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宠物店门口, 一个身穿白色外套的高挑女人走出人群,迈向正门口,抱着生病的泰迪讨要说法的人。
“我是动物疾病研究所的, 这是我名片。”
冷静的音色传进大厅。出口的瞬间, 魏潇潇一震,像是被谁抽了一棍, 在大厅的塑料椅上宛如冰块。
眼珠动了一下,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清瘦的女人侧身站在门口,黑色长裤, 白色过臀外套, 一头利落的短发,一副黑框眼镜——
冷静,沉着, 处变不惊, 好似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是蒋时雨, 一个魏潇潇无数次想要忘记, 但越忘, 却越记得清晰的名字。
眼神在刹那间慌乱,仓促着挂断电话, 头拧到一边, 脑中像是一团泥浆迸溅的沙土,混沌不堪。
门口, 找麻烦的女人却没心思管她的异样,只对着突然出现的蒋时雨:
“你是谁?”
蒋时雨将名片往前递了一些:“动物疾病研究所任职, 主修传染学。”
女人接过名片,“真的假的?”
趁着接名片的空隙, 蒋时雨瞄了眼对方手里的检验单,道:
“这种病毒是潜伏期是3到6个月。”
“什么?”女人茫然,显然对这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
蒋时雨冷静地解释:“意思是说,你的狗被感染之后,这3到6个月是不会发病的。现在发病,真正感染的时间是起码3个月之前。”
而不是女人一直以为的,上周寄养在潇潇宠物店的这段时间。
女人将信将疑,将病毒的名字输入到搜索框。果然,出来的解释跟蒋时雨如出一辙。
回想了一下,4个月前回老家,她的宠物狗的确跟乡下的土狗打了一架,当时划破了前腿,只以为是小伤口,自己包扎了一下就好了。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那一次。
知道真相后,她给魏潇潇道了歉,随后立即打车,去乡下那户人家兴师问罪。
“哎哟天呐!”
宠物店度过一场危机,店员们纷纷发出劫后余生的感叹,小跑着围上从天而降的蒋时雨。
“美女!还好有你,谢谢谢谢!”
“什么美女?不尊重!人家是研究所的,怎么也是老师,是吧老师?怎么称呼您?进来坐坐吧?”
“就是的,多亏您是这方面的专家,不然啊,事情传出去,我们店的生意就糟了!”
四五人围着蒋时雨,感谢的感谢,献殷勤的献殷勤,却始终只如花间扑腾的蜜蜂,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但始终不得松木的青睐。
蒋时雨笔挺站着,自动屏蔽了那些嘈杂,视线穿越人海,落上坐在前台的,始终侧对着她的身影,冷静的眸底一颤,浮起一丝触动。
好半晌,魏潇潇终于动了,她从椅子上下来,走近蒋时雨,表情宛如一碗凉水:
“蒋老师,谢谢。”
店员们一个个喜出望外,原以为是蒋时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想到是本就相识的旧人。纷纷欢呼,感叹世界的奇妙。
但目光落到魏潇潇脸上,看不到丝毫笑意,前台察觉不对,火速将人拉了出去,留二人四目相对。
魏潇潇主动跟她说话,让蒋时雨瞬间变成了获救的囚犯,平静的面孔划过欣喜,连忙说:
“举手之劳而已,潇潇,好久不见。”
果然,分手这么多年,互相都留着关于青春的美好记忆,看到对方第一眼,欢喜是占大多数的。
然则,魏潇潇下一句便说:
“这里不欢迎你。”
咔!
