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身后的这道声音,藤原宗秀微微顿住,这个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距离这样近,直到对方出声他都没有感应到一丝陌生的气息?

  这一点即使是京都的那些阴阳师都不一定能做到,这证明对方不是在隐匿一方面有着过人的独到之处,就是实力远远高于他。

  一道又一道身影在他脑海中一晃而逝,却被他一一排除,藤原宗秀缓缓转过身,双脚踩在青翠的凝结着露珠的草地上,透过林间轻薄的迷雾一眼望去,就见一道略显熟悉同时却又陌生的身影伫立在那里。

  此时的天空已经转变为了淡蓝色,一颗颗星子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半边的月亮挂在那里,似乎也快要消失了般。

  太阳的确就快要升起了。

  只见金色双瞳,眼睛下方有着花纹,面容俊朗中带着一丝野性的男人摸着一巴接着说道:“我好像还遇到过这种东西,不过实力都不怎么样,说起来这个被剁的稀碎的家伙就是他们的王吗?”

  他听到了刚才几人之间的一些对话,知道了现在被切成碎片的无惨貌似是什么鬼王,只是……

  “只是这种实力居然就敢称王吗?”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似乎什么都说了,言语间透露出的那丝轻蔑,甚至连珠世听到都忍不住低头窃笑了一下。

  同样听到的无惨很是愤怒,却也只能愤怒。

  藤原宗秀也不禁莞尔,不过对方说的这句话倒也不错,只是他没想到奴良滑瓢年轻的时候竟然会是这样的性格,明明对方年老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沉稳的。

  是的,对面的这个男人正是年轻时的奴良滑瓢,开创了奴良组的第一代总大将,第二代总大将奴良鲤伴的父亲。

  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藤原宗秀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直到来到了近前还未曾有丝毫察觉,毕竟滑头鬼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不然还怎么悄无声息的潜进别人家中蹭吃蹭喝?

  “他自己私底下偷偷这么叫自己,别人也不知道,不是吗?”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鬼舞辻无惨的鬼王之称,不过是自吹自擂。

  奴良滑瓢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清楚了来人是奴良滑瓢,明白对方不是会被后伤人的类型,藤原宗秀缓缓收起日轮刀挂在腰间。随即一把拎起困住无惨的网,脚尖轻点起几步,整个人瞬间腾跃而起,就来到了附近最高的一棵大树下。

  他将无惨挂在了这棵树上,等到太阳彻底升起,对方第一时间就能够享受到日光浴。

  “只是这样他就会死吗?”

  奴良滑瓢双臂懒散地别在脑后,好奇的看了看还在不断挣扎的鬼舞辻无惨。

  藤原宗秀正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闻言只是淡然的:“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吗?这家伙虽然别的不行,不过生命力却仿佛蟑螂一样格外顽强,用刀是杀不死他的,只有阳光才是他唯一的弱点。”

  对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就这样,几个理论上都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这样安排等待着日出,最后目送鬼舞辻惨就这样消失在了阳光下。

  珠世当然也无法幸免,即使这一次她躲过了阳光,但她还未能脱离无惨的控制,无惨一死,她也同样会跟着死去。

  不过最后一刻,她却是笑着在阳光中消散的。

  眼见心腹大患终于消失,藤原宗秀穿越过来这么多年心上悬着的石头终于踏实的落地,心里一边想着应该给产屋敷的现任当主,送去一封信说明这个好消息的时候,一边也在往回走。

  至于那张困住无惨的网,脏了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会要呢?况且那本就是为了抓住无惨而准备的,现如今无惨已经死了,那自然也就没用了。

  于是他丝毫没有去理会一旁从始至终都在看热闹的奴良滑瓢,就这么冷酷的走了。

  虽说在他原本的世界和对方也还算熟悉,但认真来讲,他真正熟识的其实是对方的儿子奴良鲤伴,这个世界的他们可并不熟。

  平常和那些虚伪的人类早就交际应酬烦了的他,可不想再多一个应付的对象,再说他早晚也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根本没必要与对方深交什么,那样也不过是徒增累赘。

  然而他这样想,却并不代表奴良滑瓢也会这样想,本就喜爱结交强者的滑头鬼,带着自己唯一的部下纳豆小僧最近正在琢磨着如何建立起一番事业。

  如今凑巧见到了藤原宗秀这样不仅实力强,外形看起来也给人好感的强者,即使不能劝说对方加入自己,就是结交一般也是好的。

  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清瘦背影,奴良滑瓢背靠着树干不知在想着什么。

  “大将,你在想什么?”

