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案到结案要经过一段时间, 陈案那时候几乎是一放学就往警察局跑,有的时候接待的人被这个孩子纠缠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把办公室的门关起来造成一种他们不在的假象。

  陈案不着急, 也没忘记学习,就坐在地上背单词做作业,最后还是值班室的大爷看不下去,让他到桌子上来看书。

  结案的那天, 负责和陈案交涉的是一个刚入职的小警察,他手指很局促的扣紧身上的警服。面对这个失去父母的男孩,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陈案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只是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们查出来的最终结果了吗?

  少年淡色的瞳仁让小警察不敢直视, 他其实并不负责这个案子, 只是他刚刚毕业, 年纪小,那些老油条担心陈案的痛哭流涕,派他出来临时上阵的。

  小警察摸了摸脑袋, 含糊的点了一下头,又觉得这样不太符合人民警察的做派, 他又肃清了嗓子:“小同志,你父母的这个案件,是有我们所里的警……”

  “我知道了。”陈案点了点头,那个老是往警局跑,每天都来问进展的,并且把他父母生前每一个蛛丝马迹的线索的少年好像一点又不在乎这个结果了。

  “刹车失灵对吧,我知道了。”陈案又说了一句。

  他转身向外走, 很平静的, 就是在转角的时候摔了一跤。

  陈案身上还背着书包, 拉链没拉好,他是一放学就跑过来的。书包里面的笔袋尺子落了一地,陈案蹲在地上捡东西,半天没抬头。

  “哎,慢一点慢一点,”小警察跑过去帮陈案捡东西,他看着少年头顶的发旋,觉得这个孩子好可怜:“你,你等会往哪去?”

  陈案还是低着头,把铅笔和袋子往书包里塞:“回家。”

  地上的东西捡好了,陈案背着书包站起来,那个书包因为胡乱塞的东西显得鼓鼓的。

  他站在警局门口看了送他出来的小警察一眼,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是不是当了警察就有资格查这些案子了?”

  “啊?”

  这句话没头没尾,他说的又小声,小警察没听明白。

  还想细问时,陈案已经礼貌的和他摆手大步的走出市局门口了。

  小警察刚入职,虽然懂干他们这行的将会见过很多的生离死别,但是年轻的他还是忍不住为那个失去父母的学生惋惜。

  “小刘,你在门口站着干嘛,快点过来,这还有一堆卷宗需要整理。”

  但是现实不会留下太多的时间让你伤春悲秋,小警察站在台阶上目送陈案的背影,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就有人出来喊他。

  警察局的工作紧张又忙碌,小警察很快就想不起那个老是来警察局等待父母案件结果的少年。

  不知道是过了两年还是三年,小警察转正,成了正式的刑警大队的队员,这个城市的人很多,他每天要去各种现场,有时还要蹲守嫌疑人,一蹲就是一整天。

  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他伪装成磕药上头的瘾君子来接近贩毒团伙的小弟,当时在人群嘈杂的酒吧里面,外面警队的兄弟在蹲守,小警察佯装淡定的坐在酒吧包厢的真皮沙发上。

  夜光灯闪烁,对面贩毒团伙的人显然很谨慎,他们把一包粉末扔在桌子上,意思很明显。

  这是要试探小警察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上瘾者。

  盯着那个小纸包,小警察的手腕无意识的发抖,在很多次和毒贩斗争的经历中,他学会的最多的一个词语就是随机应变。

  对面卡座上的人似乎在笑,小警察却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那种感觉,嘴角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他扯出一个及其不自然的笑。

  吸还是不吸。

  小警察额头上出了汗,为了打入敌人内部,拿到确实的犯罪证据,他们的人已经好多天没有合眼了。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可,那道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小纸包好像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小警察每一道看过去的视线都感觉像凌迟。

  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小警察咬了咬牙,头皮发麻的拿起来那个小纸包。

  “光天化日的,你们胆子到大。”

  清冷冷的声音传到他们这边来,对面的小弟已经笑着站起身迎上去了,很是热情。

  那个人背对着小警察站着的,看不清脸,只是觉得这个人年纪不大,个子高高的,说话声音含笑,又带着一股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冷清。

  小弟们倒是对这个年轻人很尊敬,不住的点头。

  三言两语的了解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年轻人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往这边瞥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这几天外面的条子很多,你们小心一点,这个小兄弟都把东西拿在手里了还不放心,怎么,要让人家现场做一个尿检报告给你们证明啊?”

