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对于工作和孩子二者不能兼顾的为难夏桐全都看在眼里。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又不是把他扔到街边的垃圾桶里面不要他了,夏桐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出太阳减衣服,下雨添衣服, 吃饭的问题他可以点外卖或者是自己下点简单的面条,洗衣服收拾房间什么的,夏桐也做得不错。

  夏桐初三的时候长了一截,虽然还不是很高, 但已经从一个小屁孩长成了脊背单薄的少年模样,他又时常很愉悦的像父母展示他又一个学到手的生活技能。

  听话懂事的孩子并不能得到父母过多的关注, 他们反倒会把心思放在另外一件他们觉得很重要的事情上。

  中考完, 夏桐上了高中, 好像那段时间爹妈更忙了, 三天有两天的时间不在家, 夏桐几乎一个人生活了高一整个上学期。

  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父母在家的孩子抱怨父母管束严厉,父母不在家的孩子又会觉得屋子里面过于空旷, 好像说一句话都能泛起十句的回音。

  夏桐放学回来,看着屋子里面空空的家具和冰冷的桌椅, 书包放在沙发上,在厨房煮面的时候又不可抑制的想起来刚来市里读书那阵,父母因为保姆对他的欺负出于愧疚,每天都在家里照顾他的时间。

  其实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地方,只是有过好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开始对比,如果家里多一个人在, 可以轻松聊两句话, 不小心踢到桌脚也可以随口抱怨, 不像是现在这样除了自己屋里发不出其他的声响。

  就在夏桐快要习惯一个人过的时候,父母因为要长期出差一段时间,又不放心找保姆长期在家,然后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陈案。

  陈案大他六岁,虽然公司的事情很多,但是至少每天都会回家,夏桐放学回来,家里总会有一股久违的饭菜香。

  夏桐莫名其妙的在陈案身上,找到了一种类似家人的缩影。但是,当林檐说陈案要离开他家的时候,夏桐脑子里面首先冒出来的不是他又要一个人生活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不想要陈案搬出去住。

  这个情绪的转变夏桐不太明白,也并不想对此进行很深入的探究,所以萧池问他的时候,他只是看了眼窗外残阳血红的天,说陈案挺好的。

  林檐家客厅装的是大面积的落地窗,窗帘全部拉开,然后夏桐在边上的沙发上坐着,映着外头的路灯和花枝,很轻易的就让萧池想到小时候回乡下那个总是蹦蹦跳跳奔跑着出来迎接他和林檐的小屁孩。

  还是小孩子啊,萧池感叹着,又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关着门,他没看见什么就是了。

  不过我和你哥,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样。萧池觉得小孩无非就是有点舍不得,毕竟夏桐小时候看着长大的一只鸡仔头铁和大鹅打架,脑袋破了一个大口子回来就死掉了,夏桐也跪在鸡仔面前哭得很伤心。

  虽然后面夏桐哭着给死去的鸡仔磕头,然后非要拉着林檐和萧池也要给鸡仔磕头,然后被林檐揍了一顿,晚上外婆炖的鸡汤夏桐一个人哭哭啼啼喝了两碗就是了。

  “小桐,你哥他……”萧池正想怎么委婉的和夏桐说林檐不是不让他和陈案玩,只是今天那些人来路不明,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人,林檐只是想夏桐不要受到陈案的牵连。

  这个年纪的小孩敏感多疑,萧池措辞还没想好,夏桐坐直了身子很用力的在空气当中闻了几下:“萧池哥,这是什么味道。”

  客厅里面弥漫着一种从厨房传出来的,类似于一种臭味和焦糊味参杂在一起的味道,萧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那是你哥给你做饭呢。”

  “那是我哥做饭的味道吗?”夏桐疑惑:“我还以为是隔壁的下水道爆了。”

  “这个是……”萧池想要解释。

  “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我哥做饭呢,”夏桐已经自动过滤掉空气里面成分复杂的气味,两眼憧憬的看向厨房:“我哥好厉害,不像我,只会把煮清水挂面和稀饭。”

  “咳,”萧池摸了摸鼻子,委婉的问:“你没有觉得这个味道有点不对劲。”

  “味道吗?是有一点,”夏桐吸了一口空气被这个味道熏的头晕,但是他又立即舒展开眉头:“我看陈案有时候出门喷香水,他说香水味分前调中调,还有后调,我哥他做饭也是这个道理吧,等后调出来了,味道就香了。”

  “……”

  萧池默然半晌,最后拍了拍夏桐的肩:“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嗯嗯。”夏桐用力点头,简直是乖巧等饭的标准表情包。

  然后,厨房里面传出来的前调确实有变成后调,但是那是主调没变,反而前调的味道越加浓厚了。

  在一阵难言的气味中,夏桐盯着桌子上一盘白花花还流淌着汁水的不明生物,因为憋着气,所以说话有点瓮声瓮气:“哥,你这个是什么?新型病毒吗?”

