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姜一柠是在一阵阵刺耳的喇叭声中醒来的。她半眯着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她瓷白的脸上显得她皮肤清透，脸色不再绯红,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好像已经退了。
她愣了会神才艰难地坐起来, 身上已经不怎么疼了, 就是有一些酸。她揉了揉自己发蒙的脑袋，像是喝醉断片似的, 她开始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不对, 准确来说应该是今天凌晨。
想到这, 记忆就像潮水一样涨了上来。她的印象只停留在那个拥抱，那时药的作用好像开始生效了她一直昏昏欲睡，最后连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彻底睡死之前季尘好像还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清楚。
现在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她坐在季尘的腿上放肆的画面。
坐在他腿上。
抱着他, 还债！
还说了些大胆的话！什么加钱！！
“......”
她垂着头自我挣扎了一会，才如梦初醒地开始环顾四周, 从双人床的另一侧梭巡到沙发到厕所, 直至确认整个房间就她一个人才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心却又空空的, 连她都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在还是不在。
那个人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现在又像从未来过一样，很难不让人觉得那仅仅是一场梦。
好在, 他的西装外套遗留在了沙发上。
他走得好像很匆忙。
姜一柠揉了揉眼睛不再多想, 起床将那件西转叠好放在一旁，然后想去洗漱一番, 刚走两步就又被楼下的喇叭声吓到了, 她折回走到窗口不满地看了过去——
不大的酒店前面停了好几辆货车挡到了通行的马路，难怪会那么吵。
看了两眼她就没再凑热闹, 等把自己收拾好了之后刚想回去床边拿手机，敲门声就响起了。她心跳加速，下意识觉得会不会是季尘，怀着那么一丝期待去开了门，只见郭钰站在门口。
姜一柠瞬间拾起失落，精神抖擞道：“阿钰，早上好呀。”
郭钰听她语气十分亲昵，也弯了弯唇角说道：“早上好一柠姐，你好点了吗？”
“托你的福，好多了。”姜一柠敞开大门，侧身站着，“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吧。”
郭钰狐疑了一秒而后微微颔首走进来，默默跟在姜一柠身后，“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她音量很小，有不好意思。
姜一柠把她领到沙发前，自己又去拿了两瓶矿泉水来，边走过来边说，“谁说的啊，昨晚幸亏你帮忙买了药过来，真的太谢谢你啦。”
她把水递给郭钰，又拉她坐下。
“之后回北铭，我请你吃饭。”
“我真没帮上什么忙，药都是哥哥让人买好给我拿上来的，我顶多就是跑跑腿。”郭钰握着水瓶有些温吞，“而且，就一件小事哥哥也特地过来谢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从小对于别人的夸奖和感谢她都有些不自在，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透明不希望被人关注到，虽然她明明内心感激得要命，但嘴上就是很难自在地去表达。
她其实很不自信。
姜一柠也有过这种时候，所以立马就能注意到她的情绪，“那单纯的想请你吃饭也不行吗？”她假装不快。
“没有没有，当然可以。”郭钰忙慌否认，生怕对方真的不高兴，“谢谢一柠姐。”
“不客气。”姜一柠俏皮地眨了眨眼，笑着说。
郭钰直愣愣地盯着姜一柠，眼神里闪烁着光亮，她有些羡慕。
“你哥他什么时候去找你的？”姜一柠自然而然地拉近和郭钰的距离，问道。
“没有，就是早上微信上说的。”
“哦哦，”姜一柠点点头若有所思，随后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走的啊？”
郭钰拿出手机看了眼，“好像是五点，哥哥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是四点多，之后就走了。”她举起手机毫无顾忌地把自己和季尘的聊天记录拿给姜一柠看。
递到眼前的页面，姜一柠随意扫了一眼，发现季尘说的话特别简洁，每行都很短估计不超过十个字，还真是和他的人如出一辙，她没仔细看就收回了目光，心里想了些别的事。
他走得好早。
昨晚他们估计也折腾到两三点吧，那他都没睡觉吗？
她顿时有些愧疚。
窗外卸货的“砰砰”声骤然响起，尘土震得飞扬。姜一柠的房间在二楼难以幸免的遭殃，郭钰及时转身跪在沙发上去关窗户，她伸着头看，“外面货车上装的是空调吗？这么多！”
闻言姜一柠回过神也跟着转身看出去，“真的很多诶，老板是发财了吗？这要花不少钱吧！”
“不知道，但是总算要装新的了，这个酒店的空调都不太行。”郭钰问她，“一柠姐，你房间的空调是不是也不热？”
姜一柠点头：“嗯，而且声音还特别响。”
郭钰说道：“那换得挺及时的，过几天好像会下雪，应该会特别冷。”
姜一柠单腿盘坐，身体靠在窗台上，慢慢悠悠地说，“北铭好久没下过雪了吧，我印象里好像在我很小的时候下过一次。”
“嗯，但今年温度特别低，过几天可能要零下了，我特别怕冷。”
“我也是，但是我喜欢下雪。”姜一柠托着腮眼神放空，“要是下雪天也很温暖就好了，打雪仗也不冻手，那我能在雪地里撒欢一整天。”
郭钰看着她听她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个人趴在窗口聊了半天，好一会儿才转身重新坐在沙发上。姜一柠觉得有些渴了，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突然想起什么来，只听她惊呼一声，而后兀的站起来。
“糟糕！几点了啊！”
说着，她往床头柜跑去拿手机。
“已经十二点了。”郭钰说的时候她也正好点亮了手机屏幕，数字时间跃入眼帘。
完蛋！今天还有拍摄！
不会全剧组都在等她吧！
她急得掌心已经出汗了。
“我闹钟没响吗？”姜一柠惶恐地翻着手机，无济于事地垂死挣扎道，“怎么关了！”
“怎么办啊！”
“别人不会以为我耍大牌吧。”
“不行我得赶紧去。”
......
