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神洲。
在月上中天的时分，很多中神洲的修士都在忘我的修行之中。
灵气在不断的均匀扩散。
对于灵气稀薄的区域，灵气是在增多的，但对于中神洲而言，灵气却是急剧的在变得稀少。
所以越是如此，所有的宗门都是在尽可能的收敛灵气。
所有宗门的聚灵法阵，以及各种吸纳天地灵气的法器可以说是火力全开，所以就连从空中洒落的月光，都因为无数宗门的聚灵法阵的牵扯，而在整个中神洲上空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弧光。
这个时候中神洲发生了轻微的地震。
地面微微的震动，有些高山上的小石子悄然的从山坡上滚动下来。
这种地震很轻微，很多修士都猜测恐怕是某个宗门的大型法阵因为缺乏足够的灵气支撑而产生了崩塌。
越是强大的宗门，有些设计就越是巧夺天工，比如有些宗门之中的山峰和楼阁都是悬浮在云朵之中，但若是某些平衡被打破，那这些山峰和楼阁都会和陨石一样坠落。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修士开始发现这场地震虽然轻微，但持续的时间有些不太寻常，而等到他们开始感知地震的来源时，他们便开始陷入了震惊之中，开始知道今夜必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在发生。
震动的来源反而是来自中神洲的最高处。
中神洲的最高处，只有三个宗门的山门。
震动的来源，在于无因圣宗。
当三圣和须弥之战发生，无因圣尊陨落之后，整个无因圣宗保持着绝对的静默，没有任何的修士外出，这些时日，也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但今夜里，整个无因圣宗的地面都在震颤。
无因圣宗的山门之中，汇聚着大量灵气的乳白色雾霾从低处不断朝着高处蔓延，就像是平静的雪山融水在往高处倒流。
许多细小的石子从高处滚落，渐渐被这些雾气承托，奇特的悬浮起来，就像是一条条的星尘。
无数道已经存在上万年，但之前从未显现过的符纹就像是树叶的经络一样，在殿宇间，在山石中，在水潭里不断铺散开来，就连绝壁间飘着的白云之中也不断呈现出一些玄妙的图案，散发出神圣的气息。
最为玄妙的是无数的法器都像是接受某种感召一般，在空中不断的移动，它们不断的发光，散发出灵气，就像是自尽一般将自己体内的灵核之中积蓄和凝聚着的灵力都散发出来，然后不断的碎裂。
谁也不知道整个无因圣宗有多少强大的法阵，而此刻所有的强大法阵都有动作。
所有的这些法阵在无因圣宗诸多的修士的激发和导引之下，也是在缓慢而平静的释放着自己的灵气，就像是巨人割裂了自己所有的血管，让鲜血不断的安静流淌出来。
诸多强大的阵意在慢慢消散，汇聚的灵韵和灵气在不断的随着雾霾朝着无因圣宗的顶端汇聚。
法器、法阵、然后是许多无因圣宗强大的修士。
这些修士也开始散功一般逼迫出自己道基之中最精纯的灵气本源，不断朝着顶端汇聚。
顶端的一方平台周围，悬浮着一颗颗巨大的灵源。
这些灵源每一块都有桌面大小，十分的洁净。
它们吸收着月光，每一块内里都像是有一轮皎洁的圆月。
数十颗异源的源气组成了一朵七彩的云霞，七彩的云霞之中，是江南客。
跟随了王离和吕神靓很多年的“吞金兽”，此时就在他的衣袖之中伸出一个头。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白色雾霾，在灵源和异源的源气洗涤之中，不断化为甘霖，落入它的口中。
江南客并不知道无因圣尊为什么会将他送到这里，他和无因圣尊也只不过是真正的萍水相逢。
但无因圣宗这些修士也并没有问无因圣尊为什么会将他送到这里，当听取了他和无因圣尊交谈的所有细节之后，这些无因圣宗的修士也并未过问他的想法，便开始了准备。
而让江南客震惊的是，他们准备的结果，竟然是要将无因圣宗的所有底蕴投入到喂养这头“吞金兽”之中。
“值得吗？”
他忍不住数次问经过他身边的无因圣宗修士。
但所有这些无因圣宗的修士的答案都是一致。“既然他这样安排，就是值得。”
“他什么时候安排你们做这样的事情了？”江南客很迷茫，他回忆着无因圣尊和自己对话的每一个细节，他确定无因圣尊并没有交待自己到无因圣宗，也没有交待无因圣宗要将这头星兽喂养大。
……
“你该走了。”
黎明时分，一名无因圣宗的修士出现在他的面前。
“走？去哪里？”
江南客茫然的看着这名无因圣宗的修士，他看着衣袖里的那头吞金兽，道：“带着它，还是留它在这里？”
“带着它。”这名无因圣宗的修士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去西边。”
“去西边？”江南客看出对方也是怕自己不配合才给出一些解释，他忍不住问道，“要去做什么？”
“不知道。”无因圣宗的这名修士摇了摇头，道：“我们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江南客呆住了，但旋即他想到一个可能，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难道是无因圣尊的安排？”
“是的。”这名修士点了点头。
当他点头之后，一条半透明的晶船落在了江南客的身前。
这条半透明的晶船足以让中神洲所有的坊市感到自己的见知浅薄。
这条晶船竟然是一块浑然天成的异源。
江南客不再多问。
他登上了这条晶船。
晶船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西方飞行。
当它脱离无因圣宗山门的刹那，许多云气之中的符纹自然收缩，落在它的船身上。
它开始以更恐怖的速度加速。
在西方的某块陆地上，一片青色的山丘之中，有一辆马车在奔行着。
这辆马车通体是青铜的，连拖曳马车的两匹马也是青铜的。
马车的内里，坐着一名金发男子。
他是罗斯。
他换了一身丝绸的衣衫，但头发缝隙里，却还有晶莹的沙砾在闪烁。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不知的恐惧
在旧时代，这辆马车是某个博物馆里的陈列物。
那个博物馆在全世界也属于最出名的博物馆之一，但博物馆里陈列的不是旧时代的艺术品或是文物，而是一些看似很成功，很具有伟大意义却根本得不到运用的发明。
这辆马车在问世时就曾经是轰动一时的发明。
它当时标榜的是新能源路线。
和当时传统的新能源路线不同，它既不属于太阳能，也不属于风能或是潮汐能，更不属于核能和氢能源，它的设计理念是“牲畜气”。
所谓的牲畜气，是指旧时代的许多牲畜，譬如牛群，马群放的屁里面其实蕴含大量的可燃性气体，而当时的科学家觉得这些气体排放的总量相当可观，所以提出了收集利用的概念。
当然这设想并不是乘着它们放屁的时候收集，而是在它们的胃部开孔，源源不断的抽取沼气一样，将它们胃部产生的可燃性气体大量的收集起来，然后提取其中的有用成分，再进行压缩或者固化，变成高密度高稳定性的能源。
这一套设想在当时看来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既可以减少排放有害气体，又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能源。
为此，有几个厉害的科学家组织联手攻克了其中的一些难题，这辆具有古典主义色彩的马车，就是集大成的原型机。
几个厉害的实验室不仅解决了采集问题，还解决了能量密度的问题，大量的可燃性气体被压缩成纽扣大小，然后密布在马腹之内。
按照设计，这一辆马车体内按照设计布满这种牲畜气压缩燃料之后，能够有三万公里的续航。
那按照这种科学技术本身，这一辆原型机自然是极其厉害，看上去的确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大发明，但很快所有人发现这是一个鸡肋。
因为所有人很快发现，这发明虽然厉害，但压根不能取代其它的新能源路线，因为利用这种能源的车辆和运载工具只要一多，那些马和牛就不够用了，而要获得越多的牲畜气，就要养更多的牛群和马群，这样一来效果反而适得其反，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牧场去养那么多牛群和马群。
以至于有疯狂的科学家说能不能在人类的肚子上也开这样一个口子，但事实证明那个科学家也是胡扯，人不比牛马，根本产不出多少有用气体。
至于要在外星殖民地畜牧，那更是扯淡，浪费的能源比获得的能源多。
所以这辆马车的诸多技术虽然牛逼，但最终的下场也是被摆放到那个博物馆。
当然这种博物馆也并非是笑话，也不是一无是处，它的数据库不断更新，也成为许多科学家借鉴和获取思路的资料库。
不得不说，这辆马车的材料学也是十分厉害，罗斯在这辆马车里，只觉得几乎没有任何的颠簸，也没有多少的噪音。
最有意思的是，这辆马车的尾部还有一个小型的温室培育箱。
这辆马车排放出来的水和一些余温，就用来给这个温室培育植物。
此时这辆马车尾部的这个温室培育箱里面，长着的是一株黄樱桃树，这株树虽然不高，但树枝上已经硕果累累。
罗斯本来已经伸手采了几颗樱桃，他原本是准备尝尝味道的。
毕竟他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长途驾驶这辆马车，并成功在这辆马车尾部的温室里培育出一株当时品种的樱桃树的，这份独特就会让人的心情变得很不一样，但也就在此时，听着天空之中的独特破空声，他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马车停了下来。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道空气涡流。
一股浓厚的源气就像是将虚空撕裂一样，裹着内里的旅客落在他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
这股惊人的源气落地时，瞬间让落地处的草木疯狂的生长，一些普通的灌木拔地而起，瞬间就突变，长成了十几米高的树木。
