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蛇的叉舌也是冰凉的, 和它的鳞片一样。
乔芸却慢慢放松了,她望着它,眼眸温软起来。
利维坦把头低下来, 伤口凑近她。
乔芸细细的把它的伤口上了药, 她不怕它了, 甚至为它打开了笼子,引它出来。
小蛇慢慢从笼子里蜿蜒到了床上。
乔芸把绷带撕成小小的一条, 小心的把伤口给它包扎上。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动物。”
她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真心实意的夸赞它。
明明她的眼眶还红红的, 灰色的眼映着灯光,却弥漫着暖意。
乔芸说:“她既然把你留在这里, 是不是还会回来?”
她像是对蛇说话, 又像自言自语, 但慢慢的,她看着小蛇,就沉默了。
……
又或者。
这只是那个人的一个恶作剧……罢了。
乔芸知道自己不能这么想。
可是她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就想将最糟糕的事情摆在自己面前,将自己沉入最黑暗的深渊——从一开始就心灰意冷,就不会被失望打击的遍体鳞伤。
她看了看时间。
凌晨六点。
她想, 等到九点吧。
……也许她会出现的。
乔芸低着头, 将那一点点的希望放在心里,像一颗种子,等着它开出花来。
利维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一向不会揣度人类的心思。
在她最初的想法里, 人类都贪婪, 罪恶,明明拥有最邪恶的欲望, 却要用美丽的颂歌遮掩。
后来她知道不是这样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可是她还是那样, 不懂人类究竟在想什么。
就像当年那个看上去脆弱的女子愿意为了一个孩子向魔鬼祈求,又像现在这个姑娘突如其来的出现,满眼倔强的说要给她一个家。
她不太懂。
但是,会被打动。
利维坦慢慢仰起头,看着给她上完药,就抱着腿,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女孩。
酒店的灯光昏黄,她看上去格外失落。
她试着用尾巴蹭了蹭她的光洁白皙的脚踝。
乔芸顿了顿,对它笑了笑,有些勉强,有些苍白。
她起来,拉开了厚厚窗帘。
扎眼的阳光一瞬间从窗外射进来,乔芸拾起自己的包,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钟了。
她要上课了。
“嘶嘶……”你要去哪儿?
小姑娘要走,利维坦的小尾巴缠上了她的脚踝,冰冰凉凉。
乔芸怔住了,蹲下来,把小蛇小心的拿起来,放到小笼子里,“乖,我要去上课了。”
顿了顿,她垂下睫毛,“用不了多久……你主人应该就会来接你的。”
她轻出了一口气,又漾出一抹笑来。
仙珠芙
“真羡慕啊。”
她的笑像是无家可归的猫儿,孤独,又骄傲。
利维坦默然看着她离开。
——她到底是怕吓到她。
仙珠芙
= =
乔芸还像往常一样,上课,唱歌,偶尔会学着弹弹吉他。
她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名叫“阿萨兹勒”的人,用那个人的模样唱的歌。
她找到了那首歌,她对唱歌有着非一般的天赋,很快就学会了。
晚上,她借着乐队吉他手的吉他,在酒吧里唱了这首歌。
“我唱着你爱的歌谣。”
“我等你等到路漫漫遥遥。”
“你轻言细语,心不动分毫。”
……
酒吧里,酒绿灯红,而她眼风扫过漫漫人海,却怎么都看不到她想见的那个人。
……
她还会来找她吗?
少女慵懒的烟嗓,唱着悦耳的词调,漫不经心的随意里,谁都看不出她那描着浓郁妆容的浅灰眼里,都是彷徨。
解了吉他,之前那个追她的少年过来,说有话要对她说。
她不想搭理,她一向这般高傲。
可是这一次,她点了点头。
——不因为别的。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奢望,求而不得。
~
“我喜欢你。”
少年的话像秋季的雨,缠缠绵绵,又千篇一律。
乔芸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她。
如果是那个女人遇到了她的境地,怕是会漫不经心的点起一根烟,依靠着墙,眼角眉梢都是不屑一顾的冷漠。
就像……对她那样。
乔芸摇了摇头,“抱歉。”
“我有……”
“不!”少年有着少年人的执着和偏激,他神色激动,一下将少女按在了墙上,手劲大的让乔芸皱起了眉头,她忍不住:“你冷静一……”
他不听,满眼哀痛,“芸芸,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记得你唱过的每一首歌,我记得你看过我的每一眼,我为了你放弃学业,拼命的学贝斯——”
他在学校第一眼看见她,就喜欢她了。
他是年年都是年纪第一,而她松散随意,做什么似乎都漫不经心。
他对她上了心,知道她有一个糟糕的家庭,还有唱歌的爱好。
他打听了她在哪里唱歌。
——听完第一个音符。
他就着了魔。
从那之后,A中少了一个优等生,多了一个笨拙的贝斯手。
他眼眶发红,好像要哭了,“我会为了你成为最优秀的贝斯手,我会为你组成最好的乐团,总有一天你会成为红遍大江南北的主唱——”
他按住她,神色狰狞,就要强吻上来。
状似疯狂。
乔芸大脑一片空白。
天空闪过了一道刺眼白光,随后是一声沉闷的雷响,将少年的疼痛的尖叫埋没。
“啊——”
乔芸一下回过神,拼命的推开了少年,踉跄的跑开。
——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样子吗?
怎么可以这么可怕?
……她喜欢她的时候,也是这样不顾一切,也是这样……这样疯狂难看的样子吗?
