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只给她十秒钟的换气时间。
其实超过了30秒, 棠月手里的蛋糕转移到了陆卓衍手上。
不知是否为了防止她缺氧脱力,陆卓衍坐到沙发上,敞开腿, 圈着她的手腕,下巴颏儿朝着左右两边偏了偏了。
“坐哪边?”
万籁寂静的夜晚,客厅里没点灯, 只有月光穿破没有关紧的窗帘,向房间里洒下一线银白清晖。
陆卓衍的眼睛在朦胧的银灰色里,亮度惊人, 他不吝于向她展示里面蛰伏着的野兽。
棠月想说“累了,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视线里, 他伸出手, 指尖抠了蛋糕尖尖角的奶油,放进嘴里吮吸了一口。
她下意识别过脸,心跳如鼓。
买蛋糕的时候, 棠月特意选择了这款甜度不高的, 因为记得陆卓衍不爱吃糖。
“不甜。”陆卓衍评价道。
棠月微微一怔,看着他用叉子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
坐到他的右腿上, 仍旧困惑他现在喜欢吃甜食了么?
陆卓衍把手里的蛋糕拿到左手, 慢条斯理地勺了一块草莓尖,送到棠月嘴边。
看着棠月启唇, 他笑了一下, 收回叉子, 让她扑了个空。
她转头看来,缺氧导致她的眼睛水盈盈的, 像是随时要哭。
虽然明知道哭这种情绪和棠月没什么关系,但陆卓衍还是悸动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多少次。
泪水涟涟的少女, 虔诚地依偎着他,把所有的爱与信任都交托在他手里。
他们的情绪产生共鸣。
她欢愉,他欢愉。
她痛苦,他痛苦。
光是想到这里,单纯的亲吻就让他的一颗心充溢着无尽的绮思。
客厅里,月光下,静谧细细流淌。
他嗓子发紧,口干舌燥,不得不撇了一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不然让她发现他的不对劲,而她用最平静淡漠的眼神望着他。
那真是丢脸到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可惜陆卓衍不知道,棠月没有他猜想那么冷静,尤其是刚刚他用指尖沾着蛋糕喂到她嘴边时。
表面看着她平静地咬住了他的指尖,舌尖卷走了蛋糕,隐秘而轻柔地勾了一下他的指尖。
其实做这件事的时候,棠月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胸腔,甚至耳朵偷偷攀上热度。
两人却像是暗中角力的斗士。
明明意乱情迷,细小的喘息,彼此身体上不同的味道,一个眼神的无意碰触,一点就着。
陆卓衍不愿意泄露自己的情动。
棠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故意的撩拨。
他们暗中较劲儿,谁都不愿意屈服于谁。
电话铃声响起,棠月找寻了一下,微微起身脱离他的大腿,拿过手机,又坐下,余光瞥见陆卓衍下意识追逐着她腰的右手,在她坐下时又收了回去。
这么晚了还能给她打电话的只会是傅小鲤,刚刚回来忘记和他说一声了,傅小鲤应该等了很久,棠月分心接听电话,没有避着陆卓衍。
傅小鲤:“你到了么?”
棠月:“到了。”
傅小鲤:“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过几天出差记得多带衣服,我查了那个城市的天气,会降温下雨……”
棠月:“好。”
话语还是关心的话语,但棠月敏感察觉到傅小鲤些微反常。
后腰有掌心覆盖,隔着针织衫,那作怪的拇指指腹抚摸着腰,针织衫内里有一层细小的绒毛,被人轻抚,擦过皮肤,撩拨起阵阵酥麻痒意。
棠月不由得蜷了蜷了脚趾,抬起脚,脚后跟稳稳踩在陆卓衍的脚背,碾下去,手也去捉他的手,眼睛横他一眼。
警告他实相点。
这个该死的混蛋,脸上表情慵懒又正经,好像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专心吃着蛋糕一般。
通话进行到一分钟,陆卓衍耐心告罄,托着她的腰朝着怀里一扣,倾身靠近,以唇堵住了她的嘴唇,吞噬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棠月单手不足以抵抗他坚硬的胸膛,挣扎中,“啪”地一声脆响。
黑暗中,三个人都懵了。
棠月最先回过神,挂了电话,看着他的脸,欲言又止。
“抱歉,我……”
谁知陆卓衍指节蹭了蹭下颌,垂下头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棠月起身要回房间,却又被陆卓衍扯了回去。
“棠小姐,你准备以后每次接吻,都先打我一巴掌?”
