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张扬叼着棒棒糖靠在墙上,一边说话一边嚼着糖,清脆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相对无言,却好像因为有了这点轻微的响动,气氛也没那么尴尬。

  刘年轻咳一声准备回卧室,却被张扬叫住了:“你买那么多糖也不见你吃,都堆房间里干什么?”

  “回家的时候偶尔会吃。”刘年微微停顿,没敢说出心里话。

  之前总和张扬待一块儿的时候,老见张扬抽烟,这才买了那么多糖随时带着,看到他想抽烟的时候塞给他一颗。

  日子久了,买糖也成了下意识的作为,和张扬分开的这些日子,路过小卖部时,刘年还是会习惯性地买上一两颗糖。习惯养成容易,要改却不简单。

  他们忽然分开,买的糖没处给,慢慢地就积攒了好多。就像刘年内心无处安放的那点悸动,不会被时间消磨,反而会越攒越多。

  “哦。”张扬嚼完了一颗,又扒了一颗开始吃,自顾自地说:“下次多换几种口味,老吃橘子味的都吃腻了。”

  这句话在他们还没闹掰的时候,张扬每天都在说,彼时他们还是别人眼里要好的兄弟,整天形影不离地腻在一起。

  刘年攥紧了手提袋的带子,抬头看着张扬,想说的话很多,最后只回了个嗯,说完却又不自觉地皱了眉头,表情一如既往的漠然。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张扬总能说出一些让人误会的话,比如现在。他们明明不久前还在说着老死不相往来的话,这一刻张扬却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如地评论着什么口味的糖好吃,仿佛他们之间那些矛盾都没发生过。

  即使这样,刘年还是像只扑火的飞蛾,一次又一次掉进他的陷阱,他笑,他就跟着开心,他冷脸,他就会失落。

  刘年不想这样,他想挣脱,不想被这样磨人的情感束缚,却一次次地落败。

  如果说张扬是灿烂地挂在空中的太阳,那刘年就是泥地里永远向着太阳的向日葵。

  太阳往东他就往东,太阳往西他就往西,太晚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不出来,他就失去了光彩和追逐的目标。

  太阳是向日葵的一切,太阳的一切却不是向日葵。

  这种单向被动的等待和追逐,正一点点侵蚀着刘年的,在他严丝合缝的心口上开了一个洞。

  “怎么不说话了?”见到刘年表情不对劲,张扬心里一紧,连棒棒糖都忘记嚼了。

  难道是自己若无其事求和的语气不够自然,刘年的气还没消,所以让刘年膈应了?

  刘年问声抬头,看向张扬的眸子里没有一点特殊的感情波动:“说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去质问张扬为什么突然不理他?

  为什么要对他忽冷忽热?

  为什么现在又是这种无所谓态度?

  刘年显然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去问张扬这些,那样只会显得莫名其妙。

  而另一边的张扬已经紧张得腿都忘记抖了,生怕一个不对,刘年就马上把他扔出去。这只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刘年不赶他走,让他在这里却对他视而不见。

  想到这些可能,张扬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了。棒棒糖还塞在嘴里,他鼓着腮帮子一脸熊样,连平时最擅长的靠墙耍酷姿势都做不好了。

  到底是在怕什么,张扬自己也弄不明白。按理说刘年不搭理他就不搭理,对他又不会有什么影响,反正离开刘年,他张扬一样可以过得很滋润。

  如果不考虑再也吃不上好吃的饭菜,放学再也没那么舒服地方睡觉,作业再也没人教,成绩再也没人盯,抽烟再也没人管,打架再也没人义无反顾地帮这些小事,张扬的确是可以过得很滋润。

  但张扬悲哀地发现,他不能不考虑这些,他好像真的有点离不开刘年了。纠其原因,张扬只能将这种情况定义为低电量恐惧症。

  他根本不是离不开刘年,只是为了生命安全,不得已跟着他充电而已,仅此而已,才不是掺杂了其他奇怪的感情。

  成功地说服了自己以后,张扬顿时觉得他有了继续缠着刘年的合理借口。

  刘年看起来闷闷不乐,张扬问一句他答一句,又恢复成从前那样不近人情的模样。

  “算了。”张扬别扭地挠着头转移:话题,没话找话:“我先去洗澡。”

  “嗯。”刘年应了一声,攥紧了手里的袋子没再说什么,搞得张扬尬住了。

  面对油盐不进的刘年,张扬没有办法,他转身先一步回了房间,熟练地穿上刘年给他买的新拖鞋。

  他哼着歌去了浴室,看起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惴惴不安。他迫切得想回到以前那样自然的相处状态,却发现根本不行。越是刻意去维持,一言一行越是漏洞百出。

  比如现在,他虽然嘴里哼着歌,脚步看起来也很轻快,但他同手同脚,嘴里哼着的歌也早就走调。

  刘年在窗边的小桌旁坐下,沉默地盯着桌上的袋子。他缓缓地打开袋子,入眼就是一个包装精美的鞋盒,刘年打开鞋歌,里面是最近班里男生都很喜欢的一款鞋。

  刘年对这种鞋没什么概念,只是经常听班里男生闲聊,说这款鞋有钱也难买到。就连最容易买到的那几款,已经涨到四位数的价格,沈黎明送给刘年这款,价格已经逼近五位数。

  从小到大,刘年穿过的鞋都是沈娟和刘成光在街上的小店里买的,一双鞋最多也才不到一百。

  后来长大了,沈娟生病了,刘成光自身难保,买鞋这事就落在了刘年自己身上。他去了他们最常光顾的小店,店主总是给他推荐一百出头的鞋子,说现在的中学生都爱穿。

  刘年每次都充耳不闻,直奔店里的打折区,买两双才100出头。

  后来日子久了,看到刘年去买鞋,店主都不再推荐最新款,只是等着刘年在打折区挑完了付款。

  看到新鞋,刘年才恍然反应过来,他好像自己很久没有给自己买过新鞋了。就连最常穿的那双鞋,都已经洗得泛白,连最初的样式都看不出来了。

  沈娟和刘成光很爱他,却都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那天只是匆匆见了一面沈黎明,一下子就发现了刘年的窘迫,默默地给他买了鞋。

  刘年沉默着把鞋盒关上,把它放到了衣柜的最里层。

  袋子里还有好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和一堆刘年见都没见过的零食,刘年把它们一一拿出来,发现袋子的最底层放着一沓100元人民币。人民币上面放着一张纸条,说那些钱是给沈娟治病买药的。

  那些东西又被刘年放回了袋子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娟他们的房间,门紧闭着灯也关了,大概是早就睡下了,刘年只好把袋子放到了桌角。

  他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相册,相册封面已经泛黄,原本方正的边已经旧得卷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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