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握了握手心里的奶糖, 垂着眼眸,有些含糊的开口,“他是我爸。”
说话是他声线都有点抖, 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
宋望有些错愕的瞪大眼睛, 谢慎明已经替他开口,“要报警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没用的。”
他扣着手指,大人打孩子不会有人管的, 而且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宋望还想说什么, 一道声音在他们耳边炸开。
“老子就知道你这儿藏了好货!”
刚才那个驼背男人这会儿直起腰, 目光满意的落在宋望的身上。
小男孩一惊,忙要拽宋望, 驼背男人劈头一耳光甩了下来。
不管是谁这会儿都觉出不对了。
宋望握着谢慎明的手,朝着背着驼背男人的方向跑去,顺手他还拉住了小男孩。
小男孩脸上已经肿起看老高的一块,有些讶异的盯着宋望的背影。
驼背男人也不追,很快,宋望他们没跑两步就被人堵住,在他失去意识之前, 紧紧的握住了谢慎明的手。
一个身材略壮实的男人随手塞好裹了药的手帕,拎起已经混过去的宋望,看着他的脸不由的高兴起来, “大哥, 这可是个好货啊!”
驼背男人脸上也带着笑, “行了, 安静点, 你去说一声,咱们下车。”
说完旁边又窜出来两个男人,随手把宋望和谢慎明抱起,就像正常抱着睡着的小孩似的。
驼背男人这才看向完全呆愣住的小男孩,他冷哼了一声,“再有下次,你哥就活不长了。”
小男孩整个人抖了下,低着头不敢说话。
车厢里,周安安热切的问着,“你们去哪儿啊,我们下一站资县下呢。”
庄梦眉眼弯弯,有些惊喜道,“我们也是资县。”
知道他们是同一个目的地,周安安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
庄梦突然开口,“孩子们怎么还没回来啊。”
她原本脸上的笑一下淡了许多,眼神惶惶然,还有些不安,郑力忙握住她的手。
宋卫国也把红烧肉的盖子盖上,皱着眉头站起身,“我去找找。”
突然,车身一震,整辆火车停了下来。
周安安心里陡然腾升出不安,“怎么这儿就停了,不是没到资县吗?”
旁边已经有人往出口涌,听着周安安的话,开口,“这是我们这儿的一个小站,平时是不停的。”
那人嘴里嘀咕,“没想到今天倒是运气好。”
说着扛着自己大包的行李就要走。
似乎大家都没想到会在这儿突然停车,走道里满是人,周安安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宋卫国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孩子。”
王瞎子手里抱着孩子,目光警惕的扫向周围,脚步飞快。
他一不留神就被人撞了肩膀,宋望趴在他肩头晃了晃,露出小半张脸来。
庄梦自从刚才发现孩子一直没回来就神色紧张的盯着窗外,正好看见。
她眼睛瞪的溜圆,指着窗外王瞎子开口,“孩子在哪儿!”
周安安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恰好看见宋望紧闭的眼睛。
她顿时什么也不顾,直直的往外冲,宋卫国更是疯了一样的横冲直撞。
立马有人不满的开口,“挤什么挤!”
“没看着走不动了!”
对上宋卫国通红的眼睛,他顿时闭了嘴。
还是郑力一手护着庄梦,一边开口,“车上有人贩子,他们孩子被抱走了。”
听着他的话,车上其他带孩子的都立马拉紧自家孩子的手。
刚才嘟囔的人也立马安静下来,挤出一条小小的道来,孩子那可是一个家的命啊。
庄梦脸色苍白,推着周安安不断向前,嘴里嘟囔着,“快找孩子!”
他们一行四个飞快的冲下车,车站外边是一片片的小矮房,无数条胡同,他们是个都没来过这儿,几乎是一眨眼,就看不见人在哪儿了。
宋卫国双眼通红,郑力皮肤黝黑,比他还高半个头,这会儿按着宋卫国的肩膀,“我们先去报警。”
“我在这儿也有认识的人,只要咱们动作快,他们出不了这里。”
这是资县隔壁的一个小县城,比资县小的多,宋卫国深呼了两口气冷静下来,他握住周安安的手,安抚道,“我去找老师,一定有办法。”
他们两个跟的是一个导师,在国内很有威望。
周安安慌乱的点了点头,倒是庄梦已经冷静下来,不停道,“一定没事的。”
小县城的警察局也小小的,听到他们说孩子丢了,立马重视起来。
周安安忙借着他们的电话给大西北那边打去,等着电话打通,她立马开口,“老师,我儿子,我儿子被人给拐走了。”
“我们现在在惠县…”
电话那头康一义表情严肃,立马道,“有老师在,老师给你想办法!”
