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遇行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从进入这个房子开始,手机就没有了信号。
他给江喻白使了个眼色,江喻白拿出手机,跟程遇行缓缓摇了摇头。
这时,管家端着茶盘进来,给程遇行和江喻白分别斟了一杯茶。
茶的香气很快四溢扑鼻。
杜逾说:“我的这套茶具不会轻易拿出来待客。
二位能从这么远寂的山里寻到蔽舍,有踏雪寻梅之美感,
所以我用了和今天气氛相称的茶具来泡茶。
二位请。”
程遇行摆手,“不忙。我有两个问题想问杜先生?
你知道砸掉你艺术品的人的身份吗?”
杜逾皱了皱眉,好像程遇行的话是一句刺耳的噪音,打破了这种美好的意境。
但他还是礼貌回答道:“我知道,他的名字叫简正。
这些情况公安机关已经跟我说了。”
程遇行盯着他,“你见过简正吗?”
杜逾说:“我没去见他,他是一个破坏美的暴徒,我对这样的人不感兴趣。”
程遇行紧接着问道:“我是说,你在这所房子里,这儿,这里,见过简正吗?”
杜逾重新坐了坐,翘起了腿,“很抱歉,这所房子更是不欢迎和它气质格格不入的人。
警察同志,恕我直言,您问话的方式,让我有点不舒服。”
程遇行也不示弱,“抱歉杜先生,我们警察对待所有问询人员,都是一样的口气,与他的社会地位、艺术成就没有关系。
如果问话方式令杜先生不悦,还请杜先生海涵,配合我们的工作。”
杜逾换了个坐姿,耸耸肩:“OK。可以。请。”
程遇行问:“杜先生知道距离你这个世外桃源不远的地方有个人间炼狱吗?
那里关着所谓的智障人员,他们被人贩子卖到那里,没日没夜地做着苦工。稍有懈怠就是一顿皮开肉绽,还有丢了性命的。”
杜逾表情没有变化,“我很遗憾听到这样的新闻。
我为他们感到不幸和悲哀。
想必你也从新闻媒体上知道,我一直在做着公益事业,我为残障人士也尽过绵薄之力。”
程遇行和江喻白出发之前,正好技术科恢复了简正的手机数据。
他在失踪前一天去过黑砖窑附近。
程遇行重新走进屋内坐下。
程遇行问:“杜先生,我就开门见山了。
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简正来过你这里两回。
一回以智障人士的身份被带来的,
一回以记者的身份主动来的。”
杜逾端起精美的茶杯品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警官你在说什么?”
程遇行说:“哦?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只能例行搜查了。”
杜逾耸肩,“好吧,请便。”
从楼上到楼下,没有可疑的迹象。
程遇行问:“能看看你的后院吗?”
杜逾说:“后院可以,但后院我的工作间不能进去。
那是我个人私密的空间。”
程遇行和江喻白来到后院,看到了一个大的作品展览间。
杜逾给程遇行介绍,“这是我最早的作品......
这件作品的名称叫‘庄生化蝶’......
这件叫‘浮白’......
这件叫‘须弥’......
这件叫‘岁聿’......”
程遇行说:“想不到杜先生的作品体现的都是传统美学。
也是爱国爱家乡之人。”
杜逾浅笑,“是,我们的文化是最好的文化。
我们的古典文化集美学,理学,禅学,哲学为一体。”
程遇行指着一套瓷器问杜逾,“这套和前几天展出的那套是同个系列吧?”
杜逾说:“警察同志好眼力,是,它们的名字都叫做‘祭’。”
程遇行看着鲜红如血的作品,“为什么叫祭呢?”