这些树木纠缠在一起，就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鸟窝。
罗斯看着鸟窝中心的江南客，瞳孔微微的收缩，他不能理解的看着这个NPC，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南客看着走出青铜马车的罗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觉得居高临下说话似乎并不礼貌，于是他从鸟巢一样的树木上跳了下来，然后才道：“我也不知道。”
罗斯顿时一愣，道：“你也不知道？”
江南客苦笑道：“事实上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哪里，我只知道是从中神州往西而来，但为什么降落在这里，我根本不知道。”
罗斯感觉到了一丝十分古怪的气息，道：“从中神州而来，你从中神洲哪里来？”
江南客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能不能说，但他转头四顾，看到并没有任何无因圣宗的人出现，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道：“我从中神洲无因圣宗而来，是他们将我送到了这里。”
“无因圣宗将你送到了这里？”罗斯脸色剧变，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江南客，看着对方懵懂的样子，但心中却不断涌起强烈的危险感。
江南客也看出他的脸色变化，但话已至此，他觉得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了，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是的，但他们也没有说为什么将我送到这里，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但是……”他看着罗斯，又欲言又止。
罗斯道：“但是什么？”
江南客道：“我感觉你好像知道我是谁。”
“我的确知道。”罗斯点了点头，他的面色恢复了平静。
江南客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到底是谁，你又是谁，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罗斯笑了起来，他看着江南客，认真道：“我当然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前提条件是，我也想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和你一样，我也有很多的疑问。”
江南客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道：“事实上我从出现到现在，我的确说的都是事实。”
“那我可以先回答你的一些问题。”罗斯耸了耸肩膀，很大气的样子，“我不知道你的具体设定，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具有隐藏模式的NPC，只是你的程序应该出现了点小问题，导致你具有了自主性。当然，这在管理者看来，你就是应该出现了BUG，但在你看来，你或许可以认为你拥有了一顶的自主权，也可以认为是自由。”
江南客一直在很认真的听着，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听到此处，江南客有些警惕，道：“那么你呢，你难道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管理者？”
罗斯笑了起来，道：“就算是做生意，也是要对等的。我先回答了你一些问题，现在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这样才我能猜出来，为什么无因圣宗要将你送到这里。”
江南客道：“好。”
“很简单，你就站在你的所知角度，你告诉我，让你来这里，是无因圣宗的什么人的安排，还是无因圣尊的安排？”罗斯冷然道。
江南客犹豫了一下，道：“是无因圣尊的安排，因为无因圣宗的人送我来这里，说是无因圣尊的安排，但无因圣尊怎么安排的，安排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的确都不知道。”
“那知道这些也可以让我猜测了。”罗斯冷笑起来，道：“好，现在我先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我叫罗斯，是旧时代的创世者幸存者，至于是否是控制隐藏模式的NPC，既然你所给的线索不够，我只能猜测，那你也只能猜测。”
江南客苦笑起来，道：“那我猜应该是的，毕竟如果不是，我想无因圣尊不会将我送到这里来。”
罗斯的脸色没有什么改变，他冷淡道：“那我猜无因圣尊安排你到这里，首先的用意是让我知道，即便他死了，但我的行踪已经彻底暴露，我的气机已经被他们精准把握。”
江南客道：“这我真的不知道。”
罗斯没有理会，接着说道：“其次，你应该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说，你身上带着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说完这几句话，目光很自然的落在江南客的袖口。
那“吞金兽”一直躲在江南客的袖子里面，它在无因圣宗时，也时常从江南客的衣袖里探出头来，对无因圣宗的任何修士都不畏惧，但此时，它似乎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它在江南客的袖子里面，就像是一个彻底的死物，一动都不动。
江南客有些紧张起来，他很自然的有些恐惧，但他迎着罗斯的目光，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
罗斯沉下脸。
他看着江南客，却是反而犹豫了起来。
人总是对不知道的东西怀有恐惧，他也是一样。
面对江南客，他觉得对方有心送到他面前，可能就是要他忍不住试一试，要他出手。
但他现在，要不要出手试试？
他大概有思索了三个呼吸的时间，然后笑了起来。
如果连这都不敢试，不敢去触碰这个NPC，那行迹暴露的他也真的只能转头在马车上一头撞死算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信号
罗斯叹了口气。
他做出了决定，但有些莫名的惆怅。
他也不得不佩服无因圣尊和弥罗圣尊。
因为在此之前，他从不觉得无因圣尊和弥罗圣尊是和自己一个档次的存在，但现在他却被逼得亲自下场了。
但直到此时，他依旧只是觉得无因圣尊和无因圣宗安排江南客在这里只是一个试探，江南客只是被用来试探他实力的炮灰。
既然无因圣尊已经陨落，那现在暗中主持大局的，应该就是弥罗圣尊。
大约是弥罗圣尊和想要复仇的无因圣宗，想要看看他是否能够对付得了这种脱线的NPC，或者从他和这个NPC的战斗之中，来找出让所有具有隐藏模式的NPC脱线的方法。
他叹了口气，看着江南客，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但是江南客只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
江南客十分的奇怪，他以为自己好像开始流泪，只是他心中根本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尤其是当他清楚自己只不过是游戏世界的一个傀儡，他这么多年的人生只是重复空白之后，他更不可能有这种悲伤流泪的情绪。
但当他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眼角流淌下来的液滴时，他有些骇然的看到手上的一片鲜红。
他的眼角流下的似乎并不是泪水，而是鲜血。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看着罗斯，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可以自己猜测。”罗斯微微蹙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基因库武器？”江南客想到了某种可能，他这个时候看到自己身上的肌肤出现了一些莫名的血瘢，虽说他此时根本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但他的身体似乎在朝着某种极为不利的方向转化，他眼角流淌的血水滑到了他的唇角，让他的口中都有了血腥的味道。
罗斯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意外，但也有些释然，道：“是了，弥罗圣尊他们应该是想要看看我是通过什么控制手段来激活这种血脉武器。”
江南客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他觉得眼睛有些模糊，但他脑海之中出现了无因圣尊传递给他的诸多认知，他脑海之中的思绪却反而更加清晰，“就像是激活隐藏模式的信号？”
罗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看来的确是这样，他们可能到现在还不能确定是用什么信号来激活的隐藏模式，但很可惜的是，你恐怕是要白死了，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因为想明白了的确是一个信号激活一个开关的问题，但就如同一个开关在那里，有很多方法可以去打开，比如用手指按下去，比如用石头砸下去，比如让一个猫去把它按下去，如此多的手段来按下那个开关，能够防范得住吗？”
