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确认一下,你说到的另一个人,‘绝对错误’……我没想错吧?”

  “没有。所以我才好奇我是不是坏掉了……还是,只是被传染恶趣味就变成这样?”

  “不对,我觉得你压根就没好过。”

  散发着浓重怨念的叶月给自己猛灌了一杯,“纱绘子其实是正在进行感情学习的机器人吧……情感的认知接受反馈机制什么的,全部都出故障失调了——”

  她没再接着把话说下去,是因为我凑过去抱住了她,还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吧。”

  “什么?”

  “既然纱绘子告诉我这件事,也没有要我的命……普通青春期少女这种时候会怎么对朋友说话啊?……他太坏了,你会受伤?”

  “……我不坏吗?”

  “……坏?有点啦,不然也不会拖我下水……”

  听闻此言,我想退开一些距离,但已经被她回抱。

  “但是,更多的是别扭吧。”

  我不再后退,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也不说话。

  她说得对。

  “所以……是别扭得可怜又可爱,因为纱绘子还会问出那样的问题呀。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爽不可以吗?做人还是要潇洒坦率一点。”

  “心意?你是说我其实……喜欢他?”

  说出那个普通青春期少女时常会为之烦恼的词的时候,我差点咬到了舌头。这样说的恶心感,比刚才被叶月说“可怜又可爱”还强烈。

  “……我们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来真的走心吧?刚才不还说是互相见色起意吗?啊……”

  叶月主动地和我分开一些距离。

  不过我们两人依然脸对着脸,相隔不超过十厘米对视着。

  “即使只是见色起意,纱绘子肯定也不是能够自己开窍的那个。但没关系!失去先机不代表一直落于下风!高端的食材……啊不是,高明的猎人也可以作为猎物出现喔?”

  ……这是叶月突如其来的什么小课堂吗?

  “是不是该叫叶月……老师?”

  “……靠,你这不就是很会……那要不要把刚才点的人叫回来继续‘上课’?”

  也不是不行。

  我想点头,此时包间的门却突然被一脚踹开,说不上熟悉但听过就能记住的男声传来——

  “就是这里?”

  华丽厚重的门板轰然倒下的瞬间,我下意识把叶月护在身后,手也按上了腿侧绑在裙下的木仓,看向意图不善的来者——

  ……中原中也?!

  看到包厢中只有两个女性时,他脚步稍微顿了一下,当然也就是稍微一下。

  以及,好像我的变装确实不错,他没认出我,而且他的目标……好像也不是我,是叶月。因为他先打开手机看了看,才确定地走进来。

  “我说你啊还有你家……老老实实上贡然后呆在我们的保护伞之下,不碰那些不该碰的很难吗?大晚上的收到那家伙消息来查真是……”

  而我在想……什么量级的消息会发给中原中也让他亲自来查?

  看着正一步一步重重踏着走来的港口mafia重力使,高档的大理石地板都被踏出裂缝了……我又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抓紧我肩膀的叶月,忍不住连环发问,“你家干了什么?你上位了?做了什么?不然为什么他专门到这里逮你?”

  “我我我……我怎么知道!这里有我家参股但是还没轮到我能管啊啊啊啊——”

  她已经快要被吓晕过去了。

  那没办法了。

  我自暴自弃地扯掉头上的大波浪假发,就着这个被叶月八爪鱼抱紧的狼狈姿态向来人举起双手。

  “中原君,稍等别冲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自报名字,我多少觉得有点屈辱,“……我是松岛纱绘子。”

  感觉就像是一个败家子花天酒地被抓个正着、裤子都没来得及提起来那样——但我明明是在这点了人却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天……全横滨里世界在这个晚上还能找出比我更滑稽更尴尬的人吗?传出去真的大丢脸大完蛋待会一定要嘱咐叶月打点一下……

  “……哈?”

  不情不愿地扯掉假发报出名字后,我确实被中原中也认了出来,而他暂时收起了全身的煞气,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迷惑。

  可以理解,毕竟之前都是在社交场合礼节性的正式见面和简单交谈。

  老实说我也有过要不要主动跟他交好的考虑,但现实是没这个机会,以及没被误会成“太宰系”我就谢天谢地了。

  “松……”在如今的港口mafia,这个姓氏既显得尴尬也没什么意义。中原中也大概是想起之前见面时克里斯汀女士让他直呼名字即可,张了张嘴还是把起了一个头的称呼吞了下去。

  “叫名字就好,”我再次体贴提醒,“以及我也不是很想说这样的话,但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啊这。

  问出这句话的中原干部大人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知道的吧?……不过刚才我一把扯掉假发证明身份之后,他看我的眼神就开始怪怪的了。

  我用力闭了闭眼,心一横就把话说了出去。

  “正常消费。”

  “……”

  “我可以为她在今晚我来之后的一切行事担保,虽说也就是多叫了几个陪酒的……所以,您收到了什么情报?”