杜逾说:“明朝宣德年间有一种红釉烧制方法,现在已经失传。
相传明朝皇帝要用血红色的瓷器祭奠神明,于是诏令窑官日以继夜加紧烧制。
但是,窑工们多次试验,就是烧不出令朝廷满意的祭器来。
负责督促工期的总管鞭打窑工,并将一部分人关进了监牢要砍头。
一位窑工的女儿,为了救自己的父亲。
心急如焚不眠不休地研究红釉烧制方法,但一无所获。
心灰意冷的她纵身一跃,跳进了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窑炉。
当一个窑工打开窑炉时,非常震惊地发现,烧成的陶坯呈现出鲜血一般触目的红色。
血染陶坯,祭神的红色美得夺目。
后来人们把这种美到极致的陶瓷,称为祭红。
可惜啊可惜,现在已经没人知道这种烧制技术。”
程遇行说道:“沾染了人命和鲜血的艺术品,是血淋淋的控诉。”
杜逾叹气,“原是俗人。”
程遇行说:“我是警察,在我看来,生命永远凌驾于一切之上。
守卫人民的生命安全是我的使命和职责所在。
我喜欢俗气,在我看来那是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杜逾说:“说的很好,我差点被你说动了。”
程遇行说:“没关系,我没有想说服你。”
他看到工作室的面积其实很大,至少要比房子大个一倍左右。
工作室没有窗户,整个用泥坯塑造,像盘古劈开的蛋。
江喻白说:“对不起杜先生,恐怕我们得去你的工作室看一看。”
杜逾不悦:“我说过了,那是我的私人空间,你们没有搜查令,就没有权力搜查我的私人空间。
肯让你们进门已经是我所有善意的好客之道了,希望二位不要得寸进尺。”
江喻白拿出手机,找出一张图片将屏幕展示给杜逾,“真是抱歉,我们出发前拿到了搜查令。
您这里如果有打印机,我几秒钟就可以给你打印出来。”
杜逾说:“看来我只能照做了,我需要给我的律师打个电话。”
江喻白说:“请便。”
杜逾走后,程遇行悄声问江喻白哪里来的搜查令。
江喻白说:“之前一个案子的搜查令,我在路上P了一下。就怕他不配合搜查。”
程遇行笑着说道,“做的好。”
江喻白说:“为了办案我违法了,出了事队长你要保我。”
几分钟之后杜逾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程遇行说:“请吧。”
他和江喻白走进杜逾的工作间。
工作间里面别有一番洞天,分为上下两层。
工作间的设备齐全,柴窑电窑气窑都有。
程遇行问道:“我是外行,不知杜先生最喜欢在哪个位置工作?”
杜逾指了指最大的一个窑口,“那个,那是柴窑。很古老。
柴窑的成品率很低,所以作品也很稀少珍贵。”
程遇行问:“祭的那套作品就是在这个窑口烧制的吧?”
杜逾说:“是。”
程遇行脑子里飞速地转动简正最后的话。
以及他为什么要去打碎那一套作品?
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程遇行想到了祭天的意义,突然他毛骨悚然。
难道杜逾为了烧制真正的祭红,真的是用活人祭窑?
程遇行回头看了看杜逾,他问道:“我看到杜先生从五年前开始作品很少问世。
能问一下原因吗?”
杜逾笑着说:“不知警官听说过一句话没有,只有伟大的作品没有伟大的作者。
年纪大了,觉得自己的作品更应该少而精。
我从作品中悟道,所以怀瑜握瑾,岁聿云暮。”
程遇行问道:“听杜先生的意思,很希望有作品流传千古吧?”
杜逾笑,“当然。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但艺术品是永恒的。
你看世界一流博物馆里的那些油画。
它的缔造者已经消逝,但那些油画千百年来依旧接受着人们的注视。
艺术家的毕生心愿就是自己的作品和山河同隽。”
程遇行轻描淡写,“哦,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以为杜先生江郎才尽,再做不出好作品了。”
程行没有看杜逾,但他用余光扫到,杜逾生气了。
程遇行击到了他的痛处。
程遇行说:“江喻白,取证。”
江喻白利落拿出证物袋,在工作室的各个地方取证。
杜逾坐了下来,心无旁骛问心无愧地仔细打磨着一个碟子。
程遇行坐了下来,“为什么不挑简正?”