  “陈总,话不是这样说的,”小弟陪着笑:“我们老大有规定。”

  “规矩都是活的,人是死的,”那个年轻人挥了挥手:“刘哥那里我去说,你们赶紧把人带回去,不要把这些东西摆出来,明摆着给人留证据。”

  “啊,那行。”

  小警察一行人被人带走了,和他同行的人不留痕迹的抓了一把他的手,同伴的手上满是冷汗。

  往后面看,年轻人的侧脸成了一道年岁久远模糊的侧影,小警察隐隐觉得那个叫陈总的人好像是故意帮他们的。

  当天晚上的行动很成功,小警察一行人顺利的取到了本市某个地下工厂制毒贩毒的证据,一举歼灭了市里最大的一个制毒点,毒贩势力被瓦解掉大半。

  第二天,小警察进市局回到他熟悉的工作岗位上,还没来得及怀念,上头就传来了消息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塞进他们支队,成为他们的临时顾问,并且有单独行动的权力。

  那天支队里面都在讨论这个人,说来的新顾问年纪很轻,大学两年就拿到了学士学位,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学校挂着名,学籍还在读书时候的学籍。

  并且新顾问家里也很有钱,是开公司的,产业丰厚。

  小警察也很好奇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早上十点,新顾问姗姗来迟。

  和那天在酒吧夜场里一模一样的嗓音,青年站在门口点头微笑的时候,小警察的脑子里立刻就和当年那个进不去支队大门的学生少年的身影重合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同事,”陈案笑着说:“以后请多关照。”

  陈案经过几年的沉淀,身上一点少年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他把身边的关系运用到了极致,找人,送礼,如何把银行卡有理有据的送出去这回事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短短一年的功夫,他从市局里面的身边由顾问变成了正式的有编制的警察队员,后来他们支队的队长因为临时受伤住院,由队里一个资历最深的老人担任临时队长,陈案当队长的辅助。

  成为了正式警员,陈案第一件事就是调了当年刹车失灵的烧烤摊案件。

  这几年公司的权力在他手下逐渐稳固,陈案对于当年的事没少调查,结合事故现场的分析卷宗,陈案透过一些陈年往事的蛛丝马迹查到在事发的前几天,有一伙人找上了陈父陈母。

  陈父白手起家,生意做大之后难免多方涉猎,其中酒店夜场这些地方有很多的阴暗□□交易。陈父是老实人,不干违法乱纪的事,但是他收购了这些地皮,又不做这些生意,难免影响到其它人的利益。

  世上都是靠钱吃饭,那些人找过来了很多次,无一列外的都遭到了陈父的拒绝,本来就是在社会底层的阴暗面摸爬滚打出来的,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所以那天陈父陈母本来应该去高档宴会的的尽头突然变成了路边的烧烤摊,所以一向性能很好的车子会刹车失灵,所以市局那边会草草结束这个案件。

  陈案不怨警察局的无能无力,没有关系,他可以当警察自己查。

  陈家夫妻的去世对公司来说造成了很大的动荡,老板不定,员工不稳,所以夜场那些地方又开始混乱起来。

  当陈案接手公司之后,那群人如同找到他父亲那样的,又找到了他。

  在接到那个陌生来电的时候,陈案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昏昏欲睡,这是他父亲身前的办公室,里面的摆设都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模样。

  陈案一边和暗场交易的人虚以委蛇,一边像市局申请重审当年的烧烤摊刹车失灵案。

  在潜移默化的交涉中,陈案慢慢的渗透进了敌人内部,那个叫刘沈骞的男人,是本市最大□□头子的心腹,狡诈阴险,陈案每次和他喝酒,都要打上十二分的精神。

  但是在酒吧门口,被扯进来的夏桐是一个意外。

  不只是陈案计划中的意外,还是一直很突兀的,本来以为人生就会这样灰暗的结束下去突然有一点希望的光的那样的意外。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