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萧章和王栀就回来了,各种补品带了一大堆,全都放在后备箱。

  “快来快来, 锅里给你们留了醪糟鸡蛋。”

  两个老人又乐呵呵的跑到厨房里忙活。

  虽然萧家和外婆没有直系的血缘关系,但远亲不如近邻,萧池又惯讨两个老人开心,都把他们当自家人待。

  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外公外婆杀鸡杀鸭,脸上褶子都少了几条, 精神得像是年轻了十岁。

  “池池, 你带他们俩去山上摘枇杷, 就是你刘婶那块地旁边的枇杷树, 你外公一天去看两三次, 今年结了不少,你们摘回来,我们一起吃。”

  男人帮忙砍柴, 烧火,女生在洗菜洗碗, 几个小崽子就在院子里晃,夏桐打游戏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劲敌,那技能就像打在他身上那样吱呀乱叫。

  老人家禁不得吵,又怕孩子闷着无聊,就让他们自己上山玩。

  这个时候的枇杷已经熟了很多,黄澄澄吊在树梢,顶上的几串看着最大最红, 外公给它们照看得很好, 一点也没有鸟雀偷咬的痕迹。

  “哥, 萧池哥,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夏桐脱外套挽袖子跃跃欲试:“我摘二三个枇杷,去去就来。”

  还二三个枇杷,夏桐手还没摸着树,就被林檐揍了几拳。

  “不讲武德!”夏桐愤怒的蹲在树下,扯了一个枇杷剥皮放进嘴里,有点酸。

  刚刚被揍的地方还在疼,嘴里又一阵的冒酸水,弟弟生气了,好歹也是外公外婆尽力饲养的枇杷,还是囫囵咽下去了。

  林檐从地上站起来,怒向胆边生:“哥!”

  “小桐,”爬上树的萧池弯腰,递了一串枇杷下来:“吃这个。”

  枇杷是香甜的红,甜味一直往夏桐鼻子里钻。

  夏桐:“……”

  一分钟后,夏桐坐在树荫底下的石头上,旁边摆着一张芋头叶子,上面堆了一堆枇杷。他脚边一堆枇杷皮枇杷核,这懒汉吃东西都懒得跑,美名其曰守枇杷。

  就两步路的距离,让他守哪门子的枇杷,林檐把萧池刚刚摘下来的大枇杷放在芋头叶子上:“少吃点,牙怀了是要拔的。”

  夏桐往嘴里塞枇杷的动作不停:“哦。”

  “……”林檐:“等会外婆给你煮的好吃的,吃不下两碗饭你看他们怎么说。”

  夏桐一愣,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知道害怕了?”林檐低着头看他。

  “不是,”夏桐捂着脸:“我的牙好像酸倒了。”

  “真棒,下次去牙科你做根管的那颗牙可以拔了。”

  夏桐不能再吃了,他站起来把芋头叶子一合拢,那些枇杷就围成一圈在他怀里。

  他们出门的时候没有带篮子,夏桐先把这些带回去,再拿个兜子上来找他们。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草丛里。

  萧池踩着枝丫,探身在枇杷树上露出脑袋来,手里握着一串大枇杷:“檐仔,这个是最顶上的。”

  “刚刚夏桐在怎么不摘。”林檐坐在树下吃那串顶上最红的枇杷。

  “想给他吃的,没赶上,”萧池站在树上笑,他刚刚把这串枇杷摘下来,夏桐就带着芋头叶子下山了:“还有一棵树,等会给他吃。”

  “你吃了吗?”林檐剥开一颗枇杷,圆润的果肉在他手下逐渐显露出来:“挺甜的。”

  “我吃了,上树就吃了。”

  “你是猴子吗?”果皮已经全被剥下来了,林檐握着枇杷柄,抬头眯着眼,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发笑。

  萧池个子高,在树上很有优势,握着高处的树枝借力一蹬,就爬到了最高的那一根树干上。

  枇杷和叶子的后面是蓝天白云,萧池还要在树叶里面冒出一个肩膀来。

  林檐看了半天,开口:“你下来,我上去摘会。”

  萧池正在勾树枝摘蔓延到外面的枇杷,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了。

  “你要来试试吗?”

  林檐坐在地上,嗯了一声。

  萧池几乎没下几个树枝,直接跳下来的,他拍拍身上的灰:“你去吧。”

  林檐没动,坐在地上等萧池走近了:“你吃这个。”

  萧池几乎是猝不及防被喂了一颗剥好的,圆润甘甜的枇杷。

  “你怎么不吃。”萧池在他旁边坐下来,嚼着枇杷,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十七年的人生中吃过的枇杷来看,这一颗最甜,也最有枇杷味。

  “我牙酸倒了。”这个时候林檐却不急着爬树了,他在萧池衣服上擦了擦枇杷汁水,找的是和夏桐一样的借口。

  “甜不甜?”林檐问。

  乡下到处都是树,郁郁葱葱的绿,连带着人也好看不少。

  “甜啊,你给我的枇杷怎么可能不甜,你要不要尝尝?”

