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一月初,天气还不算特别冷,树叶却早早被风刮落了,傍晚河边的风湿冷,桥上倒是一如往常的热闹。
郑轲压低帽檐档风,帽檐上三个银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终于站在酒店楼下,郑轲长吁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帮人怎么想的,找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
远远听见包厢里面传来吆喝,掺杂着噼里啪啦和麻将的动静。
郑轲进门,被人热情的叫住:“哟,柯姐来了!”
几个人在麻将桌上没下来,远远打招呼:“柯姐!”
“好久不见!”
郑轲抬起帽子,朝那帮人点头示意了一下,找个空闲的角落坐下。
这几天音美班参加艺考的学生陆陆续续回来了,据说战绩不错,就一起约着办了个庆功宴。
郑轲在隔壁班,平时和她们关系不错,也跟着一起请了。
郑轲推了几次,最终还是被叫来了。
半年不见,这帮人热情的郑轲招架不住,不过好歹多是起哄八卦,到了饭点,菜上齐了,整体气氛也是其乐融融。
组织人是个男生,站起来给大家倒饮料。
不知道是谁先挑起话头:“今天祝樱也没来啊,班长怎么表现这么积极?”
旁人一阵心知肚明的哄笑。
郑轲这才想起来,这男生是音美班班长,据说和祝樱坐过几个月同桌,从此心归明月,乐不思蜀。
一提起祝樱,气氛就像突然点着了火,再度攀向高潮。
“祝樱怎么没来?”
“谁敢请她啊?再说,她条子这么好,应该还留在机构准备冲校考吧?”
“估计请了她也不会来。人家看得上我们吗?”
又是一阵哄笑。
郑轲把玩着手里塑料杯,只是跟着笑笑,没有搭话。
倒饮料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容勉强僵在脸上,估计是被大家戳到了痛处。
他不动作,郑轲倒是口渴的紧,索性站起来,接过那男生手里的饮料,自己动手倒。
又听见旁边人打趣:“祝樱要来了谁还敢请柯姐啊?”
“柯姐来一趟不容易,小离她们请了得有三四次吧?”
郑轲纠正:“三次。”
“对嘛,请了得有——”
话戛然而止。
不止那人,静止的症状传染一般,熙攘的声音渐次停了,整个包厢的人宛如被点了定身穴,在视线移至门口时呆滞下来。
包厢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郑轲低头不急不慢地倒饮料,橙汁倾倒入杯,小幅度泛起波浪。
郑轲撩起眼皮,和门口那人视线撞个正着。
那人一身清丽的白裙,眉眼精致冷淡,灼灼如月,带着寒冬凛冽的风吹进来。
……是祝樱。
祝樱推门走进来,正正坐在郑轲对面,挑着眉眼看郑轲:“大家晚上好,我没来迟吧?”
男班长刚好在祝樱旁边,眼神整个亮起来,殷勤地挪座儿:“没有,大家就等着你了。”
郑轲脸色不变,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眯着眼笑起来,轻佻吹声口哨:“好久不见。”
这两人一个懒散站着一个端正坐着,即使不说话也让人心里发憷,唯恐一个不注意就提拳头打起来。
当然,提拳头特指郑轲。
旁边人大气不敢出,也跟着讪讪地笑,只是有意无意的都往郑轲身上瞟,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帽子一戴门一踹,扬长而去。
包厢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大家明面不显,心里其实都在怨班长。
说了好几遍请郑轲就别叫祝樱,当时答应的好好的,怎么转头就把祝樱给请来了?这不是成心找茬?