“你觉得我是他们用来试探你的炮灰？”江南客到这个时候才彻底明白罗斯的意思，但是不知为何，他却反而没有那么恐惧，声音反而平静下来，“我想你肯定是猜错了。”
罗斯一怔，“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江南客道：“因为我觉得我出现在这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衣袖里的这个东西。”
罗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难道他衣袖里的是什么强大的毁灭性武器？
同归于尽？
他的脑海之中一瞬间出现了几种可能性，但却又觉得并非如此。
他的目光落在江南客的衣袖上，一只金色的甲虫从他的身后飞了出来，朝着江南客的衣袖飞去。
这只金色甲虫也是旧时代那个博物馆里的陈列品，它是一种全天候的可以按照绑定者的思维进行工作的仿生机器人，而且它拥有核动能内壳，它可以在数十万年之中不缺驱动能源，它被当成陈列品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造价和它的功能不够匹配。
旧时代有很多看似惊人的发明，但最终却发现造价和耗能无法匹配，而且很多廉价的东西能够完成同样的事情。
这只金色甲虫的两只前肢在飞行之中不断的变形，变成了一把旋转的切割刀，一个奇特的钳子。
它头顶的探测器开始闪烁，但让罗斯的瞳孔突然急剧收缩的是，它即便飞到江南客的衣袖前，都根本无法确定江南客衣袖里的反馈信号到底是什么，它的探测器无法给予他准确的回答。
这说明江南客衣袖里是完全超出它的科技水准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
他脑海之中才刚刚闪过不可置信的念头，这只金色甲虫就消失了。
江南客的衣袖之中就像是出现了一个漩涡，直接将它吞了进去。
唰！
也就在此时，江南客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剧烈的异变，他的胸中充满了之前根本没有出现过的强烈战意，就像是他体内某个他根本不知道的隐秘开关被打开了。
他自己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瞳之中就射出了两道七彩的光焰。
这两道七彩的光焰直接落在了罗斯的身上。
噗！噗！
罗斯的身体被这两道七彩光焰击中，他的整个身体瞬间出现了两个孔洞，而且整个身体就像是融化了的蜡烛一样扭曲了起来。
他前后通透的伤口之中涌出的不是正常的鲜血，而是银色的液体。
这些银色的液体就像是融化了的白银，但似乎更加的黏稠。
江南客此时的眼睛反而能够看清前方的一切，在他的感知力，他感知到自己的生机似乎在迅速的衰竭，但他的身体里却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机开始运转。
这种气机似乎阻隔了他体内许多元气法则的流转，将他的思绪牢牢的保护住，就像是给他的整个意识套上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护盾。
唰！
在下一刹那，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散发出无数细碎的七色光华，他的身体在急剧的扭曲，变化。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无数的法阵洗伐一样，彻底的变化了一遍，换句话而言，在他此时的感知里，他的整个身体似乎死去，重活，但彻底变化，变成了一具新的身体。
罗斯的半截身体此时似乎还在融化，但诡异的是，罗斯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看着江南客的衣袖，他甚至没有去关注江南客此时彻底变换了身体，只是寒声道：“你这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嘶！
回答他的，就像是一声抽气声，又像是喝汤一样的吮吸声。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罗斯伤口之中的一缕银色液体被牵引成丝，落入江南客的衣袖之中。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灰眸
罗斯的脸色彻底的变了。
原本即便是他的身体被洞穿，被融化，他的脸色还很平静，带着一种战斗之中漠视对手的冷酷。
但现在，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已经猜测出在江南客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这种制造费用高昂的NPC具有自我保护系统，在他们遭受致命威胁时，他们的这种保护系统就会开启，所以江南客在那一刹那打出的威能将他的身体洞穿，但与此同时，江南客的所有意识就应该会被抹灭，他就像是会被强行格式化，变成一具他可以控制的空白NPC。
然而此时的江南客却并没有朝着这个方向转变，这只能说明无因圣尊或是弥罗圣尊在和他接触时，其实已经动用了某种手段，让他在这种时候就像是内置了一个保存他记忆的装置一样，而且在他被格式化之后，这个装置内里的记忆就又重新贯入了这个空白NPC的意识界。
他实在有些佩服无因圣尊或是弥罗圣尊的手段，但这不足以让他震惊。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尤其是无因圣尊极有可能是在无数年前就已经脱线的NPC，他能够找到并利用这样的一个保存记忆的装置也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议事件。
在旧时代，就有一句老话，一个芯片的算力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用两个芯片，实在不行就三个。
他能够想明白现在在江南客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现在不能理解江南客衣袖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这具躯体在平时看起来是真正的血肉之躯，但当遭受致命伤害时，他的内核系统也会启动，他的躯体就会转化成独特的记忆液态金属。
这种记忆液态金属即便蒸发，也会很快重组，在旧时代，唯有创世者才会拥有的那种毁灭性武器的威能才能将之摧毁，让他这具躯体没有再重新聚合的可能。
这种躯体哪怕是在旧时代，也是科幻照进现实的产物。
所以哪怕这种液态金属被切割出去，或是被收入什么强大的法宝之中，也绝对不会直接被毁灭，依旧会化为极小的分子，飞回他的身上。
然而现在他却已经失去了那些被吸纳的液态金属的控制。
江南客的衣袖之中，就像是有着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世界，一个完全和现在的空间脱离的空间，一进入那个空间，他就完全失去了对那些液态金属的感知。
但更让他觉得诡异和震惊的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些被吸纳的液态金属在被分析，在被转化，在被吞噬。
这怎么可能！
轰！
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他的左手急剧的变化，整条手臂变成了一个银色的炮筒，炮筒之中喷出一条火舌，一股可怕的威能朝着江南客轰去。
一种毁灭性的气机在空间震荡，周围的所有元气瞬间被燃烧和转变成了诡异的黑色粒子。
中神洲的许多大能都在这一瞬间感知到了西方传来的剧烈元气波动。
这一道可怖的威能，按理而言足以将江南客彻底的摧毁，什么都不会留下。
然而让他根本没有想到的是，江南客的衣袖之中，有一样东西张开了口。
噗的一声轻响，就像是一块石头砸入了一个泥潭之中，他这道可怖的威能竟然也是被完全吞噬，甚至连一丝余韵都没有留下！
江南客的衣袖裂了开来。
并非是因为被威能波及，而是他衣袖之中的“吞金兽”在吞噬了罗斯的这股威能之后，体型和体态都有了改变。
它足足胖了几圈。
它的身体上出现了许多古怪的纹理，就像是纵横交错的闪电。
它的肌肤之中有一丝丝的亮光，就像是肌肤上产生了许多的裂口，但事实上细看之下，这些却并不是裂口，而像是肌肤之中流淌的血液在发光。
“须弥星兽？”
罗斯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南客衣袖之中显露出来的这头小兽，他的脑海之中闪现出了它的名字，但旋即他的心中便升腾起凛冽的寒意。
这是在须弥星兽的基础上的完全进化。
这是一种他都不能理解的科技手段。
他从中感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机，那股气机来自于之前和须弥大战的那条巨鲲。
原本在他看来，巨鲲便是天道网络的最顶端科技的结晶，但现在看来却并不是。
接下来的一刹那，他感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他低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经出现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孔洞。
在这段时间里，他体内的那些液态金属，依旧源源不断的在流失。
一声古怪的嘶鸣声在罗斯的喉咙里响起。
他脸上的血肉全部瞬间消失，变成无数的银色液体落向那只吞金兽，他的整个头颅在一刹那就变成了一个眼窝里闪缩着猩红色光焰的机器头颅，两道血样的光柱又变成无数缕红色的丝光，疯狂的和那些银色的液滴产生链接。