  头部是包覆纳豆的草束,长着人类一样的四肢,身材看起来格外娇小的纳豆小僧站在奴良滑瓢的脚边好奇询问。

  大将已经盯着那个妖怪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久。

  听到纳豆小僧的声音,奴良滑瓢猛然回过神,露出一抹笑:“当然是在想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了。”

  说完,就开始向着藤原宗秀离开的方向根了过去。

  被落下一步的纳豆小僧猛然一愣,接着立即小跑着跟了上去,嘴边还嘀咕到:“您这不是都已经跟过去了吗……”

  一边还气喘吁吁的跑着。

  不一会儿,现场就彻底清静了下来,除了那些战斗残留的痕迹,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人一样。

  然而他们任何一人却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片茂密的丛林中,有两个人一直在无声的注视着这里,从最开始。

  “天海,你觉得这位关白大人究竟如何?”一道充满诱惑的女声响起。

  “听说他似乎在寻找着那样东西……”

  最后一丝余音被吹散在风中,似乎有什么人做出了回答,却又听不真切。

  ……

  鬼舞辻无惨的灭亡对于鬼杀队来说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天大的好消息,产屋敷当主激动的原本虚弱的身体都变得健康了。当然,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鬼舞辻无惨的死,使产屋敷家族身上的诅咒得到了解脱。

  产屋敷当主甚至还要亲自前来拜见藤原宗秀,藤原宗秀本来想要拒绝,但奈何这件事对于产屋敷家族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若是连番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无奈之下也只得同意对方的意愿。

  最终两人还是见面了,产屋敷家主承诺说会尽其所能的报答藤原宗秀,但由于藤原冬秀并没有什么需要对方帮忙的,最后这个承诺便留了下来,并且对于他来说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用上的那一天。

  彻底杀死了鬼舞辻无惨对于藤原宗秀来说,就仿佛完成了一个人生的大的目标,做完之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仿佛失去了目标,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若是没有其他牵绊的话,或许他这个时候就应该想着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了。然而阻止他回去的可不止有缘一这个养子,还有那始终未曾到来的契机。

  是的,契机。

  穿越这种事情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虽然不知道他穿越的时候触发了什么机制。但无疑的,那是偶然,却也并非偶然。

  所以,他想要回去,也需要寻找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契机。

  或许那一丝契机就在明天,但更或许在几十年后,又或者几百年后。

  这是藤原宗秀在穿越后不久就知道的事,而这些都是他自己推算出来的,毕竟他与算是他阴阳术的启蒙恩施师的卖药郎也不是白学的。

  虽然最开始他也只不过是学习了一些皮毛,但杀死鬼舞辻无惨之后,闲暇之时他觉得学习一些阴阳术没有坏处,便又从各方面学习了一些。

  虽然可能在底蕴方面,比不过诸如花开院家这样的老牌阴阳师世家,但他这方面的修为却也不低,测算一下什么时候能回去,怎样回去还是可以的。

  于是他就得出了这样的结果。

  总之若是想等待这丝契机的话,这种事绝对急不来。但他若是急于回去,其实也并不是没有另一个办法,而这就是他为何会答应藤原家要求的原因了。

  他需要收集到一些极其罕见且难寻的材料,自行构建起回家的大门。

  所以他才需要许多人手来一起帮他寻找。

  然而这些他需要的材料,即使是人间存在的一些,至今却也只找到了不过几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间根本就不存在,需要他自己来找的则几乎没有什么头绪。

  这条路也十分遥远。

  想到这里藤原宗秀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根本急不来,也只好继续按部就班的在这个世界生活着。

  而这时,家里面除了缘一兄弟两个以外,也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藤原宗秀对这个人,不,妖怪十分熟悉,毕竟不请自来这种事,不就是滑头鬼这种妖怪最擅长的事吗?

  室内,坐在矮几边,借着清幽的月光,他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站在窗边的某个妖怪。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在京都有这样一座府邸,那些阴阳师没找你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