“……别走。”
一声低低的,轻柔的声音,像是安抚,又有些沙哑,生涩。
淅淅沥沥的雨下起来,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闪烁着黯淡的光,听到这个声音,她却仿佛触电一般,停在了原地。
雨打在身上,又凉又冷,却怎么都打不湿她那颗因为某个人,而又重新滚烫灼烧的心。
她缓缓的,缓缓的回头。
劈里啪啦的雨丝,打在那个细长的影子上。
细长的,蜿蜒的,优雅的,冰冷的影子。
碧绿的鳞片带着伤痕,却分毫不影响它的优雅,它的身体盘在雨中,半边身体高高抬起,绿色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身边是躺下的少年。
那是一条蛇。
不是小蛇,是一条,半人高,细细的,绿色毒蛇。
乔芸的脸色一下苍白,她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利维坦按捺着心里涌现的恶毒和嫉妒,努力让自己显得温柔可靠,但是黑暗的,可怕的欲望让她化作了毒蛇,她恶魔的本能感受到了乔芸的动摇——
——她后退了。
——她无法让自己不在意。
她还受着伤,却很想听她唱歌。
她隐没身体,忍着伤痛来到这里,她看到那个姑娘弹着吉他,轻吟浅唱,浓郁妆容下,是满眼漫不经心。
那一瞬间。
利维坦觉得,自己离她很远。
无论是人类与恶魔的身份,还是她的梦想和追求。
乔芸不知道,在她唱歌的时候。
它一直都在她脚边,听她慵懒的嗓音,它看不懂她眼里的彷徨,却想靠她近一点。
再近一点。
直到它听到了那个人类的邀请。
而她的姑娘,同意了。
——你不是要给我一个家吗?
——为什么要同意这个人类的邀请?
……
——你为什么后退?
——你怕我吗?
“……别走。”
依然是那样的声音,响在耳边,熟悉,却格外陌生。
乔芸害怕,她怕的腿都在颤抖,可是有一种奇异的感情,让她无法再后退一步。
那种叫做渴望,爱,或者其他一些什么,在心里搅拌,交织,让她无所畏惧。
“……利维坦?”乔芸喃喃,“是你吗?”
夜色混着雨幕,模糊了雨和泪的界限。
~
少年被蛇咬了,虽然没有中毒,但是有些发疯。
他说他看见了一条恐怖的,一人高的绿蛇。
没有人当真,只是以为他发了疯,他的父母哭成泪人,对来看望的少女恨的发骨。
“你相信我的对不对——”他看着来看望他的少女,有些癫狂的说,“真的,真的有条大蛇,又冷又可怕,它咬了我一口,然后缠上我——”
“嗯,我相信你。”少女穿着校服,面容精致,浅灰色的眼睛里光芒柔和,“来吃点药吧,早点出院,才能成为最好的贝斯手。”
少年很听话,他仰头看着她,像是教徒在看他的信仰,眼里有着朦胧爱情,“我会的……”
乔芸安抚好他,出了病房,无视那两个看她如看魔鬼的父亲和母亲,提起自己放到门口的小笼子。
小笼子里,一条小绿蛇盯着她看,碧绿的眼睛吹毛求疵,像是想从她身上看看是不是少了根头发,或者有没有多出来什么不该多出来的东西。
乔芸看它如防家贼的目光觉得好笑,微微弯起眼睛,“没事,我就看看他。”
女孩和她的小绿蛇走了。
少年的父母还没松口气,就看见少年赤着脚,站在病房门口,望着少女的背影,眸光脆弱又哀伤。
——就算我知道,你爱着魔鬼。
——我还是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 =
之后,乔芸还是在酒吧驻唱,她的同伴发现,每次乔芸唱歌的时候,酒吧里都会来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喜欢穿纤细的裙子,露出不盈一握的腰肢,眼角眉梢都是魅色,她总喜欢捻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一点一点的,在她的歌声里,将烟捻成灰烬。
她不爱抽烟,不酗酒,她只爱在有她的一隅,听她唱一首关于念念不忘的歌。
后来,乔芸唱歌的模样被放到了网上,人们震惊于她美妙的嗓音,于是有星探闻风而来,想要签下她。
可是这个灰色头发的小姑娘只是弯弯眼睛,拒绝了邀请。
星探发现,酒吧后台,小姑娘的写得密密麻麻的歌词本下,是一本写满英文答案的练习册。
星探还想劝她些什么,忽然,有人进来,随手拿起了她的练习册,皱起眉毛。仙珠芙
他被来人的美色震惊了,唇还没动,便听她淡漠的声音响起,“错了。”
乔芸微微一怔,便见她指着练习册上一句“No one can win the world。”
乔芸:“嗯?”
“The whole world can be yours。”利维坦扔下练习册,轻声说。
“but you can only be mine.”
——全世界都可以是你的。
但你只能是我的。
乔芸眼睛温软下来,用流利的英语回答。
——“You are my whole world。”
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 =
很久以后,老旧的鬼故事里,说有人曾看过这样一幕。
一个灰色头发的小姑娘,穿着湿漉漉的闪片长裙,踩着高跟鞋,手里抱着一条巨大的,伤痕累累的绿蛇,走在街道上。
谁都不知道她是谁,要去哪里。
说书人总喜欢泛泛而谈,夸大其词。
“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吻着那冰冷的蛇鳞,在雨幕中说。”
“若你是魔鬼。我来渡你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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