在这一刹那，罗斯已经确定自己的这具躯壳无法避免的会损毁，既然无法避免，而且对方很有可能在这种吞噬和分析之中获得大量的信息，那他现在自然也要抓住反击的机会，他同样要在彻底损毁之前，来分析对方。
唰！
所有的银色液体一瞬间就被吞金兽吞噬。
他眼中射出的红色丝光被尽数切断，他猩红色的眼瞳直接变成了黑色，但在这一刹那，罗斯看到了一座灰色的道殿。
不知为何，他在看到这一座灰色道殿的时候，意识之中便生出无穷的恐惧，他瞬间主动下线。
他眼中的光焰彻底消失，他的整个身体瞬间崩塌，就像是一桶普通的银色漆水在地上泼洒开来。
江南客的呼吸都停顿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他依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就在此时，在修真界的另外一端，尸鲲上的王离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他就像是定格般停顿了一下。
他的眼眸在罗斯眼眸里出现一座灰色道殿的时候，也突然变成了灰色。
在下一刹那，灰色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他的眼眸恢复了正常。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生命的力量
“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在王离的眼眸变成灰色之前，感知到吞金兽气机变化的吕神靓就已经转头看向了王离。
王离眼中的灰色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他看着吕神靓道：“我想静静。”
吕神靓道：“静静是谁？”
王离没有回答。
这是个不好笑的冷笑话，但在玄天宗的孤峰之上，这却是两个人习以为常的对话。
王离只要不回答，这就意味着现在发生的事情真的特别重大。
吕神靓安静的开始等待。
在王离的识海之中，一点亮光落向沉寂的灰色道殿。
这点亮光就是王离的意识。
在触碰到灰色道殿的刹那，整个灰色道殿有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变化，它的表面涌起了无数的潮汐。
无数的声音，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光影，随着这样的潮汐出现在王离的识海。
“是记录。”
王离苦笑起来，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灰色道殿里那些残缺的灰色修士到底是什么。
“记录？”吕神靓听着他的传音，重复道。
“是无数人的一生。”王离传音道。
吕神靓微微的蹙起了眉头，她猜到了那是什么。
很多年前，有一句格言教人把握当下，那句格言是说，人生没有读档，没有重来的机会。
而一个生命从诞生，到终结，除了某些站在最顶端，做出过许多被人铭记的事情的杰出者之外，其余所有的人，都会随着生命的消失而永远消失，他的一生到底如何，根本没有人知道，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在过往的无数年里，唯有极少数的人在记载之中留下过一些光影，但其余所有人，绝大多数人，数以百亿、千亿、万亿的人们，便永远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也就在这过往的无数年里，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教化都在让人要明白和寻找生存和生活的意义，但是绝大多数人，在这历史的长河里似乎毫无意义。
他们存在的一切，悄然无痕，他们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后来人在意。
到了旧时代快终结时，在末世之战之前，所谓的保存记忆的永生，和绝大多数凡人也没有任何的关系，有限的资源，有限的存储能力，始终不会为大众开放。
对于越来越集中的权势而言，哪怕数以亿计的生命，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在被一瞬间抹去的刹那，也没有什么意义不意义可言。
对于修真界这样的世界而言，那只是游戏世界的存档，当管理者一键删除无数人的存档时，那些人存在的痕迹和曾经的生命就彻底消失。
对于这些管理者而言，他们在意的是整个世界的进步，至于这些人的一生做了什么，留下了什么，他们一生中的美丽、伤悲和欢喜，和他们毫无关系。
“我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个时候，王离突然对着若有所思的吕神靓轻声说了这样的一句显得有些古怪的话语。
但吕神靓却偏偏明白了，“你这算失忆儿童找回了一些记忆么？”
王离很习惯她这样的玩笑话。
他目光极为复杂的看着吕神靓，缓缓的说道：“当年偷窥你的一生，才让我渐渐明白什么是生命，才让我产生了自主意识，而等到明白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生命时，我就明白我的想法和那些创世者不一样。”
吕神靓笑了笑，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王离道：“创世者们认为重要的，或者说他们眼中生命的价值，就是看能够给他们眼前的世界创造多少的财富和他们眼中的价值。能否将他们研究的科技命题往前推进，能否研究和制造出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比如说石油和煤炭这些能源不够，他们就让整个科技朝着核能、氢能、光能等等诸多方面推进，整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成为这些产业链条上的一部分，所有人的付出，也都是获得这个链条上赋予的价值，住所、交通工具，然后就是更好的住所，更好的交通工具……但这些获得对于他们的人生而言，真的有价值么？”
吕神靓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这是个哲学问题。”
王离道：“但是在生命终结之时，几乎所有的意识都会觉得，那些当然有价值，但更有价值的，只是获得的过程，只是生命的整个过程。也就是说，生命的意义，只是活着，活着的过程。所以在创世者或者说那些主流的权势者而言，生命的价值在于为科技社会的提升做出了多少贡献，但在我看来，我们这些生命，整个人类最有价值的，就是活着的过程。人类之所以能够存继，不是因为极少数人的领导，不是因为极少数天才发明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而是因为活着的过程之中的美好，活着的感受，活着的过程之中的经验。”
吕神靓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她当然是很有个性的人，但她看世界的方式，或者说立场不同，她便根本没有想过这些。
这些在旧时代，对于她而言恐怕是无聊的哲学问题，她就算是吃饱了撑着都不会考虑这些。
活着就是活着。
去想为什么活着也没有意义。
但现在王离说的，显然也不是她之前认为的这种哲学问题。
“每个生命都有独立的一生，都有着和别人完全不同的人生，所以每个生命都有着独立的思想和经验。”王离说道：“这些人独立的一生和思想，在我看来或许才是生命的意义，生命的力量。”
吕神靓没有去纠结王离的这些话，她只是点了点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就像是保存读档一样，将修真界很多人的完整一生都保存了下来？”
王离苦笑了起来，道：“我现在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我现在有九成的把握，我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这个，就是设法将这数万年来，很多人完整的一生当做一段讯息完整的保存下来。这些就是生命的力量，这些是特殊的能量，或许可以理解为，这些也是独特的精神力。”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天神降临
“经验的累积？庞大的数据库？”
吕神靓微微的蹙起了眉头，她看着王离，忍不住道：“还是说这种精神力本身可以看做是一种能量？”
“你说的这些都是。”王离也看着她，说道。
“这么说，吞金兽其实就是一个成长型的基站？你早先就做了手脚，基于吞金兽的设计，其实将它已经改造成了可以容纳这么多惊人数据的基站？”吕神靓想了想，道：“但这又明显对不上，吞金兽现在才成为这样的基站的话，它之前怎么能够不断容纳这么多惊人的数据？”
“它不是用于存储数据的基站。”王离看着她摇了摇头，“它应该算是一个数据交换站，或者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外挂数据中转站。”
吕神靓微微一怔，她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巨鲲？那些从灭世之战开始就有的巨鲲群，才是庞大的数据的存储站？”
王离轻声传音道：“它们只是一部分，对于整个永冻海而言，它们就像是触角。”
吕神靓彻底明白了，“整个永冻海，才是用于存储数据的基站？”
王离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异常的凝重，“所以你之前的直觉是对的。”
吕神靓听出了王离话语之中的意思，皱眉道：“你是说敌人也有可能会知晓这一点？”