一把锋利的刀插进心脏,从前到后捅出对穿的伤口,鲜血淋漓。
蒋时雨恍了一下神,那是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那种人在眼前,又觉得无比遥远,不在思考范围之内的无力感。
她怔怔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像。等回神时,魏潇潇已经拎着包走到了门口。
那时,她背对着她,所有的光打在身上,但魏潇潇只能看到背光的漆黑。
那是她印象里那个阳光、活泼、善良的魏潇潇,罕见的一次冰冷。
“是你说的,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喜欢。”
扔下这句话之后,清丽的人影很快消失在门口,留下阴影中的蒋时雨,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当年,贫困的蒋时雨申请到出国的研究生资格,但与此同时,她将面临几十万的学费。
魏潇潇家境颇好,好不容易说服家里借30万给她,但支票递过去时,被蒋时雨撕得粉碎。
“你凭什么这么做?”当时,蒋时雨质问她。
“凭我喜欢你啊。”她无辜又气愤地解释,“我是你女朋友,你现在需要钱,我就帮你搞定啊。”
当时的魏潇潇目的单纯,只想帮她解决学费问题。却没想到,自小家境清贫的蒋时雨,不可能接受女友滔天的恩惠。何况,那张支票是她几乎跟家里决裂才拿到的。
拿了那笔钱,她成什么了?
她从未给魏潇潇任何承诺,甚至不清楚未来的自己是否能够平步青云,凭什么心安理得接受那笔巨款。
凭她对自己学业的信心?凭她空口无凭的誓言?还是凭她的喜欢?
所以,有了那句:
“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喜欢。”
这句话是她对自己说的,但落进魏潇潇的耳中,宛如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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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潇潇只身去了叶菀佳二人的新家,什么也没带,心事重重。
叶菀佳全程陪着,看她这整个人都落入水中的沉闷模样,便知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很像蒋时雨的声音”,不是错觉。
“从来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跟她见面。”
魏潇潇敷面膜仰躺着,说话木讷,眼神呆滞,仿佛一个不停转动永不出格的机器。
“是挺意外的。”
叶菀佳听完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同样陷入思考。
“可是我觉得,潇潇,我觉得她好像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
魏潇潇的眼珠定了一下,“什么意思?”
叶菀佳解释说:“出现得太巧合了。你那家店离研究所那么远,应该不是上下班路过。”
思维发散的魏潇潇立即脑补出原委,噌地坐起,抹下脸上的面膜:
“有道理。那个女的很可能就是她安排的,然后她再来帮我解围,这样,就显得她义薄云天特别厉害,趁机就接近我!”
叶菀佳苦笑,果然,魏潇潇的脑回路比一般人跳跃许多。于是试图将人拉回来一点:
“她的情商应该想不到找演员。我刚上网查了下,疾病研究所那边的新员工,两个月前就入职了。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每天都会去宠物店看看。远远看一眼,不想打扰你。然后今天,恰好看到有人闹事,就帮你解决了。”
魏潇潇抿唇,觉得这个可能性大一点,但是又想不通:
“她可是每天走多少步路都要算清楚的人,每次付出,一定会计算回报。她每天就来回走,什么也不做,她图什么?”
叶菀佳欲言又止,瞄了眼厨房榨橙汁的某人的背影,压低声音说:
“那个,她是不是还喜欢你,想跟你复合?”
这说完,魏潇潇更不信了,“不可能,当时分手是她提的,我把所有难听的话都说完了,她自己心碎出国。”
说着,又找到一个分析的角度,接着反驳:
“再说了,哪有人这样的?就拿你跟会长来说好了,你俩当时复合,那肯定就是互相表白,一拍即合。怎么可能找借口找理由,毫无意义地出现在那个人面前啊?”
砰!
榨橙汁的某人一个手滑,打碎了新家的第一个玻璃杯。
敛去局促的表情,转身,笑盈盈看向两人:
“我打扫一下,你们继续。”
叶菀佳尴尬地抬了下手,应和了一句。魏潇潇则是乖乖巧巧地盘坐在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等裴苏叶去拿扫帚稍微走远了,才敢偷偷问叶菀佳:
“会长当时搞了什么?”
搞了什么,然后毫无意义又目的明确地出现在叶菀佳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