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您与我方队长的交易内容之一。”

  “教授”沁着冷汗,语气却还算镇定,颇为平稳地回答:

  “您答应了向我方提供一切自身的表征以及外溢数值收集研究的权利,我也只是想——”

  “想用刀尖划开我的颈动脉?”

  璀璨的金瞳静静注视过来,虽然是反问的语句,但是念起来却冷静地宛如陈述,已然变成青年外形的棕发玩家毫不担忧地松开了攥住“教授”的手腕,单手撑着地面,支起腿坐了起来。

  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坐姿还算乖巧,声音却不像往常那般轻快,而是显得格外冷淡:

  “‘羔羊’有给过你这种权利吗?”

  “……”

  即便被松开了桎梏,但“教授”持着反光手术刀的手仍旧在距离苍白颈项很近的地方停留了几秒,似乎是对于趁其不备猛划下去抱有很大期待,碍于乔安所表现出近乎于“毫不在乎”的明显实力差距,才格外遗憾地乖乖收回,顺从地回答了几乎算不上疑问句的询问。

  “自然没有。”

  他理所当然道:

  “我方队长对您的忌惮深刻到仿佛不见底的渊崖,自然不会允许我做出这种可能激怒您的行为。”

  这么说着,“教授”的声音又带上了一丝轻蔑的笑意,顿了一下继续说:

  “不过,规则就是用来破坏的,无论是谁定下。倘若一切实验变量都控制在安全范围内,根本得不到创造性的研究成果,一直如此又怎会有突破性进展,这世界上又怎么会存在疯狂的研究员?”

  “我很喜欢你这句话。”

  棕发金瞳的青年缓慢眨了下眼,湿漉漉的睫毛似乎都因为瞳仁颜色的转变而衬成了金色,长又稠密,被水张力的粘性贴在了下眼睑,随后又伴随着睁眼的动作从眼睑撕起来,留下一圈微弱却显眼的水痕。

  他这个时候好像才提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注意力,将空泛的注视重新停留在了“教授”脸上,随后不带一丝情绪地开口:

  “规则就是用来破坏的——你说得很对。”

  话音落下,在“教授”晦暗不明的目光下,棕发金瞳的青年慢条斯理冲着他伸出手,五指向上摊开,露出还带着潮气的干净却无血色的掌心,其中表明的示意倒是令“教授”反而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这倒是令我感到很惊讶。”

  他喃喃自语了一声,动作倒是格外诚实,生怕乔安反悔一样,飞快将另一只手里指尖夹着的细针管放在了摊平的掌心,目光也不可避免带上了一丝兴奋与灼热。

  乔安则根本没有多看他一眼,理所当然接过这只针管,在指尖一转,随后微微偏过头,湿漉漉的后发仍旧贴在颈后,露出颈部一片仍旧透着虚弱惨白色的皮肤。

  紧接着,他无比精准地反手捏着针管尖端没入血管上方的皮肉,针尖顶着皮肉的阻力向内推进,直到半根针都没入进去,接着又面不改色抽了半管猩红色的血液,才用两指夹着管壁,将埋在血管里的针头抽出。

  针管的抽离留下一个猩红的小点,又带出两滴血,淋在针眼周围的皮肤上,坠出两条细细的红线,顺着还没干透的水渍一起往下淌,再跟着没入到湿漉漉的领口,被柔软的布料吸收,晕出一小块更深的红色。

  “交易内容之一。”

  乔安轻描淡写将这只针管抛给“教授”,对其犹如对待什么易碎珍贵物品或珍贵研究材料一般小心翼翼接住针管的行为视而不见,很明确地提出了自己更在乎的要求。

  “给‘羔羊’发消息。”

  乔安的声音毫无波动:

  “该他支付给我的‘预言’了。”

  “教授”做出一副低眉顺眼俯首的姿态,语气温和:“如您所愿。”

  ……

  “乔,我很高兴能看到你完好无损地从‘污染水源’中脱离。”

  “教授”的消息刚发了没一会儿,显然对此事很重视的“羔羊”也迅速出现,但这回身后倒是没再跟着副队的一众队员,反而自顾自地裹在白袍里,踩着如丈量一般分毫不差的步伐独自出现。

  “相信有着你所提供的数据,以及慷慨付出的研究样本,我们肯定会在对抗‘污染水源’蔓延在西部服务器的战斗中,获得突破性的进展,而相应的,我也是个守信的交易者。”

  “羔羊”张开手,做出一个类似环抱的表现高兴的姿势,即便对方毫无反应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而是

  语气中带着宽容的笑意,继续说道:

  “这一次,你想好预言的主角了吗?”

  “……”

  就像所有效果逆天的高级天赋一样,“羔羊”的预言也会导致他的天赋侵蚀猛增一大截,所以距离他上一次使用预言,也已经隔了年。

  而“羔羊”上一次动用预言,同样是在联赛中,交易对象甚至也没什么变化——年前,“羔羊”预言了乔安的天赋全侵蚀。

  “预言是既定的事实,上帝主宰一切,你我皆为羔羊。”

  “羔羊”的声音泛着诡异的空灵,说道:

  “无论如何抗拒,上帝为他的羔羊所透露的只言片语,都会在最终一一应验。”

  “未来只是一种可能性。”

  乔安则歪了下头,额前还没干透的棕色发丝仍旧贴在皮肤上,此刻倒有点像是体力透支而渗出的冷汗,面色和嘴唇如出一辙地泛着虚弱的白,但瞳孔却仿佛流淌的黄金,透出冰冷的凝视,声音也平静无比,像是丝毫没被调起情绪波动。

  “可能性被规则桎梏,规则不该被敬畏。”

  “原来如此。”

  “羔羊”突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我先前还对‘教授’能取到你的血液而感到诧异,因为这一结果所能达成的条件应当为你的虚弱期,按照猜测,即便他成功了,也该是在你受损颇重的时候用刀锋割开你的血管,而不是如此平静的赠与……看来他并没有胆量对你动手。”

  “队长对我的评价过高。”

  旁边一直默默当做背景板的“教授”也终于出声,颇为谦逊地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状似遗憾道:

  “我当然也很想做到这种事,如果能将乔固定在合金的手术台上,任由我切割皮肤和血管,那一定是会在梦中出现的美妙场景……可我对于自己的实力认知还算清醒,自然也无法达成这一诱惑力极高的场面。”

  “不过现在这种和平的景象,不也令人心情愉快?”

  “羔羊”似乎兴致不低,带着笑意再度开口:

  “那么现在,也该是我支付‘代价’的时候了——”

  “亲爱的乔。”

  他单手扯下白袍的兜帽,露出了一直被遮在卷檐下的面孔,深肤浅瞳,发丝卷曲,带着非裔的混血特征,眼瞳却是一片银白外环绕着近半的金色,证明着其天赋侵蚀的严重。

  他用宛如唱诗一般带着韵律的语调空泛道:

  “你所窥探的无法更改,既定的未来注定发生,羔羊尚且有求知欲,上帝宽容给予恩赐——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