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若家小姐说是要得空再与她们说话,可对方午后要休息吃药,午膳与晚膳又不能与她们同用,一天下来竟是再没见过。月染衣时不时地两边跑着递话,言语间多是转述若青锦的愧疚之意,江灵殊与灵衍看着都觉着累,亦深觉对方不必如此。
“月姐姐,你须得告诉若小姐,她身子不适,我与师妹来府上叨扰已是内疚不已,只望她能好好养着,若是只因不能待客便如此忧心伤神,岂不让我们更加难过?”江灵殊喝着茶慢慢地道。
月染衣叹了口气垂眸道:“我也是这么说……只是小姐她心思细,总生怕自己怠慢了你们。我知道,她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可她其实是极希望能有人来这里做客的,毕竟偌大的园子,常年就只这几人,也实在太寂寞了……”
江灵殊闻言心内亦是怅然,灵衍则恍若不解道:“若小姐常年病在这里,难道就没有去瞧过外头的大夫?”
月染衣微微颔首:“小姐儿时,也是出去过的。那时候老爷夫人带着她四处求医,可寻遍了无数名医也无人能治,都说是生来便弱,只能用名贵药材吊着命罢了。且小姐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宜奔波,老爷夫人便就此打消了念头,只让她好好在家中调养了。说起来……我也正是那时由小姐求老爷夫人带回谷中来的——我自小便不知父母是谁,被转手了好几个人牙子,后来在大街上遇着小姐,一眼便知,她就是我命中的贵人。”
说到这里时,她白皙的面颊浮上一层羞怯的粉色,眸中也满是幸福与怀念。
江灵殊与灵衍这才知道,原来月染衣还有那么一段辛酸的过去。
“若小姐与月姐姐都是心善之人,但愿上苍垂怜,能让若小姐早些好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月染衣抬首望向远处,“只要小姐能平安康健,要我做什么都行。”
三人说了一会儿的话,月染衣便又要去给若青锦喂药,起身道别时,只见她蹙了蹙眉,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对了,若没什么要事,两位还是别自己在园中闲逛的好。”
“我们知道了,想是府中有何不便之处,那我们就待在房内吧。”江灵殊理解地点点头。
“不,那倒不是。”月染衣忙道,“只是这园子太大,人又少,若无我带着,那是极容易迷路的。若我不得空时两位想要散心,不如直接出府在谷中走走,谷中大多是湖,视野开阔,绝不会迷了去向,岸边也有小舟可至湖心岛赏景,再惬意不过了。”
“极好,难为月姐姐为我们想得这般周全。”
“还有一事,”月染衣福身道别后又回首道,“由这里向西北转弯后行便是一处汤泉,若是要沐浴,那里是个好去处。”
晚膳后,江灵殊与灵衍已在汤泉中泡着,接连几日的奔波与风尘,让她们急需以此来涤尽身上的疲乏与尘埃。
这里与凤祈宫汤泉殿后的流影暖泉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花木环绕,温暖湿润,就连通向这里的小径也是密密地植了绿树红花不见外景,只是还有一点最为不同的是——这里的汤泉池边对称生着两棵紫藤花树,被以人力在池子上方将藤蔓相接。紫藤盛放垂落,如同在此升起一道天然的帘缦,更于池上撒下了无数淡紫色的花瓣。便是再如何不通风花雪月之人,见了此情此景,亦会心醉其中。
“好美……”江灵殊身在池中,伸出手接了许多花瓣儿,笑颜满面,已然将一路辛苦抛之脑后。
“你若喜欢,以后等你做了宫主,咱们也命人在宫里种上许多紫藤,如何?”灵衍看着她因见了美景而展露于面的美好笑容,便如她望着紫藤一般望了她许久,心内情思暗涌。
“说什么呢,”江灵殊嗔怪地瞥了她一眼,“师父正当盛年,要歇下来也起码是十年后的事,就,就算她想早些得闲,我也不会同意的,现在就想这些,不像话。”
“这有什么,”灵衍满不在乎地道,“你是少宫主,这点是不会变的,早晚都要继任,我只不过是想想以后迟早要发生的事罢了。”