杜逾看了一眼取证的江喻白,将脖子探过来,在程遇行耳边阴森森地说了一句,“不妨告诉你,简正的体脂率不够。”
程遇行早料到了一般地说:“你肯这么说,就是料定我俩今天走不出这个工作室了对吧?
你大可坦诚。反正这个秘密也不会泄露出去了。
你真的是用活人祭窑?”
杜逾笑,“能留在我的作品里永恒,他们应该感谢我。
是我让他们一文不值卑微肮脏的生命有了价值。”
程遇行反问:“肮脏?卑微?这样的人就不配活着吗?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鲜活的灵魂。
在我看来,他们一点也不低贱,倒是你,挺让人看不起的。”
杜逾满不在乎,“你好像不配说看不起我。”
程遇行说:“你已经黔驴技穷,所以魔怔疯癫地开始用人血来为你伪善的艺术来加冕。
你的作品名字不该叫‘祭’。
在我看来,它们应该叫‘罪与罚’。”
杜逾笑,“有意思,我准备下一个作品的名字就叫罪与罚。
哦,对了,不妨告诉你,我用他们不仅是祭窑,他们的骨粉也是很好的材料。
骨瓷听说过吗?
陶瓷里面的上品。
骨瓷是在黏土中加入骨灰而得名的。
一般是加入百分之四十的优质牛骨粉。
但他们不知道......加入人的骨粉,才是上品中的上品......
色调柔和......洁白如玉......”
程遇行问:“你用他们的骨灰做骨瓷?”
杜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程遇行说:“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想知道我们两个一会儿会在哪个窑里?”
杜逾放下手中的工具,“很遗憾你们两个都不是理想材料。”
程遇行问:“何以见得?”
杜逾指了指天花板,“你们已经被充分扫描过了。”
程遇行哈哈笑了起来,杜逾也笑了起来。
江喻白走过来,“队长,采集完毕。”
程遇行站起来说:“那既然我们两个没有入您窑口的荣幸,就不叨扰了。但我相信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杜逾说:“好的。二位慢走。”
程遇行和江喻白开车离开。
此时山里已是晚上十一点钟,天上的星星很少,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大片的光芒。
程遇行在车上对江喻白说:“刚才杜逾说了真话,他但凡敢说真话,就没想着让我们两个走出这座大山。
我们的车后面跟着人。
一会我到了弯道的时候,你快速跳下车藏起来。
我继续开车引开跟踪的人。
我已经给同志们发了准确定位,你坚持十几分钟就能得到救援。
但是我现在看他们的车速,他们已经准备要动手了。”
江喻白一听忙问:“他们要灭口啊队长,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
程遇行镇定地说:“你把收集到的资料和我身上的微型摄像机安全送回去。”
江喻白说:“可是这样行不通,他们追上来发现只有你一个人还是瞒不过。
不如我和你在一起。两个人和他们搏命总好过一个人。”
程遇行说:“这是命令!江喻白。杜逾不是一个人,后面涉及了很多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简正为什么能被调离岗位,关进精神病院?
在看守所关着都能被下毒。
我们内部外部到处是强大的敌人。
你要活下来。把这些全部查清楚。”
江喻白一抹眼泪,“好的,队长。我会活下来。你也要活下来。”
在经过一个弯道的时候,江喻白瞬间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躲进了草丛。
果然半分钟后,一辆车跟着驶过。
他给欧阳台他们发了信号。
直直地看着程遇行的车越走越远。
突然程遇行一个猛打方向盘,连人带车冲下了山崖。
江喻白猛然惊醒,程遇行是故意坠崖的。
他只有坠崖,杀手们才确定不了车里有几个人。
他只有坠崖,才能给江喻白赢得更多的时间。
江喻白发出无声的呐喊,“队长!队长!”
刑警队的警鸣声很快响彻山谷,除了刑警还有特警。
江喻白在把证物交到欧阳台手上的时候,用颤抖的手指着远处的山崖说,“快去!快去!救队长!”
