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就在甜美的夜晚之后单纯相拥而眠睡过去呢?

  不过,在太宰看来,还有点小事需要他处理妥帖。

  伸长手臂越过纱绘子睡沉后微微起伏的身躯,轻巧地从她枕边夹起了手机。

  打开一看,正如他所料。纱绘子日常都会设置静音……唔,还有比铃声还烦人的震动。

  直接飞行模式……不过纱绘子没有关机的习惯哎。

  真有不识趣的人打不进电话那就有点麻烦。还是把静音震动通通关掉就好了,然后放在他这边。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太宰才重新躺回柔软的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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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无法停止思考算计的人来说,庞大的心音已经足够嘈杂,白噪音本来是个不太能成立的概念。

  不过……伸手轻轻拂开纱绘子额前有些被薄汗黏湿的碎发,太宰想,如果以后都可以在她浅浅的呼吸声中入睡的话——

  第二天清晨,他还是会从极浅的睡眠中掐准时间醒来,并且顺手拿起了昨晚倒扣在他枕边的纱绘子的手机。

  因来电而无声亮起的屏幕,在窗帘紧闭的昏暗室内散发出幽幽荧光。

  来电显示的人名是他见过一面的,乐团的领头人。

  这通来电正如太宰所料。

  回头看看还在沉睡的纱绘子,唔这么些年了还是睡着就会保持一个姿势乖乖不动,超可爱——

  啊,扯远了。

  再回头,太宰刚好看见通话被对方取消,屏幕也即将暗下去,他的眼神也变回漠然。

  完全没有必要让纱绘子这一觉刚醒来就被某些无所谓的消息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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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睁开眼睛再到手软脚软地在床上坐起来,纱绘子觉得自己起码花了五分钟时间,才努力地挣扎着做到。

  而以极其安详的睡姿躺在她旁边的这个人居然还没醒,那就一定是在装睡了。

  抬手拢了一下从肩上滑落的睡裙吊带,对他装睡行为很无语的纱绘子却没有直接戳穿,还不知不觉凑近了睡公主太宰,拿出了势必要数清他有几根睫毛的认真,屏住呼吸仔细地端详着。

  ……很乖。

  但是内心会一直有个声音,撕心裂肺呐喊着提醒这都是假象。

  想到这里,纱绘子还下意识用手按了按同样发出抗议的后腰。

  才按揉了两下,被纵容装睡的太宰突然地朝向她这边翻身,抬手环过她纤细的腰身,用巧劲一带,就使纱绘子不得不双手都抵在他胸前,才让鼻子避开了狠狠磕到的疼痛。

  “不装睡了吗?”

  “好冷酷无情啊纱绘子!这是第二天早上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早安?”

  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点,但是太宰依然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问候的纱绘子。

  “……辛苦了?不对明明是我更辛苦。”

  “原来‘到手了会失去耐心’就是纱绘子这样吗……”

  ?

  为什么感觉重逢后就怪怪的太宰现在更怪了?

  “啊,居然被你看出来了,”纱绘子内心疑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以棒读语气给出肯定回答,并且反问了回去,“怎么,你不是吗?”

  “我当然不是啦!”说着说着太宰就埋头在纱绘子身前撒娇般挨挨蹭蹭,说话的声音闷闷地从她略显蓬乱的发丝中传出,“也不许纱绘子这样——所以要不要再来?”

  ——原来在这里等着啊。

  “……在这些事情上,你的言语铺垫还真是越来越拙劣了,太宰。”

  “诶嘿,有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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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确实很有用。

  对付生性警惕敏感的小鹿,无需将陷阱装饰得过于自然无痕。

  需要的只是趁其不备时紧紧地缚住,让她不得不承认,甜蜜的禁果就能使其心甘情愿地坠入只会越收越紧的陷阱。

  只捕心的猎手,不过如此——啊,还有对全局的掌控。

  当敲门声突兀地响起,纱绘子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大,腰背也骤然弓起,俨然一副受惊到弓背炸毛的小猫样。

  但她到底不是真猫,不会因此发出受到威胁的哈气声,而是在一声下意识的惊喘后死死咬住嘴唇,避免再发出声音。

  反观太宰,他却在过分地享受着纱绘子的紧张,甚至还凑近她耳畔悄声出言安慰。

  “不要怕呀纱绘子……别忘了,其实这里隔音很好的哦。”

  “才、才不是这个问题,”她咬着牙以气声回答,“你快点……听到没有?外面已经在叫我了——唔!”