-
一千多公里外的甜城某酒店。
“傅小鲤,我衣服在外面,能帮我拿一下么?”浴室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傅小鲤衣衫完整,靠坐在沙发上,曲起一条长腿搁沙发上,下巴颏儿贴着膝盖,指间松松地夹着手机。
像丢了魂一般,目无焦距。
没听见傅小鲤的回答,女人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只裹着白色的浴巾,濡湿长发垂落在白皙的肩头,锁骨和脖颈上都挂着水珠。
浴室的水汽氤氲在她眼睛里,水光莹莹,眼角挽起一丝妩媚。
像轻盈的鹿,受到惊吓双眼会通红。
又脆弱得像翩跹蝴蝶,含蓄地邀伴起舞。
赤着脚,笔直的长腿,一步一步走向傅小鲤。
女人走到他的身侧,他依旧毫无反应。
直到柔软的双臂攀上他的肩膀,一寸一寸缠绕他的脖颈,撩拨着他的心绪。
清甜的栀子花香味扑鼻而来,傅小鲤终于回过神,却疲惫得一动未动。
巨大的悲怆与自我厌弃囚困着他。
抱着他的怀抱温暖、柔软、熟悉。
但却不是她。
他所渴望不是身后女人的温暖。
他渴望着被棠月拥抱。
棠月的怀抱,那应该是属于他的。
他和棠月天生亲密,天生就该只有彼此。
陆卓衍是闯入者,他的存在是不对的。
“放手。”
傅小鲤淡漠道。
扣住女人伸向他衬衫纽扣的手腕,绝情地站起身,身高差令女人的手滑落。
“你曾经不是说喜欢我么?我补偿你。”
“年少无知的话,你何必当真呢,兰希。”傅小鲤没有转过看她,眼神冷漠地注视着大门,“别去招惹她。”
“她为什么还活着!当年那场大火,她为什么没跟着棠琳一起消失!”温情的表情被撕破,露出内里的难堪。
傅小鲤转过头,略带悲哀地笑了一瞬,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人。
“我在。”
“棠月就不会消失。”
他手机攥着打火机,拇指按下开关,一缕火苗亮起。
拇指松开,火苗熄灭。
打火机朝空中轻轻一抛,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打火机稳稳落在沙发上。
兰希愣住了,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瞳孔慢慢放大,嘶哑道,“傅小鲤!你是变态吗?”
“棠月是疯子啊,你也是吗?她不正常,你也不正常吗?”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傅小鲤低下头,忽然笑起来,笑声逐渐放大,白衬衫随着肩膀耸动,抬眸时,眼睛里带着几分不变的天真。
出口的话残忍至极,“疯我一个就好,她得在阳光下,好好的生活。”
兰希抄起个枕头,扔向傅小鲤,“滚!”
她歇斯底里地喊叫,“你们都是变态!疯子!你们不正常!”
“梁老师怎么会生出你们这种变态!”
骂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傅小鲤像是听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温柔地笑着,“别去招惹她哟,兰希。”
兰希咬着唇,她怎么就忘记了,傅小鲤是个恶魔,天真又残忍。
和棠月一个样。
-
周一,棠月要上班,平时一到生物钟,睁开眼很快能清醒过来,然后起床。
昨晚做了一宿光怪陆离的梦,她从一个梦境踏入另一个梦境,半梦半醒,没有睡好。
直到房间门被敲响,陆卓衍哑着嗓子,“棠月,你不上班吗?起床。”
睡眠不足,棠月头疼欲裂,嗓音同样喑哑,“起了。”
忽然又意识到不对,嗓子太哑了,说话声音又拖又懒,听在别人耳朵里跟撒娇似的。
果然,“你撒娇也没用,上班去。”
“……”
这是感冒的前兆。
棠月对自己身体的变化非常清楚。
昨晚的亲吻,用行动确定了他们暂时的关系。
既然陆卓衍答应下来,对于72天后来到的分手,也是默认的。
本该如释重负的心,却又觉得空落落的。
棠月抬手,手心在空中抓握了一下,再摊开看,什么也没有。
降温了,她找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套上,走出房间,厨房里飘来煎鸡蛋的味道。
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的猫耳朵拖鞋,拐了个弯,径直走到厨房。
厨房里陆卓衍顶着鸡窝头,身上套了件宽松的卫衣,裤子还是昨晚那条运动裤,穿着拖鞋,松松懒懒地站着;一手拿着平底锅,另只手虎口和食指中央横着双筷子,手里拿了颗鸡蛋。
锅里滋滋冒油,手里的鸡蛋慢悠悠磕上流理台棱角,“咔嚓”一声。
手抬起,伸向平底锅,无名指微微用力,鸡蛋“唰啦”落入平底锅。
鸡蛋壳优雅地掉落进垃圾桶。
“看够了吗?”陆卓衍懒洋洋地问道。
“嗯。”棠月想了想,补了一句,“很香。”
陆卓衍臭屁得很,“那是,我的厨艺,比起棠小姐那真是天上地下。”
“我也还好。”棠月虽然知道自己厨艺不佳,但养活自己没问题,对此倒是有种无名的底气。
陆卓衍哼笑一声,轻轻松松颠了下平底锅,鸡蛋翻了个面,稳稳落入锅里。
无声地羞辱。
棠月:“……”
陆卓衍转回头来瞧她,眼神里写满了“你服不服”?