山崖下只有已经报废的警车,还有片片的血迹。
程遇行已经不知所踪。
江喻白第一次感觉到腿软的感觉。
几天的搜救都没有发现程遇行。
经物证检验,杜逾窑里的粉末中有残余的人体脂肪。
他的艺术品里有人类骨粉血液。
杜逾在出境前被逮捕。
程遇行已经失踪三天了。
审讯室的江喻白没忍住,挥手给了杜逾一拳。
揪起他的领子问:“我们队长在哪儿?!”
杜逾笑,江喻白照脸又是一拳,“说!在哪!”
杜逾擦了擦嘴角的血,还是笑。
江喻白又举起拳头,被欧阳台一把拦下。
审了杜逾几轮,程遇行的下落依旧不明。
杜逾被抓后,各个人物通过各种渠道来为杜逾开罪。
江喻白听人说,杜逾的顶级律师团队人数多达三十人。
这是一群把法律已经嚼三嚼的人。
他们的庭前工作就已经能决定了案件性质和案件走向。
程遇行的证言是检方的最大软肋。
江喻白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简正的问询视频。
突然间精神病院四个字,让他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队长一定是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当时的情况紧急,杀手没时间杀人,杀人也容易留下痕迹,只能带着队长逃走。
这么说来,队长应该只是受了重伤没死。
他们为什么要把人关在精神病院?
他们在做双重的保险!
如果开庭期间程遇行还是失踪状态,自然他们的官司胜算更大一点。
如果开庭期间程遇行被找到了,他在精神病院已经被注射各种精神药物,必然对身体和精神会有影响。
就像简正一样。
程遇行在行为上被认定为精神病患者,经由专家团队鉴定后,他不具备做证人的资格。
杜逾的律师团队依然有胜算。
江喻白马上调取简正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路面监控视频,从美术馆一点一点往回倒。
只要能找到简正从哪个方向而来,他们就能向着那个方向寻找。
江喻白心里有了一线希望。
他和刑警队的同志们自从程遇行失踪就没有回过家。
江喻白问:“查到了吗?”
欧阳台指着监控屏幕:“最后能查到简正出现的方向是这里。
距离市区十五公里的翰兴市北郊。
但那里并没有什么精神病院。”
江喻白说:“那是他们专门关人的集中营。
不会是公开的机构。
我们分三组行动,只能进行暗访不能暴露身份,否则打草惊蛇后,队长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证。
在发现目标后,先用无人机勘察,万无一失再集体行动。
明白了吗?”
“明白!”大家面色凝重异口同声。
江喻白说:“出发!”
经过五十多个小时地毯式日夜搜索,终于江喻白耳机里传来肖鸣激动的说话声:“我和欧阳台在北郊山区发现了一个野味农家乐。
奇怪的是,这里挂着农家乐的招牌,但是并不对外营业。
经无人机勘探,农家乐后面是一个大约占地一千平方米的三层楼房。
楼门口装着铁栅栏,每层阳台也都装着铁栅栏。”
江喻白说:“看不到楼里的情况吗?”
肖鸣说:“看不到,窗户很小,而且都拉着窗帘。”
江喻白说:“有人出入吗?”
肖鸣说:“有,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入。”
江喻白沉思了一秒,“应该就是这里了。
你们原地待命。
马上天就黑了,等到医生下班之后,只留下值班人员,我们再突击行动。
我怕他们杀人灭口。”
肖鸣说:“那些医生跑掉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江喻白说:“叫人埋伏在他们的下班必经之路,过一个抓一个。”
肖鸣说:“收到。”
程遇行和十几个所谓的精神病人被成功救出。
但程遇行已经神情麻木,眼神发直,对外界的问话也没有反应。
他被注射了过量的精神药物......
