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唇动了动, 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无立场反驳这句话，因为他的确来得太晚了。
现在的场面有点尴尬, 桑伊轻咳一声，“我……”
“你能听我解释一句吗？”鸿钧声音很低，“桑桑。”
“其实你没有和我解释的必要。”桑伊说，“我不在意你是因为什么没来，毕竟你没有必须对我负责的理由。”
桑伊说的很认真，他觉得他和鸿钧之间的关系没有到这种什么都要解释一句的地步，毕竟只是朋友也不是道侣。
可桑伊说了这话之后，鸿钧的脸色却骤然变白，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罗睺眼睛微亮, 他低头看着桑伊, “小妖,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会跟他走，会留在这里了对吗？”
桑伊莫名，“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解读？”
他不在意鸿钧为什么没来，与会不会留在这里根本就是两回事。
“桑桑。”鸿钧落了地，他一步步靠近过来, “虽然你说不需要我解释，可我还是想和你说——即便你觉得那是辩解。”
桑伊：“……我也不会觉得是辩解。”
“发现你被罗睺抓来时，我便顺着给你在身体里留下的东西来了。”鸿钧声音很低，“到那崩塌的山下没能看到你。”
他不过晚了一些到那个地方，只感受到了罗睺那弑神枪留下的冰冷气息，定位器是一次性使用的, 他只能感受到桑伊性命无忧, 却不知到底在哪个方位。
但对鸿钧来说这些不算很重要，他知道只需要去须弥山守着就好, 鸿钧心知肚明罗睺抓了桑伊就是为了逼自己主动去找人，他自然要去的。
“在我去往须弥山的途中，天地法则告知于我，你。”鸿钧定定地看着桑伊，“你不属于这方天地。”
桑伊心头一跳，抿紧了唇。
“他是不是这方天地的人似乎都不影响你来救他。”罗睺冷笑一声，“你现在不过是在为自己没能及时到来而就借口吗找借口罢了。”
鸿钧没有理罗睺，面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道，“无论你是不是这份天地的人都不重要，你只是在我紫霄宫化形的小妖，只是是那个时候我被困住了。”
“天地都困不住你，还有什么能困住你？”罗睺道，“你在找借口而已。”
桑伊看着鸿钧却问，“被困住之后呢？”
“在感应到放在你身体里的那缕气消散后，我看到了一个‘人间’。”
桑伊睫毛微颤，如今没有人类存在，下界也不能成为凡尘人间，鸿钧唯一接触到有关人间的来源那只能是他，所以鸿钧看到的是……
“在这‘人间’之中，我看到了你。”鸿钧朝桑伊靠近了一步，他的目光很暖，“桑桑，我看到了你的过往，也因此在那人间中悟道。”
“你就这样放下他独自去悟道了？”罗睺嗤笑，“你不愧是洪荒第一人。”
“是我的错，在那‘人间’一困我由此悟道，却没想到出来后外面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鸿钧低声道，“桑桑，是我的错。”
“你没有做错什么。”桑伊压下心底那丝焦躁道。
说到底鸿钧被困是因为他，是他给了鸿钧‘人间’的种子，可是这是否意味着，他在鸿钧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
“那你还愿意原谅我和我离开这里吗？回到紫霄宫。”鸿钧问。
“你也听到了。”罗睺把桑伊抱的更紧，低头看着桑伊，“小妖，看见了吗？在他心里你不过如此，若是跟他回去随时可能会被他丢在一旁，你在须弥山过得也很好那便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
桑伊轻轻皱了下眉头，“先把我放下来。”
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鸿钧所说的话，天地法则为什么要告诉鸿钧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鸿钧比所谓的天地法则要更先存在于鸿蒙之中，鸿钧都没有怀疑他的来历为何天地法则会知道，来之前他记得系统明明说过这里的一切都处理好了……是因为世界过于特殊吗？还是进来时没有用到足够的能量掩盖。
又或许，鸿钧在‘人间’悟道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和鸿钧谈过人类的话题，因为与他上床了，因为天地法则告知鸿钧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总之，对桑伊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鸿钧有没有来找他，而是鸿钧会不会阻止他离开，日后他要去的世界会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这样的事情多了，对他来说并不有利。