  她想回头怒视只会故意捣乱的太宰,却被他伸手轻轻覆上眼睛。

  “我是很听纱绘子的话的……但如果再那样看着我——那可就不能保证了哦。”

  “……”

  在他掌心中不安又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之后,纱绘子到底还是受骗般妥协了。

  太宰说的没错,这里隔音很好。

  尤其是在被他捂住眼睛之后,更为敏锐的听觉就更能捕捉到静谧的环境中一切细碎的声响,并擅自将它们解读得越发暧昧。

  她能听出太宰喘息着发出的低笑声中有些克制不住的急促,也听到门外的人一边敲门一边试探着叫她的名字。

  感谢房门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果可以的话,纱绘子还希望两边时间流速不同,能让她此刻不会身心如此备受煎熬,脑海中那根理智之弦也不至于如此岌岌可危——

  带着一种将自己彻底投入快乐迷乱中的自暴自弃,纱绘子无助地意识到一个无法避免的事实。

  ……弦要绷断了。

  在她忍耐不住发出似哭非哭的泣音时,太宰的手体贴地从她眼前下移,轻轻地捂住嘴唇。

  “虽然这么说很混蛋——但是,纱绘子这样哭真的……”

  虚虚扶着她腰的手,配合着手主人的混账话,突然地掐住那一小块早就被太宰发现碰不得的腰上软肉。

  “……所以,也好喜欢弄哭纱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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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的人始终得不到回应,终于走了。

  纱绘子还在生太宰的闷气,也终于看到了自己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虽然她对自己居然能错过来电也有一瞬间感到疑惑,但这直觉随即就被新的来电打断。

  依然来自乐团的领头人。

  不及多想,她接起了电话。

  “喂?……抱歉,手机静音了。……嗯,吃了药,睡得很沉。”

  以故作平静的语气说话时,纱绘子的手正在被太宰示好地抓住。她刚想挣开,却从电话那边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到整个人定住的事情。

  只有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又被太宰的手完全包住。

  “……鲁伯特被害了?天。”

  还没来得及想出更多能表示震惊遗憾之情的客套话,纱绘子又听到了让她难以相信和接受的要求。

  “……就因为前几天我和他有发生过一点言语——那甚至都算不上争执,而且看那情形,该被担忧人身安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您当时在现场,您知道的——哦?是乐团里有人匿名向警方提供了这个信息?”

  深吸一口气,纱绘子的声音变得更加冷静甚至强硬。

  “我会去,我当然会去配合调查——没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我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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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计程车前往警署的路上。

  虽然已经是同坐后座还一直牵着手的黏糊糊状态,但太宰从后视镜中看见了纱绘子不自觉皱起了眉,还是伸出空着的右手覆在她眉心轻轻按平。

  他此时说话的声音分外轻快,“要不要考虑……向侦探社下委托呢?”

  那也有点小题大做了吧?——尽管这是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想法,但纱绘子并未这样说出来。

  沉默片刻,她没有给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只是更加收紧了两人交叠缠握的手。

  “我会考虑,不过还是先去完警署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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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讯结束得很快。

  还说不上完全解除嫌疑,但要把近几天时间线和死者完全对不上的纱绘子也列入重点怀疑对象的话,那又太过牵强。所以她并没有被限制行动。

  和太宰并肩走出警署大门时,纱绘子才突然有心情注意到,今天是个凉爽的大晴天。

  想起刚才太宰在车上提出的“向侦探社下委托”的建议,纱绘子好像也是突然意识到他的建议还有着别的含义。

  她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向太宰。

  “你刚才说的……其实,是不是想向我介绍现在同伴的意思?”

  话音刚落,纱绘子注意到背光站着的太宰眼中霎时间亮了起来。

  唔……可能她的幻觉症还没好全,刚才似乎同时听到了一根火柴被一下擦亮时响起的哧的一声。

  两人度过了奇怪的五秒静默,才迎来了太宰轻飘飘的一句反问。

  “……那,我们现在是确定的关系吗?”

  这个问题,来得实在是……太没必要地纯情和迟疑了,但就是让人没有办法直率地大声答一句“是”。

  所以纱绘子只是偏过头去,闷闷地给出别扭的回答。

  “……那不然呢。”

  “好耶!”

  ——被托举一样抱起来转圈圈了。

  ——在警署门前。

  “……喂!”头晕转向间,纱绘子简直分|身乏术,想揍这个举止怪异的太宰,又怕被甩出去而紧紧揪着他的风衣,昨晚开始到现在还没消散的腰痛也加剧了,“快放我下来啊腰好痛!”

  于是像小孩子从八音盒上取下最喜欢的的跳舞小人那样,小心翼翼地让她双脚回到地面,第一时间让她能靠着他站稳。

  “诶嘿,因为太开心了嘛。”

  “……也不必如此吧?”

  “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