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的姑娘专注的打量着,任谁都会有一点点的……心动。

  桑姐有些不自在起来,左腿搭在右腿上,右腿一会儿又搭在左腿上。

  不过是个初一的小屁孩,大半夜出来收个保护费花花顺便让人长个教训就算了,色迷迷的看着人家算个什么意思。

  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鬼迷心窍,她开始让自己想点其他的。

  想着想着,想起来的却是这小姑娘之前画上的那个白鸽少女。

  终于忍不住,“之前画上那人是真人?你在哪见的?”

  夏梨在那张抽象人脸外面框了个框,“当然是真人……人民公园啊。”

  手微微一抖,斜斜的画出了一条铅线。

  她说:“不行,没有橡皮。”

  桑姐也没多想,又指使人去买橡皮。

  “人民公园……”桑姐嘀咕了一声,“你认识她吗?”

  如果跟画上一样的话,那可真是个大美人了。

  夏梨顺着那条抖开铅线画了朵玫瑰,顺着玫瑰又画了个长方形,说:“不认识,就偶遇嘛。”

  之前自己也来过几趟A市看高中,看几眼后就在A市玩,那个女孩就是她在人民公园遇到的。

  桑姐怀疑的看着她:“你这画是写实的吧?”

  夏梨诚恳的说:“当然……不是。”

  “其实说实话那姑娘虽然不是车祸现场,但也就那样……平平无奇吧。”

  桑姐依然怀疑的看着她。

  夏梨面不改色的吹自己,“不是我吹的,只要是个人,被我妙手回春一下,瞧见没,都刚刚那张一样,再丑都能变成超凡脱俗的小仙女!小姐姐你放心吧!有救的!”

  桑姐:“……”

  你当整容啊还妙手回春。

  而且为什么总觉得你在变着法说她丑。

  “算了,等你画出来我就知道了。”桑姐拒绝相信对方的自吹自擂,抱着肩膀,等她继续画。

  看上去这桑姐还挺有威望,周围的小太妹等着她画画,居然也没有抱怨什么。

  过了一会儿。

  虽然没抱怨,但旁边已经有等的不耐烦的吆喝着要开始组队打游戏,很快金毛等人就掏出了手机,纷纷加入了队伍。

  夏梨抬头一看,五个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手机,看来是组队五黑。

  “first blood!”(一血)

  夏梨瞧她们五个面不改色,一边画一边想,不错呢,上来一血开门红。

  不一会儿,金毛的手机又提示double kill(双杀)。

  双杀呢。

  她以前借人手机打王者都是被杀,敌人五秒到战场她六秒送一血。

  真是血泪。

  正想着,便听到了一声熟悉至极的提醒。

  “TRIPLE KILL!”(三杀)

  谁知道夏梨刚暗想“这群妹子难道是一群深藏不露的王者”还没一分钟,就听金发卷毛“草”了一声,“什么辣鸡——”

  卷毛把手机揣兜里,阴森森的看着她,“画啊!”

  原来是被三杀了。

  夏梨一言难尽的望着那两个其实已经死了但还盯着手机聚精会神一脸高深莫测的俩太妹:“……”

  都是菜鸡早就被人抡死了还在那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喂……

  深藏不露的青铜金毛:“看什么看!好好画你的画!没见过荣耀王者吗?!”

  夏梨:“……”

  过了一会儿,听见卷毛兜里的手机连续传来了声音。

  “quadra kil!”

  “penta kill!”

  “Ace!”

  这时候没人装大尾巴狼了,五个王者都放下了手机,阴森森的盯着夏梨。

  讲真若是论打人,这些人确实是王者。

  ……

  夏梨忽然觉得对方装装大尾巴狼也不错。

  她低下头,努力画画。

  卷毛盯着夏梨看了一会儿……不,或者说是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呸了一声,“再来一局!那个叫什么贝利尔的真他妈不要碧莲!再来老娘非得干得她叫爸爸——别让我再匹到她!来来来继续,这局不打安琪拉,老娘后羿贼六!”

  夏梨:“……”带我玩好不好,我安琪拉贼六qaq.

  五人重新拿起了手机。

  桑姐不玩游戏,倒是对夏梨画过的“平平无奇”的美少女十分有兴趣,呆了一会又问,“你经常见她吗?”

  刚刚从对方游戏里回过神的夏梨抬起耷拉的眼说:“没有经常……但也见过一二三四五六七次的样子吧,都说了,别期待了,被我妙手回春前也就那样。”

  桑姐:“……”

  夏梨低头继续画。

  七个人。

  买橡皮走一个,买铅笔走一个,打游戏五个,桑姐一个。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不对,原来是八个,走了俩应该是六个啊?

  正琢磨着怎么跑路的夏梨忽然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她假装画了几笔,抬起头,朝着那个多出来的人,望了过去。

  背着昏黄的路灯,那个人整个隐没在安静的黑暗中,依稀只可以看见对方抬起的下巴,露出的饱满唇线,还有弧度流畅柔软的下颌。

  夏梨总觉得这唇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但是……有点想不起来了。

  夏梨微微有点走神。

  一直关注着夏梨作画进度等着妙手回春的桑姐不满道:“你看什么呢?”

  那个人在桑姐身后,无声无息。

  一边五个人在聚精会神的打游戏。

  夏梨刚想说什么,桑姐走过来,“我看看你画的怎么样……”

  夏梨陡然一把捂住了画:“诶等等——”

  她画的怎么样?画个屁哟画……

  然而素描纸被桑姐一把从底下抽走了,干脆利落。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游戏里一声机械的“ace——”响起,穿透了黑暗。

  旁边打游戏的卷毛立刻愤怒的咆哮起来,“草!怎么又他妈是他!!老子不是打的匹配吗?!有毒吧?!”