“桑桑。”鸿钧开口，“就算我知道了你的来历你也不必防备我，我不会对任何对你不利的事。”
桑伊抿了抿唇，他又推了推罗睺，“先放我下来。”
罗睺虽然把桑伊放了下来，却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小妖，你不要跟他走。”
桑伊微哂，他看着罗睺，“你不想我走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喜欢我的身体。”
“我……”
“不管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身体，其实都不是很重要。”桑伊打断罗睺的话，“毕竟会不会走这件事你之前也问过我的。”
“小妖，你跟他走不怕下一次再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吗？”罗睺声音很沉，“遇到他的仇家，然后将你杀了。”
桑伊：“……”
“挑拨离间。”鸿钧面无表情，“无论你怎么说，小莲花都是紫霄宫的人。”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那样不要脸就好了。”罗睺啧了一声，“毕竟我做不到把小妖丢在敌方那里跑去悟道，甚至在不知他是不是会被敌方杀了的情况下。”
鸿钧：“……”
桑伊：“……”
明明鸿钧是被困在了他的‘人间’，怎么到罗睺嘴里好像鸿钧是故意的一样。
“你最好是说你知道小妖在这里不会有事。”罗睺啧了声，“否则你就是明知小妖入虎穴也依旧不在意。”
桑伊：“……”
“还是你知道了小妖要与我结为道侣？”
桑伊：“？”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鸿钧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我不想与你呈口舌之快，我来这里是为了桑桑。”
罗睺微微弯腰自身后搂住桑伊的腰，下巴抵在桑伊肩上，唇轻咬了一下桑伊的耳垂，挑衅般看着鸿钧，“可惜你来晚了。”
桑伊推了下罗睺的脸，“你好烦，松开我。”
看起来桑伊似乎很嫌弃罗睺，可越是这样，鸿钧越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意味着桑伊和罗睺关系亲密。
鸿钧已经知道什么是喜欢了，他见过许多人喜欢桑伊，从一开始的茫然心烦到后面的嫉妒与妄想，他对桑伊的情欲都是源自喜欢，或许……在桑伊还没化形的时候，在他习惯日日去陪桑伊说话的时候。
鸿钧从那方世界出来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分不清自己是在何处，等意识到时间过去很久的时候，他浑身血液都凝固。
“桑桑。”鸿钧的声音有些哑，他说，“能不能……和我回去。”
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是桑伊会喜欢的，温柔的、成熟的、稳重的，能给与桑伊安全感的。
至于送给桑伊匕首那个人，鸿钧也想过或许桑伊对他不算纯粹的爱，更多的是一种怜惜，可终究……
嫉妒之后，鸿钧强迫自己恢复理智把看到的所有信息整理，因为这些对鸿钧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信息。
他同样知道桑伊在每个世界会待多久，在桑伊离开之前，他会领悟自己想要的能力……但这些，都不必和桑伊说。
罗睺看向鸿钧，他神色冰冷，“鸿钧，打一场，你若是输了便乖乖滚回你的紫霄宫，不准再来找小妖。”
鸿钧神色淡淡，“你搞错了。”
“什么？”
“桑桑留在哪里需要他自己做决定，而不是你我擅自决定他的来去。”
罗睺瞬间皱紧眉，如果让桑伊自己决定，那么……
桑伊听着两人的谈话，这会垂着眼眸看了一阵自己的手，指尖上还有罗睺咬出来的牙印，他就说这罗睺有时候跟狗没什么区别。
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桑伊抬起头来，他看了一眼鸿钧又去看罗睺。
罗睺紧绷着脸，方才在床上的欢悦已经消散得一丝不剩，显然他很清楚桑伊的选择，桑伊是被他抓来的，他们的认识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开始。
桑伊问，“罗睺，若是我要走的话，你会拦着我吗？”