服不服不知道,棠月很少这么放松地看他,流畅的脸型,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明明都是内双,但他的内双线特别长,眼尾稍稍上挑,泪痣的位置刚刚好。
棠月耳朵有些发热,她抬手摸了下。
“你看起来,很想抱我的样子。”陆卓衍忽然伸手过来。
棠月后退了一步,“没有,我去洗漱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陆卓衍搂了个空,也不生气,转过身,关了火,把煎好的鸡蛋夹到盘子里。
棠月绑好头发,戴上发圈,头发全部束上去,弯着腰,伸手接水洗脸,洗完脸又抬手去寻毛巾,手忽然碰到柔软的衣服。
“拿我衣服当毛巾啊?”
“帮我拿下毛巾。”
“也不是不行。”
“……”
不知道到底是拿他衣服当毛巾可以,还是帮她拿毛巾可以,总之毛巾还是妥妥地放在她手上。
而且放毛巾的时候,拇指指尖被捏了一下。
大清早的心脏就开始不正常的跳动,棠月告诉自己,冷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意思。
不就是男妖精勾引人的手段吗。
坐怀不乱。
她闭着眼睛,老僧入定般擦脸上水渍。
陆卓衍手伸过来,指骨轻轻蹭了下她的耳朵尖,轻嗤,“耳朵怎么红了。”
棠月乱了心神,平静地陈述,“冷的。”
陆卓衍:“我又没说你是害羞。”
棠月:“……”
才第二天,棠月开始后悔,她今天还要上班,一堆事情要做,为什么当初要给自己找陆卓衍这么个大麻烦。
棠月擦干净脸,拧开面霜,忽略镜子里热烈的目光,按部就班地把脸上的面霜抹匀。
陆卓衍弯腰凑上来,鼻尖贴着她的脸,轻轻嗅了嗅,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还挺好闻。”
棠月深吸一口气,举起面霜,“要抹点么?桐城干燥。”
“也不是不行,你都这么盛情邀请我了。”
“……”
“你帮我吧。”陆卓衍得寸进尺。
棠月察觉到他按在她腰侧的手,凑过来的嘴唇,脸颊有些发烫,推开他,“今天和明天的量都用完了。”
说完面霜往他怀里一推,“自己擦。”
落荒而逃。
陆卓衍手里拿着她的面霜,笑了一声,逃走的人,忽然去而复发,摘掉了头上的发圈,挂在卫生间的挂钩上,看见陆卓衍抠了一坨她的面霜,没忍住偷偷弯了弯眼睛,转过头,却又是平静的脸,踮起脚,举起手在他脑袋上翘起的一撮呆毛上面摸了下,在他错愕的表情里,像泥鳅一样,再度逃走了。
从刚刚在厨房看见他煎鸡蛋,就一直想摸一下他那头乱发了,发丝比想象中硬,有点扎手。
陆卓衍没说大话,他的做饭水平一百个棠月都赶不上。
浓稠的皮蛋瘦肉粥,也不知道几点起床煲的,清炒莲藕加上凉拌三丝当作过粥小菜,还有煎鸡蛋。
说实话,棠月很久没吃到这么舒服的早餐了。
又悄咪咪收起了那一点小后悔。
吃过饭,棠月很自觉的要去洗碗,陆卓衍也不管她,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去上班,“你力气大,打人疼,多洗碗消耗一下体力。”
说着意有所指地摸了摸下颌,昨晚被她打过的地方。
棠月转回头,想起昨晚陆卓衍发现被打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有一点享受。
他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