  “大肠,”林檐很镇定的把筷子放在他们手心:“可能闻起来味道不是很好吃,但是这个和臭豆腐一样,吃起来可能味道是不错的。”

  萧池就站在桌子边上,接过筷子手都没抬,他看见夏桐这个小憨货好像被说服了那样仰头,一边问真的吗?然后一边将信将疑的夹了一块大肠放进嘴里。

  夏桐吃进去了,夏桐开始咀嚼,夏桐面色一变,筷子都拿不住扶着餐桌边缘开始干咳。

  “哥,这个吃不了,”夏桐呕吐得生理性眼泪都出来了,他扯了一张纸把嘴里的大肠吐掉,眼泪汪汪的看着林檐:“真的吃不了。”

  如果非要让夏桐评论的话,那个口感和味道有点类似于掉进粪池里面的橡皮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檐很好的在保持食材风味上做出了很特殊的建树。

  “真有这么难吃?”林檐想举筷子试试,但是看见夏桐差点把胃都吐出来的模样,又把筷子放下了。

  既然菜不好吃,就吃米饭吧,反正饿了的话,吃什么都很香。

  林檐进厨房去端电饭煲,片刻后空着手出来了。

  米洗了,水加了,电源也插上了,偏偏最后一步煮饭键林檐没有按。

  夏桐一张脸皱在一起,好像好几天没有吃过饱饭,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哥,我饿了。”

  “……你吃点水果,”林檐摸了摸鼻子,罕见的有点心虚,他推了推萧池的胳膊:“怎么办?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出去吃点外卖,那个人都会被饿死信不信,”萧池拍了拍林檐的头发:“把围裙给我,我下点面给你们吃。”

  林檐把手绕到后面去解两根带子系在一起的结,修长的手指捏住这跟带子拉一下,那根袋子扯一下,这样僵持了一会。

  林檐转身,对着萧池:“你解开。”

  “祖宗,”萧池无奈的叹气:“活结你是怎么还能打上死扣的,真厉害。”

  林檐抬手,指着桌子上的那盘清炒大肠,威胁:“你再说,我把这盘菜灌你嘴里信不信。”

  “都给我吃了,你们中午吃什么,”萧池把围裙扣解下来,熟门熟路的往身上一套,端着林檐炒的那盘大肠往厨房走:“在外面等我十分钟,你和小桐一样吃点水果。”

  “萧池哥是把那盘屎,那盘菜端进去了吗?”夏桐叼着一个苹果走过来:“哥,要不咱们出去吃吧,或者吃方便面也可以,不要麻烦了。”

  夏桐实在不想再体会一次屎味的橡皮胶了。

  林檐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拍了夏桐的头一下:“你为什么长不高,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夏桐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他挑食,他委屈的嘟囔:“长个儿也不是吃那玩意啊,哥你这句话有问题,不挑食不是什么都往嘴里塞。”

  林檐不说话,就这样盯着夏桐看。

  “哥我错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夏桐被他这模样看得心里发虚,他诚心满满的拍着胸口:“下次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大肠来,我都吃。”

  他夏桐可是义气小青年,讲道义,树新风!

  “没下次,这辈子都没机会,”林檐绷着脸,想了想又朝夏桐招了招手:“你过来。”

  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林檐把声音压得很低:“等会萧池出来,要是做的不好吃,你就先往门口跑知不知道,那里有一家火锅店,是新开的。”

  实在是对自己也没信心,林檐忧心萧池等会端出来的东西也不能吃,他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哥,我明白的。”夏桐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你们俩在那头对头咬什么耳朵?”萧池从厨房里面端着一盘东西出来:“面在锅里,马上就好了,你们先来看看这个,味道淡不淡。”

  出现了,曾经是消化器官的肥肠!表兄弟二人立即把脑袋分开来,即便是萧池给它重新回了一下锅,看上去颜色好看了很多,闻起来也很不错也不能改变它特殊味道的本质。

  夏桐看了眼桌上的菜,如同炸碉堡深入敌人阵营那般肃穆:“让我先来试吃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