罗睺抿紧了唇，他试图从桑伊的眼中看出一点对自己的不舍，可这双眼里什么都没有，情入深处时的迷离如今也干干净净。
是他把人抓来了，也是他对桑伊上瘾痴迷，桑伊即便是与他做过了最亲密的事，依旧如同来时那般想要逃离。
“若是我会拦呢？”罗睺问。
桑伊道，“你不拦我。”
罗睺声音沉沉，“若是拦你，你会讨厌我吗？”
桑伊有些惊讶，“你在意这个？”
“在意。”罗睺伸手扶住桑伊的肩，他一双眼紧紧地黏在桑伊脸上，“我在意得厉害，我想和你结为道侣也不是开玩笑。”
“那你……讨厌我吗？”
桑伊一时无语，他轻轻推了推罗睺的手，“我不讨厌你。”
“真的？”
“真的。”桑伊抬眸看着罗睺，他说，“若是我讨厌你，我不会和你做那些，也会在你第一次与我做之时便再也不会与你多说一句话。”
罗睺嘴角的笑还没浮现，又听见桑伊说，“不过我一直挺害怕你的，怕你杀了我。”
罗睺的嘴角又压了下去，“我……”
“你擅自把我抓来的事，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你。”桑伊道，“总之，我现在要离开须弥山。”
“若是下一次……”罗睺声音低沉，“下一次我换一种方式与你见面，你会觉得我没有那么让你害怕吗？”
桑伊莞尔，他后退一步，“那就再说吧。”
鸿钧握住了桑伊的手，这一幕看得罗睺极其烦躁，他心想，要不然还是与这鸿钧打一架吧，看着都觉得烦。
可最终他还是眼睁睁看着鸿钧把桑伊带走。
罗睺深呼吸又吐气，他喃喃自语，“看来我还是得去外面看看，毕竟小妖的体质已经在外面传开了，我可不认为那鸿钧能保护得了小妖。”
……
带桑伊离开须弥山后，鸿钧颇有些手足无措，他表面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余光却总是注意着桑伊。
桑伊转过脸来看向鸿钧，“总是看我做什么？”
鸿钧怔了下轻声道，“你有没有怪过我？我迟迟没去找你。”
“怪你做什么？”桑伊有些惊讶，“你本来也没有要为我的人生负责的理由。”
“我有。”鸿钧说得很庄重，“桑桑，若非我带你离开紫霄宫，你不会遇到这种事。”
桑伊看了鸿钧半晌没说话。
“只是他没对你进行采补，这一点倒是有些奇怪。”
桑伊眸光微微闪烁，他轻声说，“我有时候能感受到他的想法，或许是因为我喝了他的血。”
“你喝了……”鸿钧忽地转过头来看着桑伊，“你喝了他的血？”
桑伊微微点头，他偶尔还会想，是不是因为喝了罗睺的血他才不那么害怕罗睺了，这个男人的血都充斥着煞气，可桑伊却觉得血的很甜，也很喜欢。
鸿钧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低声道，“无妨，就算喝了他的血也无妨。”
桑伊歪了歪脑袋，“可你的表情有些奇怪，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先回紫霄宫。”鸿钧声音很低，“让我再观察一阵。”
桑伊拽了下鸿钧的袖子问，“你说你见到我的‘人间’，所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对吗？”
鸿钧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桑伊抓着鸿钧袖子的力道渐渐大了些，“你会阻止我离开这个世界吗？”
“……”鸿钧道，“若我能保你不死，你也要离开吗？”
桑伊安静了片刻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鸿钧，我不可能把我活着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桑伊声音平静，“短暂地依附着你们而活没关系，因为我知道自己获得了足够的力量我可以去往下一个世界，我能依靠这些力量活着，但让你们把控着我的死活，这并不能让我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
“如今你这样承诺，可人是会变的。”桑伊的声音轻了下来，“这就像一场赌博。”
鸿钧沉默地握紧了桑伊的手，意料之中的答案，再造天地，三千世界融合，亦或者是撕裂时空，这些事都不能让桑伊知道。
鸿钧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我不会拦你。”
反正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将殊途同归。
鸿钧说的话桑伊并不怀疑，这让他松了口气，说开了，鸿钧就算对他有点微妙的感情也会消散的，这样就很好。
“此次回紫霄宫，我会邀众道友来讲道，或许会有不少人前来，你可喜欢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