“人事变迁,沧海桑田,万一变了呢,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江灵殊故意如此说道。
“下任宫主只能是你。”灵衍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面上也不见了笑意。
江灵殊一怔,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就在此时,小径处传来淅淅索索行于草地之声,二人不约而同向入口处望去。
早膳时见过的年轻丫头提着个木盆走了过来,盆中放着舀水的木勺与皂角方巾等物。她向江灵殊与灵衍点一点头,与先前一般不声不响地放下东西,正要离开,灵衍眼睛一转,出声叫住她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还要在此停留几日,得你照顾,总不好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
她问的问题本是寻常,那丫头却无比惊慌地摇了摇头,颤身快步离去,江灵殊与灵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多时,月染衣端着一方承盘向此处走来,行走间一直垂着眼眸,并不向池中的两人看,边走边道:“那丫头名唤银杏,从未见过生人,所以格外害羞些。”
“如此,倒是我吓着她了。”灵衍淡淡一笑。
“哪儿的话,只是两位身为贵客,有什么事与我说便好。至于园子里其他的人,那一向都是闭口不言惯了的。”
“汤泉水暖,泡久了未免干渴,这是井水冰过的瓜果与酸梅汤,二位用着这些,兴许会更舒适些。”月染衣说着,目不斜视地将手中承盘搁在池边的石头上,随即便要转身离去。
“都是姑娘家,月姐姐害什么羞,不如过来与我们共浴?”看她走得这样急,灵衍故意调笑道。
她随口一句玩笑,月染衣却是当了真,竟是如临大敌一般,急急说了句:“不可不可。”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江灵殊没好气地在池中推了一把灵衍:“你好端端地怎么这样说话,真是一下山就全没个正经了。”
灵衍望着月染衣离去的方向,轻笑一声,向盘中拈了颗桑葚丢入口中,意味深长道:“我不过是想试探她一下罢了。”
“试探?”江灵殊越发生气,“试探人家会不会与你共浴?先前那个女孩子来时也是,非要引着人家与你说话,你啊,若是个男人,定是个浪荡子。”
灵衍知道她必不会知晓自己说的意思,本打算随意认个错便完事,可看见对方那不知是因热气还是因生气而变得绯红的脸蛋儿,便生了几分兴致,自水中游到江灵殊身后,紧接着猛然一下子搂住了她,贴在她耳畔道:“灵殊,你这可算是,吃醋了?”
江灵殊一时怔住,心跳得厉害,身子也从未像现在这般烫过,极沉重地深吸了几口气后,她咬着唇道:“……才不是,快放开。”
她这一声“不是”说得绵软无力,甚至还有几分娇羞,实在是再无说服力的一句话。
“你就是吃醋了。”灵衍伸手向上,环住了她的雪颈,修长的手指向上抚过她的面颊,“这醋嘛,先前我也是吃过的,我自然知道那该是什么样子……如此,咱们也算是扯平了。”
“谁要和你扯平……不是,我,我真的没……”江灵殊还要逞强,却终于耐不住相依于池中的温度,身子一软,倒在了她的怀里。
灵衍愕然,忙将她横抱起来,自水中轻身飞起跃上岸边,将她放在了一片落满了紫藤花的地方。
玉容花颜交相映,暖泉池畔动铃音。檀唇如绯肤若雪,绯色漫漫雪中行。
江灵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池边,想要起身,头却有些昏沉疼痛,便又静静合眼躺了一会儿。只觉身上覆着一条方巾,有人正时不时缓缓浇些汤泉水在她身上,如此倒是舒爽,又不至被风吹了太过寒凉。
她知道那人必定是灵衍,所以方能如此安心地继续躺着,待她要起身时,对方便即刻会意,将她扶了起来。
“方才……”江灵殊扶额瞧着眼前的人——她看上去像是有些愧疚,还有些……莫名的喜悦?