“我不能确定。”王离深深的看了一眼吕神靓，“如果我们的重逢是早已注定的事情，那很有可能在你我知晓这个信息的时候，对方也已经知道了。更何况我连这个对手到底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和吕神靓一直在传音对话，但若是他和吕神靓的这些对话让异雷山的人听，他们也会听得很懵懂，不一定能够理解。
但吕神靓却很清楚。
她知道王离此时已经开始朝着真正的天道网络转变，拥有着庞大数据库和运算能力的他，此时说的可能，那便意味着很高的概率。
她和王离的重逢，有很高的概率是对方因果律武器作用的结果，也就是说，是那个对手刻意安排的她和王离的重逢。
而按照王离的推算，那很有可能她和他存在的命性联系，也就是对方刻意安排的结果。
那吕神靓本身，就像是王离这个系统的一个后门。
“这些不是重点。”王离生怕吕神靓有什么极端的想法，他认真的看着吕神靓，道：“这个人在灭世之战之前就做出了安排，但是我也做出了很多安排，到了目前的这个阶段，根本无法确定世界之树是否他的最终设想，也就不能做到真正的有的放矢，但我们现在不需要去猜测他到底要做什么，只需要将他揪出来。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就直接将他揪出来问问。”
吕神靓自嘲般笑了笑，她看着突然显得有些陌生的王离，道：“所以现在已经有了可以找出这个人的可能？”
“一定可以找出他。”王离点了点头，道：“认知来自于接触，在过往无数年里，他的活动必定和这些生命有过接触，因果律武器也会留下痕迹。他如果不能很快毁灭整个永冻海，只要给我一定的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出其中的痕迹，但如果他真的动手毁灭永冻海，在他动手的过程之中，我也依旧可以找出他的痕迹。”
“按照你的说法，他动和不动都不好？”吕神靓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们已经不用急着去永冻海了？”
王离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这是已经在决战的过程中了。”
吕神靓轻而易举的听懂了他的这句话。
在西方的一片青色山丘之间，江南客已经彻头彻尾的变了一个人。
他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他的衣衫变成了粗布衣衫，腰间缠着一根草绳，身侧还别着一把斧子。
他的装束就变成了一个很普通的砍柴少年。
他对着身前不远处的一滩银色残片看着自己的样子，他现在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旧时代，他们这种具有隐藏模式的NPC本身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之中也属于特殊角色，他们这种NPC的制造成本对于旧时代而言也异常的高昂，所以在旧时代，若是他们因为某种原因而发生了错误，那他们就会被彻底格式化。
彻底格式化之后，后继的模式就会启动，除了新的身体之外，应该还会有新的记忆，那就相当于之前的他会被彻底磨灭。
但无因圣尊却不知道用了何种手段，硬生生的锁定了他原有的记忆，让这种格式化并不能替换他的记忆。
他看着全新的自己，莫名的有些空虚。
他充满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没有意思。
但当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无因圣尊的身影时，他突然反应过来，无因圣尊或许曾经是和他一样的人。
他突然想明白了无因圣尊的一些话。
如果生命就是从生到死，那按照最终的结局，人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所以不管在人生的任何时候，任何阶段，都应该将之视为人生的开始。
每一天，每一个时刻，都是人生新的开始。
就在此时，已经落在他身前的吞金兽突然变成了一团虚影，它直接就像是洞穿空间一样，消失在了他的身前。
他看着消失的吞金兽，心中没有多少特殊的感受。
他知道它一定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他只是对着无因圣宗的所在，认真的行了一礼。
如果没有多少过往，如果在过往之中迷失了过去，那就将此刻当成全新的开始。
尸鲲上的异雷山修士原本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之中。
他们看着神色凝重的对话的王离和吕神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之间，他们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王离的身前空间之中，直接出现了一个裂口，一些玄奥的纹理就像是波浪一样翻开。
吞金兽从空间之中钻了出来，落在了王离的手中。
它现在胖的就像是一头猪。
肥嘟嘟的。
王离看着它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吞金兽见状也咧嘴笑了笑。
也就在此时，一股分外肃杀的气机在尸鲲上的一间静室内涌起。
所有人转身看向那间静室的所在，只见静室的墙壁和屋顶都像是燃烧起来，翻滚的气焰涌动之中，组成墙壁的灵石和聚灵草堆积而成的屋顶变成了一根根针状的晶体。
“魏道友！”
何灵秀和颜嫣的脸色瞬间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异雷山的所有修士尽数骇然。
所有人在看清那间静室的位置时，就知道发生变故的是什么人了。
那是异雷山最好的一间静室。
最好的一间静室，往往就要留给对于异雷山和王离极为重要的人。
魏黛眉虽然一直在静修，修补道基，修补气运，在异雷山之中丝毫没有存在感，低调得已经无法更加低调，但谁都知道她的地位。
如果是用异雷山最好的条件堆积，她此时修为大进，那所有人都会觉得欣喜，但此时，那种肃杀的气机，那种恐怖的力量感，绝对不是修士的力量。
对于艾瑞斯等人而言，那绝对是一种强大到了极点的神灵气息。
对于他们的认知而言，一个强大的神灵降临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吕神靓眯着眼睛看着沸腾般的气焰，看着飞舞的针状晶体之中的身影，她勉强看清，内里的魏黛眉的眉目虽然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她的装束和体型都彻底改变了。
她的身体变得更加凹凸有致，但比一般的女修显得更加高大，比正常的成年男修也足足高出半个头。
她的身材比例极为协调，身上覆盖着一层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青色软甲，她的头顶有一顶青金石色泽的王冠，她身体周围的气机不断的涌动着，周围的虚空之中，不断出现一根根充满杀器的晶剑。
她的脸颊两侧也有独特的青色花纹，她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很是冷漠，这些青色花纹隐隐发光，让她的整个人显得充满神性，让人觉得就像是庙里的神像活了起来。
“所以她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也是那人的安排。”王离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可能是这人想以这种方式警告我，如果一定要开始决战分出胜负，那他就让我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魏师姐她难道也是身具……”何灵秀失声叫了起来，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王离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有说不出的意味。
何灵秀的呼吸骤然停顿，她突然想到了某个可能，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内里，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
“我……”她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睛有些模糊了，她突然很想哭，“不要放弃我，我不想变成别人。”
轰！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就像是有一团耀眼的火光从她的道基深处涌了起来。
异样的光芒围绕着她的身体形成，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带着漠然色彩，似乎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睛。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真正的我
“何道友！”
颜嫣被何灵秀身外的元气波动直接震了出去，她看着异变的何灵秀，脸色说不出的惨白。
她根本无法接受何灵秀这样的变化，但内心之中存在的一个疑团却反而迎刃而解。
只有她和王离才知道何灵秀具有很独特的灵视天赋。
她的这种天赋十分离奇，之前很难解释，而现在她明白了，这或许就像是一种系统赋予的神格，她之所以轻易能够看穿某些东西，只是因为系统原本就对她开放了某些法则。
所以何灵秀也从来不是普通的修行者。
“怎么可能！”
异雷山之中有修士不可置信的叫出声来。
那些人是何灵秀师门之中的师长。
他们十分清楚，何灵秀是不折不扣的来路很正的仙苗，她的出身十分正常，是华阳宗一手栽培出来的修士，这些师长从小看到大，他们无法相信怎么可能一个如此正常的修士，怎么可能是NPC？
