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鱼架在火上烤,没多久时间便熟得透了,淡淡的鱼腥味混杂着肉汁的香气,就算没有味道,也算是一种享受。

  他边吃着,又将另一条鱼给放上架去,一条鱼很快就下肚,见火上的也烤得差不多了,正伸手要去拿,忽地……他心中一跳:“不好!”

  身体的反应比意念还快,才想到这一点,他已经一个翻身,远离那火堆数丈远,又毫不停留地倒纵出去,想冲入林中。

  此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致──那团燃烧的篝火,在某种神秘力量下,“噗”的一声,被压缩成指头大小的幽蓝火花,却又“砰”的一声炸开,分散的火花让底下的木柴,变成了数十根火光熊熊的火棍,并且弹飞向李珣的位置,声势惊人!

  照这种情况,李珣还来不及冲到林中,便会这些“火柴棒”打个正着,谁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危机时刻,他体内已有小成的“金丹真息锁构体”轰然发动,以落户黄庭的金丹为中心,牵动了千万条细微气机,真息如浪潮般涌动起来。

  心念一动,他手上自发结诀,结的正是他最熟悉和擅长的“云纹”禁制,当真是心动诀成。

  只听得“呼”的一声响,他周身炸出了一团云气,水烟弥漫,乍分乍合,数十根“火柴棒”冲入云气之中,静了一静,又猛地弹飞出来,向四面八方迸射,只是上面火光不再,只剩一团焦黑。

  “哧!”

  像是将烧红的烙铁放入冰水之中,那水气蒸腾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李珣怪叫一声,围绕在他周身的云气顿时破裂,因为一道真息剑气也不知从哪儿飞来,直贯他前胸。

  对消劲化力有奇效的“云纹”禁制,此时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就像纸似的一捅便破!

  仓促之间,才体现出李珣的机警反应。

  他体内真息猛然静止,全身经脉空空落落,再不留半点真息。

  李珣便像一节木头,重重地摔在地上,剑气擦着额头飞了过去,余波却也让他一阵头晕。

  但这不是重点,当和剑气稍一接触的瞬间,他心中的感觉却相当奇妙。

  这气息好生熟悉,倒似是……灵犀诀!

  “师父?”

  但林阁绝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可这分明便是……

  “明玑仙师!”他大叫出声,就地一个翻滚,来到林边,随时都可以逃进去,却死死地盯着水潭上空。便在叫声出口的刹那,一直隐住气息的那人,终于现身出来。

  原本置于篝火架上熟透的鱼,在蓝火出现时,便被力量激至半空,直至此刻才落在地上。

  而李珣,则在这个当口,目瞪口呆──小潭上空,正浮着一个青衣女修,修长的身子悬在半空中,冬日的山风吹过,裙袂也微微飘荡,让李珣可以看到裙下一双线条简洁轻盈的步云香履,素净的鞋面上没有沾上半丝尘埃。

  好洁、细心、穿着朴素。

  这是李珣从一双鞋上看出来的信息。

  而他再往上抬头的时候,正对上一双比先前的剑气还要凌厉百倍的眼眸。

  这是一位极美丽的女修,一身略显宽大的青色外袍披在身上,随风晃动,颇有几分洒然从容的气度。而从冷风吹扯开的缝隙里,也显出其中剪裁精致却并不繁复的裙装,同样也是青色。

  五官灵秀细致,无一丝瑕疵,一眼看去只觉得极美,但若细细看来,又觉得她脸部轮廓如刀削般分明,长眉如剑,看来自有一番凛然端庄,使人不敢轻侮。

  看到她,李珣就像被一把利剑架上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她整个人彷佛像出鞘的利剑般犀利,只被看了一眼,李珣便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挖了出来,呈现在她的眼前。

  他不是没有遇过比这位女修功力更精深的,但却从没有人会用这种眼神、这种方式来打量他,就像是面对生死大敌一般!

  瞬间,他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偏在这时,这女修脸上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这微笑,彷佛让架在李珣脖子上的利剑向外侧轻挪一分:“你,认得我?”

  果然是明玑!想来整个明心剑宗,修炼灵犀诀的,除了林阁、李珣师徒两人,便只有“闪灵剑”明玑了。

  明玑是明心剑宗二代弟子中,公认天资最高的一位。

  她修道数百年来,已在通玄界闯下了好大的名头,且性好远游,足迹遍及海内,交游广阔,人脉极广,隐隐然为明心剑宗锋芒最盛的一人。

  如此人物,李珣又怎能不认得?

  她的声音便如冰水般冷冽,穿透力极强。李珣必须做出几次深呼吸,才能确保自己说话的顺畅。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苦笑着行礼道:“弟子李珣,是……”

  “是大师兄的弟子吧!”明玑的反应快得很,便如同她的气质一般,犀利锋锐,直指核心要害。

  李珣方应了一声是,便感觉着周身针刺般的危机感刹那间消去,身上也好受了许多。

  “啊,那真是对不住了!”明玑的笑容不再像刚刚那样虚无莫测,而是变得实在起来。

  她在虚空踏出几步,像踏在实地上一般,来到了李珣身边。

  也许是心理作用,或者是真有什么奇异法门,李珣只觉得她身上的锐气已经尽数收敛,他现在只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

  “刚刚可受伤了吗?”明玑问道。

  现在的明玑便有些师长的样子了,颇为从容大气,声音柔和了许多,由此更能感到她音质的悦耳。

  她伸出手来,想摸一下李珣的额头,却把李珣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弟子侥幸!”

  “侥幸?不是害羞吗!”明玑见他的模样,轻笑起来。

  现在的她又是另外一种情致,笑容淡化了犀利的轮廓,绷紧的线条松弛下来,又是另一种气度,像是春秋两季的凉风,直吹到人心里去。

  李珣红着脸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模样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