“那个......”郭钰早就站起来了，将将才找到时机打断她，“哥哥让我给你请假了，贾导把你的戏排到下午，两点去就行。”
“哥哥没跟你说吗？”
说到最后，姜一柠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手里的东西一半塞在包里一半露在外面。
还好只是请假，而不是无故旷工。
她瘫坐在床上，点开手机看了眼，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老板：「药记得吃，餐后吃不要空腹。」
老板：「我让阿钰帮你请假了，中午她会去叫你。」
老板：「好好吃饭，回来我检查。」
老板：「还没醒？还发烧吗？」
时间都不一样，分了好几次发的。
他是想到一条发一条的吗？
看到最后一条的时间，是十分钟前，姜一柠忙不迭地回了一句过去。
而后等了好久，也没有回复。
-
香樟机场距离繁花镇有六百多公里，正常开车也需要六个小时，季尘已经开了七个小时了，还剩最后几公里的路。
车上，连暖气都没开。季尘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皱皱巴巴地揉在一起，下巴上的胡须一夜之间就冒出来了一点，他目光沉沉专心开着车，看上去有些疲惫。
突然车载电话响起，他偏头看了眼随后接通，对面率先出声，“季总，下午的航班要改吗？”
季尘：“不用，能赶上。”
“好的。”
特助犹豫了一秒，然后又立马汇报道。
“昨天许小姐过来找您，说是您答应了要陪她一起吃顿饭，让我给她您的schedule。”
车内沉默了一瞬，转向灯的声音“滴滴”的响着，等变完道季尘才凝眉问，“给了？”
“没有。”
季尘抿唇道：“那你跟她约时间吧。”
这个回答好像有些出于意料，对面特助愣了一瞬然后恢复镇定才说，“好的。”
“让人拿套衣服到机场，”季尘说，“另外我吩咐你的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车和东西都到了繁花镇了，您的衣服待会也会直接送到VIP候机室。”
季尘身边都不是一般人，张特助凌晨四点收到老板的消息说是要他安排人过来装空调，不到两小时货车已经运输的路上了。他跟着季尘有四五年的时间，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半夜收到老板发的除工作以外的事情。
纵使他觉得惊讶但也不会多问，从最初青鸟那件事他就意识到这位姜小姐有些特殊。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机场的地下停车库，季尘熄火将驾驶座的椅子向后调整，空出足够大的位置让他伸展。
他眼睛半眯着抬手按了按后脖颈，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用力就青筋凸起，而后又从中控台翻出了一包烟。
嚓、嚓——
火苗燃起，他歪头含了根烟在嘴边，慢条斯理地靠近火焰，而后明明灭灭的火星子闪烁着。
他手肘靠在车窗上，吐了一口烟才问，“爱乐珠宝的代言是谁在负责。”
特助回答：“品牌部的文迪，文总监。”
“进展到哪了？”
“男生定了楚河，女生这边好像是他们中意许小姐，但是许小姐代言了CAR，这两条品牌线冲突了，所以目前没什么进展。”
特助补充道：“姜小姐好像也在候选人的名单里，需要我跟文总监那边打声招呼吗？”
那边没有回答。
薄薄的烟雾模糊了季尘的脸，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用。”
“告诉他们，选最合适的，不要考虑咖位和流量。”
“好的，我立马去办。”
电话挂断，好像只是交错间手机就弹出了一条消息。季尘看也没看，伸手把半截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反复碾压了几下才去拿手机。
他好像一早就知道是谁，唇角挂着难以掩盖的笑意。
果然——
柠柠不爱吃柠檬：「啊？回去怎么检查？」
他靠着车窗垂眸，手掌握拳抵在下巴处，一边的唇角翘起更大的弧度，看上起有些痞气，他敲下一行字。
「我抱了就知道了。」
对面回的很快：「......你的手是秤砣吗？」
他又说。
「不是，只是记住了你的重量。」
「暂时不会迭代掉。」
柠柠不爱吃柠檬：「什么意思？」
「查查字典。」
然而姜一柠没再立马回复。
季尘打开车门出来将手机收进口袋里，往VIP候机室走。
候机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成套的西装已经放在桌子上，他简单冲了个澡然后换上整洁的衣服，再看手机时已经有了新的消息。
柠柠不爱吃柠檬：「我上过学，知道迭代的意思！」
几分钟后又自说自话地发来了两条。
柠柠不爱吃柠檬：「......」
柠柠不爱吃柠檬：「哦！」
季尘：「懂了？」
柠柠不爱吃柠檬：「嗯。」
「那你说说看你理解的意思。」
柠柠不爱吃柠檬：「不说。」
「不说也行，反正“欠债还抱”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