说完他挂了电话,门口骤然有人开口,“康老,咱们这儿杨明家孩子丢了!”
康一义彻底黑了脸,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给我查,我要看看谁敢在这儿动手脚!”
惠县,周安安心里等的发急,很快康一义拨回了电话,他语速飞快,“你师娘给惠县的县长做过手术,他应承下一定全力帮忙,你放心,那群人贩子肯定跑不了。”
听着他的话,周安安这才点了点头。
旁边宋卫国录好口供,郑力就等着他们。
他瞥了眼周围的警察,低声道,“我刚联系到这有个地头蛇,你们去不去看看。”
周安安和宋卫国立马点头。
把人困在这儿最主要的还是要把他们找出来,俩孩子都在他们手上,拖的时间越久就越心慌。
小院有些破,到了这儿他们才算是安全下来,驼背这才有心情打量了着这次抱回来的两个孩子。
他摸了摸宋望的脸,满意道,“这个小孩长的好看,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宋望长的矮,看起来就跟五六岁似的,随即他看向谢慎明,微微皱起眉。
虽说这个孩子也长的好看,可到底年纪大了,他叹了口气,抱着宋望的王瞎子忍不住开口,“上边不也说了要好看的小男孩吗?就把这个送上去得了。”
驼背犹豫了下,没说话,谢慎明太好看了,但凡小个几岁,这两个小孩卖出去他们今年就能收手了。
他摆了摆手,“行了,把人看好了。”
抱着谢慎明的叫二马,瘦的不像话,这会儿早就抱不动了,听着驼背的话忙把小孩扔进最边里的屋子里。
王瞎子和二马出来把门一反锁,这才放下心。
二马平时就不受重用,这会儿讨好的看向王瞎子,“王哥,这俩能卖不少钱吧。”
“不过那个大的都这么大了,还有人要吗?”
王瞎子猥琐的笑了一声,“就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才够味。”
小男孩听着这句话,立马恶狠狠的瞪向他。
王瞎子舔了舔下唇,似笑非笑的盯了眼屋内,毫不客气的把小男孩推到地上。
“杂种。”
小男孩脸上身上永远都脏兮兮的,这会儿手心被石头磨破了也死死的盯着王瞎子,像头小狼崽子似的。
王瞎子不屑的走开,他拍了拍二马的肩头,“好好快活去吧,咱们明天天亮就走。”
他们这几天忙活了一通,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两个好的,得好好放松一下。
二马嘻嘻笑了声,欢天喜地的出了门。
郑力找的这人叫竹子,瘦的跟竹竿似的,整个惠县的黑市都归他管,也是借着郑力那个战友的关系才能和人搭上线。
宋卫国看着竹子,他脸上写满了焦躁,就往竹子手里塞了五百块钱,“麻烦您了,我就这一个儿子。”
在刚才来的路上,他特意取了钱。
总归收了钱好办事。
竹子二话不说的把钱推了回去,“不用,你们是刘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更别说还是找孩子这种的大事,我们有规矩,不收钱。”
宋卫国接过钱,他心里定了定,总归找到孩子,他们还是要过来道谢的,不急在这一时。
“抱走我们儿子的是个个头很高的男人,我们从车上追下来就不见了人影。”
旁边庄梦跟着补充,“那个男人右眼眼角有块疤…”
她说完,周安安他们心里有些发急,实在是这个条件太宽泛了,一个县城能有多少人。
周安安眼底不由得涌上泪水,要是她跟着孩子一起去就好了,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宋卫国安抚的拍着她的肩头,“没事的,儿子们肯定没事的。”
突然竹子的一个手下开口,“我好像听过这么个人,好像是叫王瞎子!”
竹子立马皱起眉头,“那伙人还敢回来?”
