本，斋里的人第一时间就给她送了过来。
而晨曦姑娘助她炼化了一部分的金丹，她对自己身体中突然而来的力量还有些不习惯。
是以……只能看看书打消一下时间。
她与九命情况不同。
九命那时是生死一线，所以主子给她炼了金丹，得了长生。
可她平白无故就得人上百年修为，六娘心中是受之有愧的。同样也觉感动。
主子也许是想告诉她，九命有的她也有。
六娘叹息。
主子实在多虑了。
“你叹什么气？炼了金丹还不高兴？”
六娘抬头，蹲在自己墙头的不是九命那女人又是谁。
此时臭着一张脸，好似自己欠了她几千两银子似的。
“自然高兴。”六娘淡淡地问，“九命大人有的，六娘也有。”
九命嗤笑，“是啊，主子她从不偏颇！”
六娘眉头一皱，“九命大人若对主子的作法有意见尽管请主子收回金丹。我的确受之有愧。”
九命有些恼，“我说你受之有愧了吗？你替主子做的事也不少，青书斋管得也很好，如今朱雀百官有一半都掌握在你手中，这些不是功绩？”
六娘一怔。
九命居然会说她做得好。
这是她没想到的。
“但我不善武，金丹给我，是大材小用了。”
“能长生不就好了。”九命别开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今日的九命大人，着实别扭。但……似乎是善意的。
“你觉得主子给了我这金丹我会想多，所以特意过来走一趟？”六娘心中微讶。她倒不是惊讶于九命的态度，而是九命的心思，几时这样细腻了？
“小郡主说的。”九命瘪嘴，“否则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向小郡主告了一个时辰的假。
“即便是公主这样说，你又为何要过来？”六娘问，“九命大人，这样关心我？”
九命：……
“同僚一场，我还关心错了是不是？”九命气急。
六娘看她的眼神更加诧异。
九命，吃错了药？
“炼金丹……很疼吧。”九命瞥了她一眼，也有些奇怪，主子给她炼金丹的时候，疼得她死去活来的。怎么六娘好像没什么事。
“不疼。”六娘一顿，说道：“晨曦姑娘说，循序渐进，七日就能炼完。”
九命：？
九命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突突。
循序渐进？
她炼金丹的时候，主子可是一个时辰都没用完……说来，那时候好像听说小郡主来了府上。
莫非……
“我真惨。”九命捂住脸。
六娘见她如此，倒是笑了，“你真惨。”
“你笑什么笑！”九命别开头，“既然你没事，那我也回王府去了。”
六娘颔首，“不送。”
九命抿了抿唇，摸了摸怀中揣着的小瓷瓶，深吸一口气，跳下了墙头，消失无踪。
而院子里，似乎风也停了片刻。
六娘垂眼落在书上。
却意外地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嘴角轻轻翘起，久久不能落下。
“她赢了大比，得到了筑灵丹。如此想来，是本宫坏了九命的好事。”声音从背后响起。
六娘回神，起身，低头：“主子。”
“主子说的，我知道。”
卫景珂挑眉，“你知道？”
“是。”
九命与她都是孤儿，卫景珂与她们有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恩。九命身边没有朋友更没有家人，她为何参加大比，为何想要筑灵丹，她心中也知一二。
“那为何不挑明？”卫景珂问。
六娘微笑，“不着急。”
九命替她做的事，她都会一一记住，可见她一步一步慢慢笨笨拙拙地走到自己身边来，那种感觉也很不错。
卫景珂：……
“你也善棋？”
六娘点头：“善。”
卫景珂：“哦。”
作者有话说：
六娘是攻！（腹黑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