  “……”

  桑姐望着素描纸上鬼斧神工的……盒子。

  这盒子盖子半开,露出了盖子下面躺在盒子里的半张人脸,人脸画的惟妙惟肖,那大嘴叉子开的跟民国女姨太穿得旗袍开在大腿上的缝隙一样充满艺术感,而那盒子花纹则和棺材有的一拼,上面还有画了一半的十字架。

  桑姐慢慢的把脑袋从画转到了夏梨的脸上。

  她磨着后槽牙,一字一句,“这,是,什,么?”

  “……”夏梨面不改色:“最近喜欢找了个给人设计……咳,通往天国艺术之路的副业……哈哈这不是彩铅还没来吗……大半夜的我也看不清您的花容月貌——”

  棺材就棺材,还他娘的通往天国艺术的副业?!欺负她读书少是吗?!

  妙手回春?!这他妈是回光返照吧?!

  桑姐一把把素描纸攥成废纸,咆哮道,“别他妈给我打游戏了!都给我——”

  然而她的话没有说完。

  “呵。”一声轻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笑声过去后,桑姐整个人都突然停下了,像是呆住了一样。

  周围人打游戏的动作也停止了。

  像是时间被凝固,一切都不复存在。

  “啊打人辣——”

  而在这片凝固的时间里,只有夏梨姑娘尖叫声响天彻地,桑姐准备喊人揍她之前动作利索的把书包往肩上一撩,抱着语文书撒丫子就跑,一系列操作行云如流水,根本没空注意时间是不是停滞了,一个溜烟就不见了影子。

  少女藏在衣服里的吊坠一瞬间闪过了细微的光,抵挡住了本应该凝固的时间。

  对一切毫无所觉夏梨一边往酒店狂奔一边惋惜之前被桑姐顺走的那张画。

  哦草可惜了可惜了,偷偷画好久来着。

  等小姑娘一溜烟跑没了,桑姐才像是被解禁了一样把剩下的话说完:“打——”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早就没了那小姑娘的影子。

  在她眼里,那小姑娘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海豚音,像是突然学会了漫画里的瞬移,又或者是瞬步,反正就是嗖的一声快的像做梦一样就没了。

  周围人迷茫的抬起眼:“……桑姐,人呢?”

  桑姐捏紧了那张回光返照的素描纸:“……”

  等她回过神想起来那个会瞬步的小姑娘给她画了什么的时候,陡然从迷茫中回过神来,暴跳如雷,“等着他妈的小丫头片子!老娘不把你五马分尸就不在道上混了!”

  她把还蹲在地上打游戏的青铜金发揪起来,“打打打,打个屁的游戏!!给老娘追啊!!”

  “神马?!跑了?!桑姐我这就去追!”

  金发卷毛动作利索的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就上去追,其他人也在桑姐的淫威下追过去。追的时候还想这一小会儿那小丫头片子能跑多远——

  但不一会儿都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回来了,“那小兔崽子跑真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妈的跑的还真远!

  桑姐气的七窍生烟,“别让我再看见她!看见一次揍丫一次!!”

  黄卷毛道:“桑姐,她画的什么啊?”

  桑姐一脸寒霜,把手里的纸团扔给了黄卷毛,黄卷毛单手接住,打开——

  昏黄的路灯下,素描纸上,雕刻着十字架的菱形棺木盖子半开,露出了桑姐的右眼和半个嘴唇。

  “哈哈哈哈这行为艺术画的,跟回光返照似的噗,这小姑娘……”对着桑姐寒冷如冰霜的目光,金发卷毛笑到一半卡住,默默把那句“有水平啊”咽到了胃里,干脆利落的把纸团往地上一扔,“……一点艺术鉴赏能力都没有,真该打。”

  ……桑姐这辈子都不想从任何人嘴巴里听见回光返照了。

  妙手回春也是。

  桑姐缓了口气,“走了!气死老娘了。”

  黄卷毛说:“那……对了,小七和小六买彩铅买橡皮的,还没回来呢。”

  桑姐说:“各回各家,不要买了!”

  黄卷毛拿出了手机:“那我给人发个微信……哦操,又挂了!!”

  手机上贼6的后羿横死在了草丛中。

  而另一边迷路了半天好不容易在夏梨说的位置的隔壁街的隔壁街的隔壁街找到中阳超市刚刚忍痛付过二百块大洋拿着根铅笔准备找那初中小姑娘吃回扣的小七:“……”

  哦……谢特。

  当然,迷路也是正常的,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初来乍到的夏小姑娘知道XX街XX路XX号是不是有XX超市呢?

  怒气冲冲的桑姐领着五个人离开了狭隘的小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桑姐微微一回头,总觉得刚才似乎和一个黑色的影子擦肩而过。

  那个影子有着乌黑的长卷发,仿佛夜色的一抹剪影,安静的与她错过。

  等她再回头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错觉?

  而在桑姐领着人走了之后。

  漆黑的过道里,才慢慢的走出了一个少女。

  乌黑的长卷发,纤长的睫毛下是漆黑的眸子,黑色的长袖衬衣和百褶裙,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个,昏黄的路灯下,照的她肤色雪白,唇不点而朱。

  禁欲又妖娆。

  素白的手中,是被桑姐扔掉的画纸。

  少女望着桑姐离开的方向,眼里的深邃的黑暗蔓延的无边无际,却被很好的按捺下去。

  她细细的将画纸展开,望着纸上有些潦草的笔触,体会着那个姑娘的心境。

  她看了一会儿,压抑的心情才好了些许。

  慢条斯理的把画叠好,放进胸口的衬衣口袋里,饱满的唇微微勾起。

  “夏,梨。”

  她念着这个名字,语调优雅,绵长,宛若在吟诵着一首古老的诗,带着细细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