  林檐想问怎么尝,都已经吃下肚子了。

  话还没出口,萧池就往周围看了一圈,眸光温软的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舌头滑过唇缝,轻轻的舔了一下,带着枇杷香。

  没多久的时间,简直是轻车熟路,无师自通。

  萧池退开少许,和林檐额头抵着额头,问:“甜不甜。”

  “不知道,”林檐说这话的时候顺便抬起头:“再来一次试试。”

  这是最好的事。

  头顶的枇杷树结了很多的果,山里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像是樱桃熟透了的味道。树下的萧池靠近林檐,少年唇瓣交贴,呼吸颤抖的时候。萧池拥着林檐控住不住向后倒的身躯,他忍不住的想,这就是世上最好的事。

  枇杷枝掩映着拥在一起的少年,正午的阳光灼热而刺眼,但树下阴凉又平静,这确实是最好的事。

  如果山坡那头走上来的,不是他们两个人父母的话。

  山路狭窄,比不得大路,就是从小走山路的姜清,这时候也有点踉跄。她和王侄走在前面,揪着坡上的小树枝野草上山,林平兴萧章两个男人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以免不慎自己老婆咕噜噜滚到山坡下去了。

  院子里的活差不多了,鸡鸭鹅都炖在锅里了,肉菜也切好了,柴火劈得整整齐齐,码了一院墙,将近十点半,没活又闲不下来,姜清就说想去看看后山的枇杷。

  那颗枇杷树还是姜月五岁的时候种的,还记得这颗枇杷树第一次结果时外婆不让她们吃,说头茬的果子不能吃,姜月那个时候小,,每天放学回来盯着黄黄的枇杷哭,然后耸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吸着鼻涕回家。

  就算是长在自己家门前的果树,也免不了被人摘两个的是非,更何况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后山。

  因为这颗树,姜月没少和邻居孩子打架,今天谁谁谁路过那条路摘了刚红的枇杷,谁谁谁又扯了青枇杷不吃,浪费又丧尽天良。

  说要去看枇杷,姜月正缩在椅子里面看手机,闻言抬起巴掌脸:“我就不去了,姐,回来的时候带一串红的。”

  王栀笑着说:“可能没有,在山上就被吃完了。”

  这样说着,他们还是带了一个篮子出门。

  走到山脚下还遇见了捧着芋头叶子回来的夏桐。

  “桐桐好像又长高了。”王栀比了一下身高,夏桐比她高处半个头。

  “好像是长了点。”林平兴目测了一下。

  我现在可是一七一,夏桐冲长辈们笑,得意的把背挺得很直。

  “二姨,王姨,我哥和萧池哥他们还在上面,你们上去找他们吧,我把这些先拿回去。”

  “回去路上慢点,看着点脚下的路,你陶伯伯家里养了一条狗,下去的时候注意点,”即便是夏桐已经是成人的个头,姜清还是把他当成那个拿碗走路都要摔的小孩:“回去吧,你小姨懒死了,馋的要死也不肯走两步,你带回去的时候别给她吃,给你外公外婆吃完就藏起来。”

  夏桐就笑,清澈的眉眼弯起来:“那不能。”

  说了两句,一群人接着说说笑笑上山。

  “小桐再过一个月就十六了吧,这日子过得,我都不知道现在是几月了,”他们往山上走,王侄叹了口气,明明她第一次看见夏桐的时候还是一个皱巴巴的小孩:“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是,就是没吃好,我记得檐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快一米七五了,你家小池也不矮吧。”

  “我家那个电线杆子,”萧章笑:“初三的时候就快一米八了。”

  “我估计他俩不会长了。”林平兴有点喘,他的体重在这群人里面,上山的活动不站优势。

  “那也不一定,二十三还要窜一窜,这两以后都长两米去。”

  姜清和王栀就笑:“两米的男孩子可不好找媳妇。”

  后山的路是一条石头路,两边都是杂草和松树,平面空地还有地,里面种着番茄辣椒,还有西瓜苗,绿叶遮掩下的沙瓤地里结着拳头大小的条纹西瓜。

  走完这段台阶就到了,向上看,已经能看见顶上的红枇杷了。

  姜月在最前方带路,她上去之后还回头拉了王栀一把。

  四个人站在石头台阶看着下面,拍着身上的草屑:“呼,可算是……”

  萧章的声音一顿,其他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枇杷树下,两个少年靠在一起,以一种超出寻常的亲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