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棠月处理完猫尸,消完毒,捧着杯茶坐在电脑前发呆, 茶凉了,她也没喝一口。
听见同事喊她,“小棠, 你的手机在响。”
她才回过神,拿起手机,看见是叶迪的电话, “喂?”
叶迪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沮丧,“小棠, 我好像得了婚前恐惧综合症。”
“哦。”
“反应好平淡。”
“嗯, 我是不婚主义,不能理解婚姻。”棠月喝了口茶,凉掉的茶很苦涩, 茶叶也不好。
她被陆卓衍养刁了, 尝得出来好茶与普通茶叶的区别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就像习惯, 要是习惯了陆卓衍, 戒掉也会很难。
这个男人太懂怎么对付她了,方方面面无孔不入, 表面看着是在对她好。
但她很清醒, 陆卓衍是在用这种方法困住她。
让她在分手那天到来时, 无法坦率说出再见。
原来叶迪又和杜子巍因为婚礼的事情吵了架,一吵架叶迪就要离家出走, 次数多了,杜子巍懒得找她。
叶迪想回月牙糖小区住几天, 敲门没人应答,在电梯里遇见小邻居杭天悦,说棠月和男朋友搬走了。
“我在物业那儿放了把钥匙,原本是方便傅小鲤回来要用,你既然要去住几天,去物业那儿拿钥匙吧。”棠月打开电脑,登陆工作账号,准备开始录入猫尸的资料。
叶迪支支吾吾,“你跟陆老板同居了?”
这个问题属于私事,棠月不想回答,然而不知是否和陆卓衍待在一起久了,有时候对朋友的需求变得丰富,私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嗯。”
“啊?你跟傅小鲤呢?现在跟陆老板在一起,不会于心不安么?”叶迪的话拐了七八道弯,问得含糊又委婉。
棠月听岔了,以为叶迪识破了她对陆卓衍于心不安。
坦然承认,“有点。”
叶迪震惊了,“既然会,那你还……傅小鲤什么态度?有没有为难你?”
棠月实话实话,“他挺生气的吧。”
过了一会儿,叶迪叹口气,废话,被绿了,换谁谁不生气。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
叶迪真心实意地说,“说实话,傅小鲤对你真没话说,杜子巍都做不到对我那么好,那会儿我还挺羡慕的。”
鸡同鸭讲的结果,棠月听见叶迪说这些,以为叶迪曾经喜欢过傅小鲤。
可她要结婚了,杜子巍知道了会不会很尴尬。
有电话插/进来,棠月和叶迪说了声,挂了她的电话,接听起廖家俊的电话,原来是告诉她柳望这件事的进展。
即便柳望虐杀了上百只猫,但大部分都是无主人的流浪猫,单纯的虐猫行为不构成犯罪,被勒令带回家由监护人管教。
却没想到饺子店老板向柳望提出赔偿,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没得完。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就是精神状态总是疯癫的柳望妈妈,一直陪在他身边,让他的情绪得到好转。
针对他们的情况,警察也对他父亲提出警告,只要柳望和他妈妈报警,他们会第一时间出警。
有了出警证明,能对柳望妈妈之后离婚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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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新月宠物医院的年会,邀请了缘生宠物殡葬的人参加,温雨早早按照陆卓衍的吩咐,去蓝禾堂定下宴会厅,参与年会场馆布置工作。
这几天新月,上到医护人员,下到食堂和清洁部门,员工各个喜气洋洋。
连棠月都看出来了,林医生解释,“陆老板搞年会不来虚头巴脑的,就是发红包去的。”
棠月吃惊,“自动提款机?”
林医生笑道,“也可以这么说,一年到头工作,谁不希望老板大方点儿,搞活动,发礼物,都不如红包实在。”
“不过今年不一样,老员工们可能希望要红包,但小姑娘们,包括我,都想要楚晰5月份的演唱会门票,这可是巡演最后一站了。”林医生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棠月疑惑,“楚晰不是慈山人么,怎么演唱会最后一站总在桐城?”
林医生挑挑眉梢,像是找到了盟友,“我还以为你不追星,没想到还知道楚晰是慈山人。”
不仅知道他是慈山人,还知道他们是庆阳中学的校友,楚晰低她两届,他们还一起参加过当年庆阳和音乐附□□同举办的交响乐演出。
而且,她所在的‘甜城加油群’里面,楚晰也在,乐队其他成员都在。
除了颜果子不在。
当年楚晰那个疯子,顶着北风在桥底下演出,陆卓衍和她是仅有的几个观众。
那天尽管北风呼呼吹,河水滚动浪涛,几乎将楚晰的声音淹没,但他像在和命运抗争着什么的嗓音,非常具有穿透力,感染着他们几个听众。
在那样混乱、毫无秩序、疯了一样的氛围下——
陆卓衍第一次牵了她的手。
所有的冷意,都被那掌心的温暖所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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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会当天,新月宠物医院和乘月宠物医院的医护们盛装出席。
棠月只当是和同事们去凑热闹,并未想过穿衣打扮的问题。
但陆卓衍大早上就把她拉进衣帽间,把她当作个芭比娃娃,搭配了一套又一套衣服,让她穿给他看。
原本棠月以为就两身衣服,没太在意,把陆卓衍推出衣帽间,在里面换衣服,换好了出去问他意见。
“这身怎么样?”