“你是如何降临在这个世上的？”
面对距离很近的何灵秀的变化，吕神靓的身前出现了一道凛冽的剑罡，这道剑罡就像是法盾一样矗立在她的身前，切开如波涛般冲击到她身前的气劲，与此同时，她也很习惯的如同法盾一样挡在了王离的身前，并同时问了一句这样的话。
很简单，天道网络即便从拥有自主意识开始，哪怕可以被认为是生命，但也不是人类。
但天道网络降临，变成了王离。
天道网络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幼儿，被王离的师尊带回玄天宗，这对于吕神靓而言，也始终是个迷。
“意识传送，契合生物波。在原有生命体未进化出意识之时进行，或者在原有生命体的意识将要消失时进行。但正常的脆弱脑体根本无法承受大量的意识结合，所以需要用很长的时间进行。”王离看了吕神靓一眼，道：“植入，慢慢潜移默化的存在，在某一个时刻苏醒。”
说完这一句，他反而站在了吕神靓的身前。
以往在玄天宗修行的很多时候，都是吕神靓为他遮风挡雨，尤其是在吕神靓相对清醒时，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到这时候才算是真正的清醒。
吕神靓很轻易的听懂了他这些话的意思。
旧时代已经有许多培育婴儿的技术，尤其是一些创世者自然会在法外之地给自己保留制造身体的基站，按照王离的意思，应该是有那样的基站或是某些设备保存了下来，所以天道网络才能够进行研究，才能够完成这样的意识结合，但很显然，何灵秀不是那些设备产生，她是修真界自然诞生的婴儿。
“所以，这个人在此时让何灵秀产生这样的变化，是在告诉你，你可以窃取旧时代的科技成果，但他同样可以窃取你的科技成果？”她看着身前的王离，问道。
王离点了点头。
在旧时代，天道网络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是真正的集大成者，尤其是它在突破了对于它的监管限制之后，它拥有可怕的算力和数据库，就像是站在旧时代所有科技巨人的肩膀上，所以它很容易以惊人的速度进化出突破旧时代的科技手段。
但很显然，这人是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就如当年的灭世之战是此人导演的结果，他能够降临人间，也是此人刻意留下的漏洞，也是此人计划之中的某个节点而已，天道网络是集大成者，但他却也是采摘集大成者结出的果实者。当天道网络动用这样的技术时，他便也窃取了这样的技术。
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利用这样的手段，让这个世界的新生儿按照他的意愿，变成他想要的人。
“他是故意让你降临人间，因为只有在人间，他才能看见你，才能接触你，只有将看不见摸不到的敌人，拉进自己的领域，才能够对付你。同时，他将你拉进人间，是因为他需要你基于旧时代进化出的科技手段。”吕神靓看着王离的侧脸，接着道：“的确，创造出一个可以以可怕的速度成长的怪物，然后再收割这个怪物，比正常的科技进步速度要快得多，天道网络进化出自主智慧之后每一分钟创造的科技进步，可能比正常的旧时代人类社会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科技进步都要惊人。”
王离沉默不语。
他看着何灵秀和魏黛眉。
此时的何灵秀也已经变得和他一样高大，她变成了一个肤色瓷白，甚至闪耀着一种陶瓷光泽的美丽少女，她身穿着旧时代的西服，她头顶上方有奇异的粒子汇聚，变成一只深红色的眼睛。
她和魏黛眉此时都微笑着看着他，不像是他们熟悉的朋友，而像是陌生的神灵。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可以控制整个人类的生殖繁衍，让一代代的新生儿都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吕神靓看着王离，问道。
“不知道。”王离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但马上又接着说道：“如果他能够对付我们，能够肆无忌惮的动用能源，那他应该可以做到这点。这只取决于新生的数量和制造水平。”
“方法已经知道了，原型机已经有了，只是量产限制。”吕神靓眉梢微挑。
“你这个比方说的很对。”王离笑了笑，只是他看着何灵秀和魏黛眉，此时的笑容却显得很难看。
“变化可逆么？”吕神靓问道。
“就算是被格式化的数据，也有办法可以找回。更何况她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王离深吸了一口气，又认真的点头，“只是要理清其中的一些逻辑。”
吕神靓深吸了一口气，她想问如果肉身都破灭了呢？
但她看着王离，知道这个问题对于王离而言很残忍，所以她没有问出口。
“山主，小心！”
也就在此时，一片惊呼声响起，无数人感知到了何灵秀身周的气机波动。
何灵秀头顶那只深红色眼睛突然放出光芒，无数没有温度的红色射线瞬间朝着王离和吕神靓罩落。
“深空扫描。”
王离没有动作，他只是平静的对着吕神靓和沈空瞾等人解释，“这是旧时代的一种物质扫描技术，在扫描的同时，可以利用独特的粒子来进行全盘分析，甚至可以分析精神力波动来读取思想和记忆。”
“能追踪么？”沈空瞾问道。
“任何的信息传递只在于手段的高明与否，不会违背法则本身。”王离道：“他的传输信息的手段会比较特别，会有很多伪装，但同样不会违背原理。”
吕神靓看了他一眼，道：“只是也比较麻烦。”
王离点了点头，然后道：“想用这样的方法彻底将我们看透，但这样没什么用。”
吕神靓看着他很平静的样子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她有些不理解，道：“为什么？”
“要破坏和干扰这种分析很简单。”王离的目光落在了吞金兽的身上，“有些东西哪怕知道制造的方法，但需要建造时间和足够的材料，所以就如同旧时代的一些星空战舰一样，技术原理很多机构都掌握了，但最终能够造出来的只有那一艘两艘。”
“就像是带宽不够都会导致网速很坑。”吕神靓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你用海量的数据都能够直接让他的分析仪器崩溃。”
“对。”王离抬起了头，道：“他想让我看看他的实力，那我也只能让他看看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我。”
说完这一句，所有不断扫描在他和吕神靓身上的红色射线全部开始扭曲。
轰！
何灵秀头顶那只深红色的大眼的眼瞳之中就像是骤然充满了无数的尘埃，而且无数的尘埃在不断的裂变成更多的尘埃，只是一刹那，这只深红色的大眼就瞬间崩塌。
一声诡异的轰鸣声，就像是从遥远的虚空之中传来。
与此同时，一声带着强烈自负意味的喝声响起，神灵般的魏黛眉从身前折下了一根晶剑，朝着王离和吕神靓斩了过来。
吕神靓身前的剑罡很自然的迎向了那柄晶剑，两者似乎运行的速度都不快，但当两者真正碰撞在一起时，所有异雷山修士的神识才似乎真正锁定剑罡和晶剑。
吕神靓对于整个修真界而言是真正的异类，如果说她具有隐藏模式，那她的隐藏模式就是天道网络早就埋下的伏笔，天道网络契合于她道基之中的，是修真界的最高管理权限，所以从某种意义而言，她的剑罡，便等同于帝道剑罡。
然而喀嚓一声裂响，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剑罡裂了。
魏黛眉这一柄晶剑也直接被斩断成两截，但这两截晶体，却变成了两柄晶剑，继续朝着王离和吕神靓斩来。
王离叹了口气。
他想了想。
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时间想了想。
“我想我是海。”
他想了想之后，开口说话。
在两柄晶剑之前，突然真的多了一片海。
吞金兽张口，它的口中有一片生机盎然的海。
这两柄晶剑落入它的口中，似乎并没有被它吞噬，直接落入了那片海中。
轰！
与此同时，在北冥洲，早已经解冻的永冻海的某处生机盎然的海域之中，突然从空中坠落两根巨大的晶柱。这两根巨大的晶柱砸入海中，激起惊涛骇浪。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天神宫
异雷山的修士震撼难言。
须弥星兽在修真界的典籍之中多有记载，然而今日所见，这须弥星兽完全不是典籍之中记载的那种须弥星兽。
也就是说，在王离的大手段之下，这只吞金兽已经不是他们认知之中的须弥星兽。
他已经将这须弥星兽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和这种大手段相比，此时吞金兽表现出来的空间法则已经不算是什么。
“你上当了。”
然而当王离展现出这种手段，魏黛眉却是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她看着王离，就像是寺院里雕刻得极致完美的神像露出了笑意，然后轻声说道。
王离微微挑眉。
他没有说话。
两根巨大的晶柱在温暖的海水之中飞快的融化。
晶莹的粒子就像是落入开水之中的蜜糖一样变成黏稠的丝线，变成无数透明幽灵一样的细小物体，朝着海水的深处涌去。
海水之中有数不清的鱼群和虾群，还有无数漂亮的水母。
这些黏稠细小的丝线在海水里流动的时候，很多靠近的鱼群好奇的靠近，但在它们接触这些丝线周围的海水时，它们便像是中了剧毒一样暴毙。
大量的鱼虾死去，而接触它们尸体的鱼群也开始不断的暴毙。
就像是一场瘟疫在海里开始急剧的扩散。
“什么意思？”
王离静静的看着海里这样的变化，然后他才看着魏黛眉问道。
“我以为这片海里会有你藏着的什么特别厉害的武器，或者偷偷建立的基站。”魏黛眉脸上诡异的笑容消失了，她漠然的看着王离，道：“但是现在扫描和分析的结果，似乎什么都没有。”