  中原中也看了看这个灯光昏暗斑斓却只有我和叶月两人的空荡室内,又转头看了看大门外连接的走廊远处正远远张望着这边的陪酒男侍应生之流,最后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再挥手表示我无须在意,面上还有一分隐约的放松。

  想来,应该就是那些使港口mafia有别于其他绝大多数mafia的,禁令范围内的事情吧。

  来回对话了两句,我也意识到了这个突发事件极其的不对劲。

  “那个……我能多问一句,您从哪里得来的情报吗?”

  不问还好,我小心翼翼的这一问,把本来还在按捺怒气的中原中也气得脑门上都冒出了一个井字。

  他咬牙切齿地报出了一个让我下一刻脑门上也冒出井字的名字。

  “还有谁啊,这样浪费我的时间精力……那个死青花鱼太宰——!!!”

  我:“……”

  哈哈。

  就是说那样对他,怎么可能被轻易放过……原来在这里等着,而且还牵扯了原本和那些破事完全无关的人进来。

  我立刻撇下稍微缓过来一些、现在能自己站稳的叶月,狞笑着正式拔出我的木仓,“请务必让我和你一起去找那家伙算账。”

  ——————————

  但其实,这股子怒气只上头了不到两分钟。

  留下了叶月安抚并处理此处的后续事宜,刚才还放话要和中原中也一起去找太宰算账的我,现在正和中原中也一同站在他临时临急独自骑来的机车旁,在夜风中面面相觑。

  “……话说,明天你还要上学吧?”

  没想到他能先我一步开启对话。

  我点点头,心中升起的不止是第N次认识到自己身份地位的尴尬,还有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除了他、太宰,年纪更小的芥川和银,还有更多我不熟悉或不知道的人,现在正是,或曾经是港口mafia的……童工。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克里斯汀女士坚持,我可能也不想去学校。

  我点点头,回了一声“是”,同时忍不住暗自感叹,这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好人,居然还能想到这个问题,看来那些扶老奶奶过马路之类的事迹确实可信。

  有几片叶子从我和他面前刮过,我没忍住一哆嗦。

  本来以为只会从车内到室内、再回车内来着……诶?

  我双手下意识揪住落到我肩上的这件外套的衣襟,反应了两秒钟才向外套的主人看去。

  他已经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双手插兜,一句话也没说。

  “……谢谢。”

  “……先送你回去。”

  我刚想找个说法婉拒,刚拿起头盔的中原中也又突然停下了动作,“但是太宰这家伙这么搞是为什么啊?真的就为了……”

  他话语的戛然而止再次体现了他的绅士和体贴。

  也有可能,是他一时找不到一个言简意赅的说法,来概括方才他破门而入所看到的我和叶月的行径。

  ……但是我能说,太宰放个假消息让他跑这一趟是因为今晚是我先挑事吗?

  我自暴自弃地想,太宰确实是智多近妖者。算得够多,也够精,时间地点事件都被他算到卡准——

  “是为了挽救误入迷途的乖巧妹妹哦。”

  想到就到的那人,他轻飘飘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

  “太宰——你这死青花鱼!!!”

  我才揪着肩上的外套向声源处转去,看到那人正站在这幢建筑旁的阴暗处里,这外套的主人已经暴躁地冲了过去,揪住太宰的领子开始殴打。

  ……于我而言,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双黑打架。

  ……好像也不是打架,基本上是太宰挨打/太宰躲开这两个情况的切换。

  虽然双黑是冤家组合这点并不是什么大新闻,但……又是在声色场所周围,加上我也不好及时走开……

  看看周围已经开始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我心一横,走近他们两步,半遮着脸大喊了一句“别打了!”——

  从未想过我能迅速地在一个晚上之内,堕落狼狈滑稽如斯。

  “好啦好啦,停战停战~”

  太宰轻巧地跳到一边,接着若无其事向我靠近。

  我戒备地看向他,不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要在还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些什么。

  “喂,你真的只是让我白跑一趟?”

  中原君的干部位置显然来得更为实在,被气得头脑发昏一瞬过后,他还能发出这样兢兢业业的疑问。

  我才在心里赞叹完,心系工作的中原中也就问出了下一个我一点也不想听到的问题。

  “而且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