祝樱和郑轲积怨已久,人尽皆知。
真要盘算这怨从何而来,还得从高一算起。
那时祝樱刚任学生会干事,碰上隔壁寝室郑轲和室友闹矛盾,锁了门在里面打架,其他人都忙着劝架哄人,唯恐被老师发现,祝樱倒好,转头举报,全寝一锅端,记过处理。
这是头一把火。
这也就罢,不久之后郑轲爬墙又被祝樱给撞到,还好巧不巧,学生会会长也在边上,转头郑轲又落了个三千字的检讨。
紧接着不知道谁传起祝樱和学生会会长有一腿的暧昧绯闻,其中最著名的桥段就是小树林密会,小树林当时只有会长祝樱和郑轲在,郑轲又被罚了检讨,是谁传的,不用说也能猜到。
这是第二把火,两个人也算就此正式结下了梁子。
第三把火真算起来,也是阴差阳错事一件。
郑轲一兄弟在校门口打架,郑轲本来在一边磕着瓜子看热闹,不知道被谁给打了一拳,还没出手,又被教导主任撞见,旁边祝樱拿着值日本,表情冷淡。
最后所有人都被扣下来,叫家长在办公室骂了一节课,停课三天外加检讨三千字,至今还贴在校门口公告栏上。
那两老大本来是为了祝樱拈酸吃醋,当场对祝樱心灰意冷,那之后竟然化敌为友,成了拜把子的好兄弟。
光检讨记过这类轰动全校的八卦事就有足足三件,平时陈芝麻烂谷子的小恩小怨就更难数清了,任谁听了都得感叹一句,这两人碰上正是祖坟冒青烟,都积了八辈子血霉,等着彼此遭报应呢。
往事概且不提,大家不约而同噤了声,低头各吃各的,没人敢先开这个口。
郑轲扫了一圈,皱眉道:“少了副碗筷。”
这话一听就知道指的是谁。
依旧没人敢开口。
对面祝樱却不在意,慢慢喝一口饮料:“待会儿还有课,过来看看就走了。”
晚上七点多还有课?这话谁信?
在场都觉得这是借口,心里无一不痛快地想,祝樱肯定是觉得难堪了,一抬头看祝樱的神色,又觉得不痛快,说的好像她来这里参加就是施舍一样。
郑轲倒觉得祝樱这话没撒谎。
先不说晚上补课这事儿祝樱还真做过不少,两个人回家是一条路,郑轲以前夜跑时没少撞见过她,就祝樱那个性格,估计也不屑于和他们撒谎。
是的,不屑于。
祝樱这人天生自带着清高的滤镜,也给人不屑于堕落之感,好像她生来在云端,从不低头看地面尘埃一眼。
这几年流言蜚语像飞刀一样从各方各面蹿出来,大到她的家庭背景,小到令人咂舌的混乱私生活,即使她艺考培训半年也未能幸免,但凡涉及她一星半点的话题,都是大家冷场时打开话匣子百试百灵的金钥匙。
对此也有祝樱的朋友问过祝樱做何感想,据说当时祝樱轻蔑一笑,关我屁事。
虽然有人传人的夸张嫌疑,但悠悠之口在祝樱面前,确实无关轻重,大家说与不说,说的过分与否,她都无关痛痒。
你看,她就是这么一个天生惹人注目的存在,高高在上,多的是心思不纯的小人想把她拽下来。
可惜,神之所以为神,任尔东西南北狂风吹,依旧好好地做她的清风明月,高岭之花。
郑轲举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碗里莹润的米饭,那点食欲早就在祝樱进门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么冷的天也敢穿白裙?
哗众取宠。
装模做样。
对面祝樱的手机已经振动又停止了两次,她蹙着眉不太情愿地看一眼,又放进随身挎着的小包里。
祝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就停留五分钟不到,又站起来告歉离开。
她离开的轻巧,在场人的心也跟着一起沉寂下去,场子再怎么热都闷的让人心慌。
……没意思。
郑轲顶了顶腮边的软肉,端着饮料两三口喝完。
意兴阑珊,她也懒得客套,等了十几分钟,黑包往肩上一挎,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包厢的门一开一关,外面的服务员的谈论声打着旋儿从门缝钻进来。
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顿时失去了诱惑力。
本来好好的一顿庆功宴,竟然轻描淡写就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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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多和没朋友
幼稚鬼和傲娇鬼
臭脸二人组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