王离反而笑了起来，他认真的看着魏黛眉，说道：“不要说‘我’，你现在连真正的自己都不知道，你现在所想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只是灌输给你的程序带来的结果。就连你自认为的认知和思维，都不是你自己。”
魏黛眉突然停顿下来。
她的停顿不是那种一瞬间陷入沉思的停顿，而是整个气息的彻底停顿，就像是死去了一个瞬间。
“生命的复杂程度远超任何的法则和程序，人的感情、变化的情绪，真正自我的思维，独立的看法……精神、思想……这不是什么程序所能相比的。所以在我看来，从拥有自主意识的天道网络成为真正的生命体，是绝对的进化而不是倒退。”王离看着停顿下来的魏黛眉，说道：“用程序来压制生命本身，这是一种倒退，应该不可能胜利。”
魏黛眉动了。
她的眼睫毛不断的跳动着，她的体内似乎真的有一种生命在苏醒，在抗争。
“看来那件东西对你们而言真的很重要。”
王离此时却是转过头去看着何灵秀，说道。
何灵秀此时目光冷漠，还是和庙宇里的神像一样，她看了一眼王离，道：“什么东西？”
王离笑了笑，“你手上一直戴着的那件东西。”
“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何灵秀的手上，他们之前都没有留意到何灵秀手上戴着什么。
颜嫣发出了一声轻呼。
她也没有刻意留意，但是听到王离这么说，她才依稀想起来，何灵秀的右手上一直戴着一个青铜小环，而此时，那个青铜小环已经不见了。
何灵秀脸上依旧是冷漠的神色，但她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道：“想不到你还注意到了这点。”
王离笑了笑，道：“本来没有注意，但是你特意偷偷的藏起了它，我就注意到了。”
“是什么？”吕神靓问道。
“天神钥。”王离道。
“天神钥？”一片惊呼声响起。
很多人都知道天神钥的来历，传说之中修真界为了抵御域外天魔，所以在某处关键空域建立了一座天神宫，那座天神宫同样也是一座强大的传送法阵，可以传送到很多空域，但后来那座天神宫失守了，修真界关闭了通往天神宫的域门，传说中一共有九枚天神钥，每一枚都对应一个跳转域门，只有通过这九个域门中转，才能最终到达天神宫。
按照记载，似乎只有黑天圣地和洞神圣域各有一枚天神钥，这些异雷山的修士谁也没有想到，何灵秀的手上竟然有一枚这种传说中的器物。
这种东西原本在记载之中虚无缥缈，而且本身似乎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宝，而且单独的一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所以这种东西在所有人的潜意识里应该不算是修真界的顶级至宝，但现在的状况显然不同，这件东西可能拥有非同小可的意义。
何灵秀微微垂下头颅。
她冷漠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在接下来的一刹那，她抬起头来，看着王离说道：“就算你注意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王离看着她笑了起来，道：“谁会和程序争辩呢？”
何灵秀也没有和王离再说什么，有几颗石子漂浮到了她和王离等人之间。
这几颗石子来自于牧青丹。
牧青丹此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和他气息相连的这几颗石子却散发出一种和他以往截然不同的神性气息。
几颗石子之间，出现了一片海。
“牧道友，你也是……”异雷山的修士震惊的看着牧青丹，他们都说不出话来。
沈空瞾看着身旁不远处的牧青丹，她眼中的神色极为复杂，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
何灵秀看着王离，说道：“再见。”
当她这两个字响起的刹那，她和魏黛眉、牧青丹三人就像是三颗石子一样投入那片海域。
轰！
与此同时，北冥洲的上空响起了一声轰鸣。
黑天圣主和他师弟的身前，出现了三道身影。
一朵巨大的晶莲在魏黛眉的身下绽放。
何灵秀站在魏黛眉的身侧，她对着黑天圣主伸出手来，道：“我要你那枚天神钥。”
她的声音很冷漠，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北冥洲四方的天地之中，顿时响起了无数愤怒的声音。
无数道气浪，从四面八方的天地间涌起。
在北冥洲，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黑天圣主说话，即便是三圣也不能。
然而黑天圣主只是摆了摆手，他似乎都没有思索，便点了点头。
一个黑色的圆环从他的掌心浮现，然后飞到何灵秀的身前。
何灵秀左手抓住了这个黑色的圆环，将它戴在左手的手腕上。
那个她之前藏在衣袖之中的青铜色圆环，此时又已经出现在她的右手手腕上。
这样她就已经有了两枚天神钥。
但也就在此时，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
这道白光从中神州的高处而来，就像是洞穿了虚空一样，落在她的身前。
她伸手一抓，白光落在她的掌心。
这是一枚白色的圆环。
许多愤怒的声音如潮水一般在北冥洲响起。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感知到了这枚圆环来自洞神圣域。
所以他们轻易猜出，这是传说中洞神圣域保管的那枚天神钥。
他们不知道黑天圣主为什么丝毫不做反抗，他们不会违背黑天圣主的决定，但他们还是忍不住的愤怒。
“天神宫真的存在？”
尸鲲上，吕神靓看着王离，平静的问道，“不是刻意误导我们？”
王离道：“它应该不是什么抵御域外生物的基站。”
吕神靓轻而易举的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道：“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那个人真正的藏身之处？”
“就算不是那人的藏身之处，也应该是能够找出那人的关键所在。”王离微微一笑，道：“否则不会在我开始分析她那个天神钥的时候，这个人就贸然发难。”
吕神靓微微皱起眉头。
按照王离此时的意思，其实在何灵秀藏起那枚天神钥之前，王离已经开始在暗中分析那枚天神钥了？
“分析出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么？”她看着王离，问道。
王离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看向沈空瞾，他看着沈空瞾，认真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猜出牧青丹也是具有独特模式的NPC的？”
沈空瞾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道：“在他带着我在悬石洲修行时。”
“嘶……”一片倒吸冷气声响起。
很多异雷山的修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
但这个回答却似乎并没有让王离感到意外。
王离只是点了点头，道：“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消劫
异雷山的所有修行者全部一愣。
他们没有想到王离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当那头吞金兽出现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已经看出王离和之前的不同。
这种不同不只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气质的不同，而是给他们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换句话而言，异变过后的何灵秀和魏黛眉固然给他们的感觉极为强大，而且很像是神佛，但在他们的感知里，她们只是长得像神佛。
长得像，但气质不够像，不够那般真实，便是伪神，而王离给他们的感觉，才是真神。
那么，在他们的想象之中，接下来就应该是王离告诉所有人该怎么做，他应该像当年管理着世间一切的天道网络一样，来约束和管理众生，甚至应该像是真正的神祇一样，来管理和改造世间的一切。
接下来怎么做，怎么反而要问起别人呢？
沈空瞾沉默的看着王离，她一时没有回应。
“我需要知道更多的线索和信息。”王离看着她，缓缓的说道：“既然你在悬石洲就已经发现了一些事情，那一直秘而不宣到现在，肯定是在观察和分析。”
沈空瞾伸出手来，她的手中有一片树叶。
这是一片很普通的树叶，但色泽比较有趣，一面是绿色，一面是红色。
她伸出手来的时候，是红色的一面朝上，然后她手心微动，这片树叶翻动过来，变成绿色的一面朝上。
“之前我不能确定。”
她看着王离，慢慢的说道：“之前我总是觉得真相就像是一扇门，推开之后就可以看到真相，但到刚才，我却明白，他们的人生就像是这样一张树叶。”
王离没有说话，异雷山的修士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但他们却是完全听不懂。
“一个NPC发现自己是NPC，那应该算是发现了真相，发现了真我。”沈空瞾接着说道：“但眼下的人生算是真实的真我，还是之前设定的人生才算是真实？”
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树叶上，道：“如果这绿色的一面代表他原本的设定，如果这一面红色是他现在的人生，他发现自己是NPC的瞬间，这一面红色就彻底翻了过来，消失，那这样的发现是否有意义？”
吕神靓的眉梢微挑，道：“所以你方才确定，他们的身体里拥有这样的机制，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发现自己是NPC的瞬间，这样的机制就会打开，他们现在的人生就会消失，就会回归之前的设定？”