说话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前两天听高寡妇说的…”
竹子立马沉下脸,“那伙人是惯犯了,以前被我赶出去了,没想到又回来了。”
听到有消息,周安安眼睛立马亮起,充满了期盼。
竹子舔了舔唇,似乎是回想了下,他招手让旁边人过来,思索的开口,“上次是不是你说有个叫二…”
“二马!跟着王瞎子混的,人不算机灵,混的一般。”
竹子抿唇,“我记得他有个小老婆是吧。”
那人点头,竹子立马看向周安安他们,“那行,咱们现在就去找人。”
傍晚,宋望缓慢的睁开眼睛,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旁边谢慎明比他醒的早点,看着他醒了立马松了口气。
宋望一直不醒,他生怕人贩子药用得重的,宋望再也醒不过来。
屋里光线昏暗,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张大炕,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宋望微微眯起眼睛,这才看见炕上似乎躺着个人,他刚要站起来就被谢慎明给拉住,“别去,是死人。”
在宋望醒来之前,他已经把这个屋子都打量了一遍。
炕上都是血,他就抱着宋望坐在地上,“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晚上了。”
“门外没人,但是锁着,打不开。”
“院子里有几个人守着。”
听着谢慎明的话,宋望有些垂头丧气的抵在他的肩头,小声道,“对不起。”
要不是他要再回去一趟,他们不会被抓住的。
谢慎明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
突然,门外传来开锁的动静,宋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谢慎明塞到了身后。
很快,门被顶开一道缝,露出小男孩脏兮兮的脸。
他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上边放着四个硬邦邦的窝头。
“吃饭了。”
他说着有些不敢看宋望他们,把盘子放在炕沿边,就径直朝着炕上的人走去。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是他们逼你的,是不是?”
宋望声音清脆,小男孩有些逃避道,“哥,吃饭了。”
听着小男孩的话,宋望心里一突,他记得刚才谢慎明说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小男孩靠近才觉的不对,炕上的人睡得太靠里边,他一手撑在炕上,想要把被子掀开,却只摸到一手滑腻的液体。
小男孩顿时有些惊慌,他手不死心的伸向被子,宋望心里叹了口气,“他,不在了。”
几乎是瞬间,小男孩从炕上跳下来,就要往外冲,“我要杀了他!”
谢慎明不知道他是谁,还是拽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就凭他现在的身体,出去就是送死。
“他是自杀的,自己割的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玻璃,“用这个。”
小男孩听着他的话整个人都颤了颤,随即是一段及其压抑的哭声。
半晌,小男孩坐在地上,宋望从兜里翻找出最后一块奶糖,放到他手里。
他有些感同身受的低着头,要是他哥有个什么的话,他也受不了。
小男孩捏着奶糖,深吸了口气,第一次倾诉道,“这儿是个人贩子的窝点,专门用来放小孩,”
“床上的是我哥哥,他比我早到,因为心脏问题,一直都没能出手,最后因为王瞎子…”
他看向宋望,“就是把你带回来的那个,因为他,所以我哥留了下来。”
“我是第二个出不出手的,和别人不一样,我是被我妈卖掉的,每次他们要把我卖出去,我就会生一场大病,没人愿意买个有病的孩子。”
“那时候那些人贩子天天打我,只有我哥,他偷偷把自己的饭给我吃,我就留了下来,我哥一直都很照顾我。”
他望着床上的人,目光有些依恋。
“他们要你干什么?”谢慎明开口,人贩子可不是善心的。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偷东西,我的手很灵活,只要能偷到东西,就有一口饭吃。”
宋望有些急切的想问为什么不报警。
“我被允许出去,我哥不行。”他苦笑了声,像是看穿了他的问题一样,“所以我不能报警,不然他们会把我哥打死。”
“我都已经乖乖听他们的话了,偷东西,我偷回来那么多钱!”
小男孩死拽着自己的头发,这么难他们也活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谢慎明叹了口气,他醒来的时候外边天还不是这么黑,他看到了床上那个清秀的小男孩,身上青紫的痕迹,那时候他身体就已经硬了,不难猜到他经历了什么。
他斟酌下,旁边宋望拍着小男孩肩膀,犹豫了下开口,“可能他就是不希望你没有自由吧。”
两个同样命运的小孩,可能他的哥哥也希望他能摆脱这样的命运吧。
要是他哥因为他被困在这种黑暗的地方,不能挣扎,那…
宋望的手很暖,小男孩捧着他的手彻底痛哭出来。
屋外,驼背脸色难看的转悠了好几圈,愤愤的咬了咬牙,“妈的,出去的路全被堵了。”
以前虽说警察也来堵他们,可这周围都是山,随便往那个一钻,警察也没办法。
可就今天,上山的路和出去的路全被封死了,他们出不去了。
王瞎子随意的站在他旁边,一点也不着急,“出不去大不了咱们在这儿多躲两天呗,反正你不是也没想好那个大的怎么处理吗。”
“以前咱们又不是没歇过。”
说是这么说,驼背还是觉得有点不安,他抬了抬手,吩咐道,“一定把人看好。”
王瞎子点了点头,眼底带着点光,肯定的,那两个小孩,他可都舍不得。
二马从小破院出来,饶了好几道路,有些鬼鬼祟祟的朝着小老婆家走去。
要是就在旁边的砖缝里藏着,他想着做完这笔能分到的钱就忍不住欢喜的吹了个口哨。
门一推开,就看着一院子满满当当的人,他刚想退出去,就被人推了进来。
二马立马被人压住。
“我儿子呢!六岁,今天被你们从火车上带走的。”周安安声音沙哑,双拳紧握。
二马愣了下,旁边的人一拳就打在他肚子上,当即他就吐了出来,他哆嗦了下,立马开口,“他们把人绑了就扔院子里了,我就干了这一次,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他话没说完就被宋卫国一拳打在了脸上,“我们家老大呢!”