“不行,你腰细,这衣服没显出来。”
“冬天,保暖比较重要吧。”
“室内有暖气,你担心什么。”
就这样,换的衣服越来越多,棠月在心底大骂狗男人。
偏偏狗男人陆卓衍老神在在地靠着沙发,假眉三道地打量着她,“不行,你穿点浅色的吧,不然我们都穿黑色,大好的日子,跟俩索命阎王似的,不吉利。”
狗男人毒舌起来连自己都骂。
棠月服气了。
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她是做殡葬业的,别人公司大好的日子,她也不好穿得太殡葬,像是去触霉头。
于是,棠月听了他的话,继续换衣服。
直到她换上浅色羊羔绒外套,内搭米色毛衣,咖啡色格子长裙,陆卓衍撑在膝盖上的手,才对着她竖起个大拇指,“就这身。”
说完,站起身,早有准备似的,从桌上拿起一个丝绒盒子,打开盒子,拎出一对可爱的咖啡色球球耳环,低着眸子,抿抿唇,站在她旁边,“戴这对耳环。”
棠月哦了声,乖乖站在他面前,仰着脑袋,“你帮我戴。”
陆卓衍吊儿郎当地用指节蹭了蹭她的脸颊,娴熟地拨开她耳畔的头发,捏着她的耳垂,指腹一推,取出银色耳钉,再将球球耳环的耳针穿过耳洞。
两边都戴好好,棠月歪了歪头,“好看么?”
“还行吧。”陆卓衍移开目光,眼底有明显的笑意,手指摩挲着她的耳钉,耳朵尖微微发热,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直接将手里的耳钉戴到了自己的左耳。
他有枚耳洞,棠月知道,只是从未见他戴过耳钉。
银色耳钉闪着薄薄的光,把狗男人映衬得更坏了。
陆卓衍最近在她面前有点百无禁忌,当着她的面,直接勾着T恤领口脱衣服。
棠月正好看见他硬朗的后背上面,一道浅浅的抓痕,“我出去等你。”
看着她逃跑的样子,陆卓衍神色微妙,搓了搓头发,穿上黑衬衫,挑出两条领带,打开门,手肘随意搭着门框,没站直,扬了扬缠在手上的领带,“宝贝,帮我系领带。”
“啊?可我不会。”棠月搓了搓发热的耳朵,认真地说。
“我教你。”陆卓衍慢条斯理地系好衬衫最后一颗纽扣,让若隐若现的嶙峋锁骨藏进衣服里,严严实实。
麻烦精真的很会给人找事情,棠月叹口气,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领带。
陆卓衍歪着头,把她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拖腔拖调地拉长尾音,“这儿扭成这样,从那儿绕进去……”
“你太高了,蹲下。”棠月妥协地说。
陆卓衍听话地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头靠近棠月,挑起一边眉梢,示意她来吧。
棠月抬高手,领带绕过他的脖颈,呼吸朦胧交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白茶淡香。
只要转过头去,棠月就会亲到他的侧脸,狗男人真的好奸诈。
“棠月,你在走神,要罚。”陆卓衍这么说着,偏头过来,嘴唇碰到她的脸,鼻尖刮过她的眼尾。
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从尾椎骨,窜到天灵盖。
引火的人,气定神闲,指节从她的毛衣领口伸进去。
微凉的触感让棠月浑身一激灵。
接着脖颈上戴着的素圈指环被挑出来,陆卓衍漫不经心地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男妖精又开始了。
棠月不再看他,忍耐着满脸燥热,快速给他系好领带。
不过一分钟的事情,却像是电影画面定格,每一帧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系好领带后,棠月刚舒出一口气,额头就被亲了亲,“谢谢棠小姐。”
“嗯。”
出门后,棠月说什么也不跟陆卓衍一起去年会会场了,她和薛羽他们一道去,陆卓衍先回了趟新月,才去蓝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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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禾堂附近停着辆车,车里,姜助理拿着iPad查询行程,“陆董,今晚小陆老板在这儿办年会,咱们要去打个招呼么?”
陆丹臣从鼻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听着情绪属实不佳。
姜助理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陆丹臣一眼,知道老板这两天因为之前的车祸烦心。
刚准备给陆卓衍打电话,却听陆丹臣开口,“等等。”
姜助理锁屏,放下手机,等待老板下一步指示,却迟迟听不见动静,又从后视镜观察陆丹臣。
却见他双眼直瞪着窗外某处,顺着他的视线去寻,视野里一堆人在门口慢慢进场,那群人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个穿着浅色羊羔绒外套的女孩。
姜助理不以为意,只当是个漂亮女孩,多看两眼。
然而当女孩转过脸,他愣住了。
是她。
棠月。
陆丹臣要他在慈山调查的那个女孩。
身世背景极为复杂,在傅昂家里住过,又是虞文升的养女,后来又住在瓦兰巷,跟一个老婆婆一起生活。
重点是,她是陆卓衍的妹妹。
“开车。”陆丹臣说。
姜助理回过神,想问陆丹臣还去不去见小陆老板,却听他直接安排,“联系那天车祸的男人,告诉他,要找的人在蓝禾堂。”
姜助理微微吃惊,脑子里出现那个泼皮无赖的脸,那无赖制造车祸,碰瓷,没皮没脸地在大马路上闹……
种种画面闪过姜助理的脑海,快速盘清逻辑。
车驶离蓝禾堂,姜助理目光透过车窗,略带悲哀地看了棠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