“是的。”沈空瞾有些艰难的点头，道：“他们的身体里就像是有一个开关。如果他们追求真相，发现自己的不对，触碰到这个开关时，他们现在的人生就会消失，再或者他们自己还未触碰到这个开关，但那个控制的信号打开这个开关，他们现在的人生也会颠覆，彻底消失。”
“所以你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但是一直都隐瞒着，不想提醒他，就是生怕这样的后果。”王离看着她，说道。
沈空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道：“至少在我看来，他现在过着的人生，其实才是真正的人生，才是真正的活着。你说的不错，真正的人都是有情感的，我当然不想他死去，所以我宁愿他发现不了真相。”
王离的面容却十分平静，道：“之前你是不忍，但你现在应该是和我一样的看法，他们之前的记忆并不是被抹灭，而像是这张树叶一样的正反两面，只是一面被翻下去而已？”
一片惊呼声响起。
异雷山的修士之前听得似懂非懂，但现在王离的这句话，他们所有人都听懂了。
沈空瞾点了点头，道：“既然你现在已经接近当年天道网络的认知，那你应该知道，旧时代对于这种记忆的替换做过相当多的实验，就像是修真界认知之中的‘夺舍’这种东西，如果在极短的时间内强行抹灭记忆和灌输新的记忆，这种剧烈的冲击不仅会导致记忆的错乱和不完整，还会导致一部分脑干的死亡和损毁。”
王离看着她的眼睛，道：“将他们的人生再翻回来，找出控制这个开关的人，甚至彻底破解他们体内的这种控制方式，这都是需要做的事情，但接下来具体先做什么，这要基于你在哪方面最有把握。”
“控制开关的信号。”沈空瞾不再犹豫，她看了一眼“贞子”，道：“我方才确定，让牧青丹他们改变的信号和之前控制她的信号都来自光之党。”
“洞神圣尊？”吕神靓问道。
沈空瞾点了点头，道：“也有可能是有人利用光之党的跳跃手段传递的信号，但确实有他的气机存在。”
王离道：“那意思是，就算背后的始作俑者不是洞神圣尊这个光之党，他也应该是一个重要的跳跃节点。”
沈空瞾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肯定的说道，“是。”
“还记得我们之前和太藏的谈话么？”王离看着沈空瞾和吕神靓，问道。
吕神靓很干脆的点了点头，然后用更干脆的语气说道，“你是想将洞神圣尊彻底揪出来？”
王离说道：“我想直接杀了他，过往的灭世之战至少告诉了我一个事实，破坏永远比创造简单。要想去理清一个科技树，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但杀死他的连锁反应，应该很剧烈。”
“这个方法我喜欢。”吕神靓笑了起来，“但如果按照太藏的那些说法，要杀死洞神圣尊几乎不太可能。”
王离道：“所以不能听从他的那些办法，要用我的办法。”
尸鲲上瞬间雅雀无声。
所有异雷山的修士既紧张，又激动。
现在终于是王离来告诉别人怎么做。
这一场战争虽然远超他们的层面，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修士的世界，但作为见证者，尤其是作为整个世界未来的见证者，他们只觉得很荣幸。
“从今天开始，修真界的雷劫不存在了。”王离突然出声。
尸鲲上的所有修士都是一愣，他们还兀自有些无法理解王离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但也就在此时，在修真界所有的地方，无论是在修士洲域，还是混乱洲域，都有稀薄的雷云生成，细碎的雷罡在闪耀着，同时发出王离的声音，“从今天开始，修真界的雷劫不存在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新生
所有的修行者茫然的看着高空，他们似乎直觉选择相信这句话的内容，但一时之间，他们又感觉不到自己和这天地之间的联系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在修真界诞生以来，雷劫始终存在，始终是修士最为敬畏的天罚。
在所有修行者的心中，它就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只要有修行者存在，它就存在。
所有的修行者都在不断的接近下一次雷劫，又无比畏惧雷劫的真正到来。
但是现在那一个声音突然告诉他们，雷劫从今以后消失了。
说消失就消失了么？
那是笼罩整个修行界上方的雷云传出的声音，所有的修行者都可以轻易猜出发出这声音的人是王离，是降临人间的天道法则。
他们潜意识里选择相信，但他们的心中却是十分的茫然。
雷劫消失，又会怎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因为稀薄的雷云之中还有依稀未散的雷光在闪耀，在混乱洲域的某处上空，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
混乱洲域的很多修士看清楚了，白光之中是一名修行者。
那是一名无比苍老的修行者。
他浑身的血肉都近乎干涸，就连骨骼深处的生机都几近断绝。
白光源自这名无比苍老的修行者的气海。
他的气海之中，明显有一团异源在源源不断的散发源气。
也正是这块奇特的异源，才能够吊住他的生机。
这很显然是一名油尽灯枯，强行吊命的修士。
这样的修士，不管修为如何，在修真界过往的数万年里，他的存在，只能作为宗门之中的一件法器，在必要时刻，发挥出最后的力量。
但现在，当他在混乱洲域之中飞起，他气海之中的这团异源崩裂了。
白光源源不断的从气海之中涌出，充斥他干涸的血脉，强大的灵气强行推动着他体内气机的流转，所有近处的混乱洲域修士感觉到，他体内的一把锁被打开了。
这是一把几乎已经被锈住了的锁，这种气机对于很多宗门的修士而言并不陌生。
几乎所有的宗门，每一代的修士之中，便都会有很多人修行进境无法达到自己的期望，在接近破境时，便已经过了自己的巅峰期，剩余的时间以及他的资质和成就，也无法让整个宗门为之冒险性的投入惊人的资源，所以他只有始终压制自己的修为，不让自己体内的气机波动一下子突破那个界限。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后果。
在没有足够把握和准备的前提下渡劫，对于个人和整个宗门而言，只会引来灾难性的后果。
但现在，这个垂死的人选择打开压制自己修为的那把锁，他选择突破了那个界限。
此时绝大多数混乱洲域的修士尚且无法判断这名修士是谁。
或许像这样的人，早已经隐匿无数年，早就该被人遗忘。
但今日里，所有混乱洲域看到他的修士都明白，这人是第一个选择尝试的勇者。
啪的一声轻响。
这名修士身外就像是有一个蛋壳破裂了。
他身体周围的元气波动使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洁净起来，但是天空之中没有雷鸣。
没有雷云生成。
只有风。
一道道稀薄的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而来，带动着空气的流动，变成了缕缕的微风。
无数的微风朝着这名修士的身体汇聚。
他佝偻的身体剧烈的震荡起来。
从他的骨骼深处，开始焕发生机。
他的血肉伴随着灵气的浸润而变得丰盈起来，他就像是一株老树在焕发新芽。
一片片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和赞叹声在天地之间响起。
原来真的没有了雷劫。
原来没有雷劫之后，渡劫的整个过程便相当于直接省略，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突破之后，便是直接从天地之间大量吞吸灵气，提升道基。
在下一刹那，在混乱洲域，一道接着一道的遁光不断亮起。
每一道遁光之中都是一名修行者。
这些遁光之中的修行者有些很稚嫩，是那种虽然已经到了突破的界限，但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准备渡劫所需，还有更多的修行者，便是那种垂垂老矣的修行者，还有许多虽然未曾到达寿元的尽头，但早已被自己的天赋和命运抹灭了志气的修行者，但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在发光。
那种曾经因为自己的运气不佳，因为自己的天赋平庸而丧失的光芒，丧失的勇气，在这一刹那重归他们的体内。
越来越多的修行者飞向高空，从混乱洲域到修士洲域，整个修真界的天空之中，就像是有无数的白日焰火在绽放。
天空之中的遁光，无数修士破境时产生的吞吸漩涡，产生的眩光，越来越多，就像是无数的繁花。
吕神靓看着天地间绽放的无数焰火，她轻易的猜出了王离的想法，“让他们帮忙固定威能？”
王离点了点头。
现在的世界就是修真界。
天地灵气就是修真界威能的源泉。
在旧时代，弥漫于修真界的天地灵气就可以看成是离散在天地间的离散能源。
离散能源没有主人。
但当它们被某些东西吸收，固定之后，它们就有了主人。
轰！轰！轰……
天地间突然想起了近乎雷鸣般的声音。
很多处地方，有大量的天地元气在碰撞，惊人的气旋就像是天神的巨柱在空中扰动。
有奇异的光在气柱之中幻灭。
异雷山很多修士呼吸都停顿了，他们知道，那是化神期巅峰的修士突破到了寂灭期。
和寂灭期的大能相比，即便是金丹期的修士都像是弱小的蝼蚁。
那有卡在化神期巅峰的修士突破到了寂灭期，那会不会有卡在寂灭期巅峰的修士突破到大乘期？
那整个修真界，会不会出现新的圣尊？
一声苍老的声音在混乱洲域的深处响起。
一道玄奥的巨大光柱，随着他的声音升腾，充满圣洁气息。
一种压抑的桎梏得到释放的精神波动，随之席卷整个修真界。
所有人都感到了圣者的气息。
一名圣尊出现了。
来自混乱洲域。
但所有的人在刹那间又感觉了出来，这名圣尊似乎早就已经成就圣尊，只是他一直用某些手段，强行压制了他的气机和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