开庭时间在即,程遇行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却非常堪忧。
为了怕有人在医院害程遇行,刑警队的人轮流二十四小时守在程遇行病床前。
周淮舟每天来看程遇行,他要求没有人在场,他要和程遇行单独呆一会。
但每天周淮舟只呆一个小时就离开。
杜逾的律师团队神通广大,拿到了很多有利于杜逾脱罪的材料。
他们在法庭上趾高气昂地为杜逾做无罪辩护。
而具有鉴定资质的两家司法鉴定所的精神科专家,一致认为程遇行清晰的逻辑思维,不适合作为证人出庭。
就在所有人以为杜逾很快能因为证据不充分而无罪释放时。
周淮舟推着程遇行走进了法庭。
周淮舟在法庭上对鉴定所的鉴定结果表示否定,并逐条进行反驳。
他当场证明程遇行在认知情感行为等方面,根本不存在精神功能紊乱和缺失,具有完全的作证能力。
江喻白也拿着刚刚调查的证据赶到法庭。
两个鉴定机构的负责人受“大人物”指使,让专家团队故意做出不合法鉴定,所以鉴定结果是无效的。
精神鉴定被重新启动,由公?法的领导,亲自指定外省的司法鉴定所,来对程遇行进行精神鉴定,保证程序的合法。
结果和第一次大相径庭。
精神病院里关的人,几乎个个有来历,每个人身上的秘密都是一桩惊天大案。
杜逾这个案子旷日持久,并引发了一场历时四年的全国性的除恶行动。
杜逾没有了保他的人,身后的罪恶也都被挖了出来。
他和某些大人物关系密切,甚至参与了他们海外巨额洗钱的罪行。
眼见一座座海市蜃楼轰然倒塌。
程遇行在医院里情况一天天好了起来。
周淮舟推着程遇行在花园里散步。
程遇行问:“哎,我当时神志不清言行无状你用了什么办法?”
周淮舟说:“我说了你也不懂。”
程遇行白眼投掷,“不懂不能给我讲讲?”
周淮舟:“CBT认知行为疗法。”
程遇行说:“不可能,认知行为疗法我知道,对付基本心理疾病还行。
对付我这种精神药物控制意志的行为,它就不行了。”
周淮舟笑笑,“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也。故心气一,则欲不偟。欲不偟,则志意不衰,志意不衰则思理达矣。
理达则和通,和通则乱气不烦于胸中。”
程遇行摇头,“不懂。你能不能说点白话文。”
周淮舟笑笑,“你知道你不仅被注□□神药品,还被注射了毒品吗?
所幸只注射了一次。”
程遇行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什么?那帮兔崽子!”
周淮舟说:“那时你处于意识迷离和解离时期,你的行为语言完全不受控制。
但你在戒断反应中,从来没喊过一声要毒品。
你可以看看病房里,铁做的病床把手被你咬出的牙印。
你的潜意识都不能被毒品控制。
还有什么是你的意识不能对抗的呢?
你问我用了什么方法,我什么方法也没用。
我只是引导你的意识手握长戈,站在高高的城楼,傲然睥睨。
面对敌人的进犯它所向披靡,手中的刀剑直抵长空。
敌众我寡不后退,气概吞山河。
它上阵杀敌,挥刀将敌人斩于马下。
震耳欲聋,硝烟弥漫,它看着脚下敌人的尸山血海,拱手对你说:‘雪山尽融,洪水尽退。’”
程遇行眼睛有点湿润,但他却嘴硬,“你说的什么玩意?驴唇不对马嘴。
我当时估计念了我的座右铭。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周淮舟笑,像阳光普照。
程遇行问:“杜逾已经执行死刑了吧?”
周淮舟说:“死得透透的了。
你能想到吗?
他的家属把他的骨灰领回去了.
他死刑前的遗言,让他的学生把他的骨粉,做进一个瓷瓶里。
瓷瓶还有名儿哪!
叫“南柯一梦”。
他的学生好像也是国外知名的陶艺家,还信誓旦旦要把“南柯一梦”放到世界一流展览馆去展览。”
程遇行冷笑,“群魔乱舞,披着艺术的外衣沽名钓誉罢了。”
周淮舟说:“无人敢言幸福,除非安然入土。
相信我,有些人永远没有安然入土的机会。
他会如履薄冰,灵魂不宁。”
周淮舟推着程遇行穿过花园里的一条林荫小道。
程遇行抬头看了看阳光通过密密层层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阳光柔和,他竟然觉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