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泱打开了门。
步景桓到了。
两人回到了墨泱的房间，简单洗了澡，换上了酒店的浴袍，便躺下了。
随便聊了聊今天各自的工作，步景桓就问她：“墨钧言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事。”墨泱不想多提。
她是挺失望的。
但正如墨钧言所言，过去的记忆对墨泱很危险。
墨泱在节目组的时候，好奇心爆棚，很想知道。现在冷静后，她还是很谨慎的，不敢去寻觅。
回忆里有什么猛兽，她不记得了；但她记得电击的痛。
那真是惨无人道的痛。
从前审讯特务就用电击。哪怕训练了十几年的老特务，上了电刑也会乖乖开口——那是种比死更可怕的痛苦。
墨泱承受的，没电刑那么夸张，但到底异曲同工。
她身子有点凉，侧身抱着步景桓：“我不想聊天了，步总，我今天快要累死了。”
步景桓亲吻了她头发：“睡吧。”
墨泱靠着他，慢慢放松了身体。可能是真的太疲倦，她很快睡着了。
步景桓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手臂略微用力，将她抱紧了几分。
房间里很安静，片刻后有了墨泱轻匀的呼吸，她睡熟了。
她一开始抱着他，后来觉得姿势不太舒服，翻身睡到了另一侧。
步景桓犯了烟瘾，去阳台上抽烟了。
南城的夜风干燥，半墙残月悬挂，将稀薄月华笼罩了步景桓，越发显得他神色萧肃落寞。
他带墨泱去看演唱会，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初见墨泱，是在学校的篮球场，她给她爸爸的篮球比赛加油助威；第二次遇到她，是在排队买奶茶，当时他穿了那件带鹿头的卫衣，墨泱说——“那个小哥哥好帅。”
而后很长时间没再见过了。
墨泱的高中有点远，每天通勤需要很长时间，而且课业加重，还需要准备艺考。
第三次见面，不是在国内，而是在纽约。
那次步景桓带着实验室的团队去席氏医疗公司考察，在机场遇到了墨泱。
墨泱好像是跟着旅游团混的签证，走出飞机场的时候，步景桓眼睁睁看着她躲了起来。
导游忙忙碌碌的，问大家都齐了吗，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准备离开，墨泱已经藏到了角落。
步景桓的目光，锁在她身上。
待她快要上出租车，他上前几步，拉住了她手臂。
那年的墨泱才上高中，仍是那么漂亮。哪怕异国他乡肤色不同，路过的男人也会多看她几眼。
“是你！”她眼睛发亮。
那双微微上扬的眼，兼容了清纯与娇媚，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气质，似神奇的魔力，步景桓的心在那瞬间跳得极快。
“我认识你，你是步景桓。”她笑道，“我上次在奶茶店见过你的，后来我去打听你了。”
步景桓的掌心，每个神经元都在跳舞，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露出愉悦。
她的声音、她话里的每个字，都抚慰过了他的心。
她去打听他了。
可他面上的表情，跟不上他心里的澎湃。故而神色冷漠、言语直接：“你们团的大巴要走了，快跟上去。”
墨泱伸头看了眼，当即垮下脸：“我不想跟他们一起。”
“你是跟他们来的。”
“护照在我自己手里，我没交给导游。”她道，“我不要跟他们一起。景桓，你去哪里？我跟着你！”
步景桓静静看着她。
墨泱特意侧了头，故作委屈，实则挑逗。
她大胆而热烈，知道了他的名字就敢直接去掉姓叫他。
她总这样，喜欢什么就主动去把握，从不吃亏。
步景桓鬼使神差带了她。
他给她安排酒店、问她的行程，又特意托了国内的朋友找墨钧言电话，打给她家里报平安。
步景桓因此知道，墨泱原本要和父母、姐姐去意大利旅游的。但临走时和她姐姐吵了一架，她没去。
她父母和姐姐劝了她好久，哄都哄不好，旅行团那边又交了一笔不菲的钱，全部不去太可惜了，只得把墨泱交给爷爷奶奶，他们先走了。
他们走后，墨泱自己报了另一个旅行团，往纽约来。
墨钧言都知道，但他不在乎。
他觉得旅行团很安全。小姑娘那时候满十六了，杀人都需要负刑事责任了，可以自立。别说跟团，她一个人跑出去旅游墨钧言都不在乎。
听到墨泱和步景桓的团队在一起，墨钧言只是道：“麻烦了，回头费用我的助理结算给你。你手头不缺钱吧？”
“不缺。”
“敞着让她花，她高兴就行。留好收据，我的助理会给你报销。”墨钧言说。
步家在俞城是数一数二的门户，只有他家怕别人沾惹的、没有墨钧言不信任贵人的，故而他不管了。
那个暑假，墨泱一直和步景桓在一起。
步景桓只是带队考察，没什么大事，一周就可以结束了。
结束后，他让团队其他人先回了，他自己陪着墨泱。
在纽约玩累了，他们又飞欧洲去玩。
墨泱看似热情奔放，可到底年纪小，那些主动都只是表象。她内在还是个青瓜蛋子，没什么真本事。
“景桓，你有女朋友吗？”回程的时候，她特意问他，问得很认真。
步景桓：“没有。”
“那你觉得我怎样？”
步景桓：“你叔叔跟我差不多大，你只是个小丫头。你怎样都跟我没关系。”
“你只比我大四岁，我叔叔都是老头子了。不要因为你读书比别人早就卖老！”
步景桓就笑起来。
她又说：“景桓，我做你女朋友吧。我会乖，听你的话。你让我不要乱跑，我从来没有是不是，每天都乖乖的跟着你的安排。”
步景桓：“我不喜欢你这种的。”
你只是个即将升高二的小朋友，而我已经保研成功，马上就是研一生了。
哪怕只差四岁，这中间的差距也太大了。
每个人除了自己的年龄，还有一种社会身份。在社会身份里，高中生是小孩子，而大学生是成人了。
成人不能和小孩子谈情说爱，这是不道德的，别管相差四岁还是八岁。
墨泱侧过脸，看向飞机的窗外，不和他说话了。
回了俞城，她小叔来接的。
墨泱跟步景桓告别：“再见了，大哥哥。”
她以前叫他「小哥哥」，现在叫他「大哥哥」。
在那个瞬间，步景桓感觉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有点黯淡。
墨泱很努力冲他笑了笑，笑容勉强得苍白。
步景桓只静静站着，回了句——“再见。”
而后又是很长时间没遇到。
开学后的一个月，步景桓没办法静心下来做事，学习也会走神。
他偶然会开车去她的高中门口，停靠在路边，看一看学校高墙内的楼房，以及里面影影绰绰走动的人影。
他没找过墨泱，也没等过学生们放学，更没有试图在人群里看她一眼——他觉得这样太可悲了，像个猥琐的变态。
墨泱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也没再发过只言片语给他。
步景桓以为她开玩笑似的表白，其实是她很慎重的询问。
她剖白了自己的心，他当成一句玩笑话，很敷衍拒绝了。
小姑娘的自尊心很强，故而不再纠缠，也不再寻找他。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