“说!”
宋卫国看着文文弱弱的,一拳下去,二马头一偏,吐出颗带血的牙来。
眼看着宋卫国还要动手,二马忙开口,“那个大的也在我们那儿,我,我…”
他话没说完,旁边安静了许久的周安安毫不客气的冲了上来,她手里不知道哪儿来的刀,冷光映在二马脸上。
周安安脸蛋圆润,是偏乖巧的长相,这会儿她手里拿着道,语气轻飘飘的,“不说你就死。”
“不信试试。”
庄梦扶着周安安的肩膀,眼底的恨意铺天盖地,看起来比周安安刚想动手。
二马被他们看的哆嗦了下,忙不迭的开口,“我,我带你们去。”
哪怕是坐牢,也比死在这儿强,他喉头不断滚动,什么王瞎子,现在在他心里都没有这里这两个女人恐怖。
小破院里,小男孩眼底是仇恨的火光,他压低声音,“我知道院墙哪儿有个狗洞,能爬出去,只要出去了,咱们就能跑。”
等着出去才能报警,才能给他哥报仇,就是这里的人贩子害死他哥的。
谢慎明上下打量着眼前人,他点了点头,现在他也不关心会不会让宋望的心里多一个心疼的人,他按了按宋望的脑袋,“你放心,哥哥一定把你送出去。”
他大概能猜到那群人想把他卖到哪儿,虽然这人说的简单,但要是这么容易,这么多年他怕是早就带人跑了,而不是困在这儿。
他定定的望着宋望,宋望和他不一样,他在哪儿都能活,只要逮到一点机会,他就能翻身,而宋望,他应该是要活在阳光下的。
宋望一直垂着头,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他哥送出去,他绝对不会忘记爸妈和哥哥,只要有机会,他都能跑出去。
两个人心里都做了决定,这才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压低了声音,“我去偷钥匙,咱们天黑了再逃。”
谢慎明点头让宋望窝在他怀里,脑子里仔细思索,这群人里头,驼背是他们的大脑,王瞎子有勇无谋,但是手黑,敢动手。
驼背可能还会顾忌着要拿他们卖钱,王瞎子就不一样了。
不过,驼背倒是对王瞎子挺纵容的。
谢慎明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了什么。
夜色深了,小男孩灵活的开了门,声音压的极低,“走。”
宋望他们身上的绳子早就解开了,几乎是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径直跟在小男孩身后。
院门早就被锁了,小男孩偷偷扒开墙角挡着的几块砖,露出一个极小的,只有小孩才能钻出去的洞口。
小男孩第一个钻了出去,谢慎明推了推宋望,他自己垫底最后一个爬了出来。
院子外边的小巷暗的吓人,三哥小彼此拽着衣服,刚往前走了几步,陡然有了亮光。
王瞎子站在巷子里,手里拿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照在他脸上明明暗暗。
在看到小男孩风一瞬间,王瞎子唇角勾起。
“妈的,小兔崽子,你活腻了!”
王瞎子一肚子怨气,抄起棍子,这批货堵在这儿也出不去,还不如直接弄死,他满脸阴森的开口,“老子这就送你们上路!”
等着打晕了…他舔了舔唇,脸上露出点淫邪的笑。
他们三个挤成一团,谢慎明和小男孩都不约而同的把宋望挡在身后。
谢慎明偷偷握住宋望的手捏了捏,他和这男孩对视了一眼,就在想往上扑,给宋望争取时间的档口,一块石头直直的飞了过来,砸在王瞎子的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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