“是我的错,你本就怯热,我还那样抱着你……”灵衍垂首嗫嚅道,“所以我便将你抱到岸上了,还好你无事……”
“没事。”江灵殊见她内疚得厉害,抚了抚她的面颊反过来安慰她,自己心知肚明——她多年习武,一时晕过去,哪会是只因太热的缘故。一年前她与她共浴时,可是绝不会像如今这般心如乱麻,说到底,终究还是自己不争气罢了。
只是除此之外,她总还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只是这样的不对劲,却并不是她所讨厌的。
她抬眼望向灵衍,对方也望向她,不躲不避,沉静得很。
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江灵殊心想,面色随即又红了起来。
“在这里也泡了许久了,将身上再洗一遍就回去吧。”急于掩饰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开口道。
灵衍点点头:“好,你刚醒转不久,我帮你。”
江灵殊无声地同意,面向池边坐好,任她在身侧舀着水为自己清洗。
她的手即便浸了汤泉水也算不上热,可在她后背一寸寸滑过时,却似留下了一道道无法消退的灼热的痕迹。
江灵殊禁不住颤了颤身子。
“冷吗?”灵衍见状,整个人又靠上了她的后背。
“不,不冷。”江灵殊慌乱地摇了摇头,“你,继续就好。”
灵衍会意一笑,用帕子为她细细擦拭,池边热气升腾水气氤氲,将二人的身影模糊得暧昧而又缠绵。
江灵殊平躺在榻上,望着头顶的帐子发着呆,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她只想好好休息,什么也不去想。灵衍侧倚在她身边,用指尖绕着她的青丝,一直拿眼睛瞧着她,她也只当什么都不曾发觉。
灵衍却忍不住要说话,翻了身到江灵殊上方,以手肘撑着床榻,鼻尖几乎与她贴到一起。
“灵殊,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她想问的很简单,不过就是一句“你究竟喜不喜欢我”,可到嘴边说出来便有些变了点儿意思。
江灵殊白她一眼:“你是我的师妹,也不只是师妹。”
“这话怎么说?”灵衍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说过,衍儿你就如我的家人一般。我们相依相伴,共历生死,个中情意,早已非同一般。”
“家人……”灵衍沉吟道,“是哪种家人?”说话间,身子又更向下了些。
江灵殊终于忍无可忍,轻轻一掌将她从自己身上拍到一边:“家人便是家人,还分什么种类,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了。”
后半句话听着严重,可却是咬牙涨红了脸说的,灵衍自知追问得太紧了些,于是低头道:“好嘛好嘛,我不问就是了。”
她明白,江灵殊虽然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可是要她抛开世俗的一切全然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真心实意,却也的确是有些勉强。
她愿意等她,等到她自己愿意正视内心的时候。因为她看得出来,对方对她,亦是远非只有明面上这一层情意。
二人解了一时的争闹,不一会儿便又好起来,趴在床上用彼此的长发编着辫子玩儿,少女嬉笑之声遥遥飞出窗外,落进了楼下不远处月染衣的耳中。
她默默伫立片刻,面上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情绪,眸中却有一丝怅然。不多时,便又悄声离去了。
“不知是不是两位来府中做客令人欢喜的缘故,昨日歇了一天,感觉身上似乎有了些气力。”早膳时,若青锦笑望着她们道。
她看上去实与昨日一般无二的苍白体弱,只是说起话来确实是不再那么断断续续了。
“这实是意外之喜,若真是我与师姐到来的缘故,我们倒是愿意在这里再多陪若小姐一段时日。”灵衍接了话,将头低下饮了口茶,由眼角余光瞥了眼江灵殊,果见对方面上闪过一瞬的震惊,心里不由偷笑。
江灵殊的确是不明白灵衍究竟在想些什么,心内只怨她也不与自己商量就胡乱决定。
这丫头真是疯了,难不成是想在这里住上一辈子么?
不等她息了怨气,又听灵衍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事,想问问若小姐与月姐姐。”
若青锦缓缓咽下一口粥,许久才道:“灵姑娘请讲。”
“前夜里山中遇匪时,听那帮歹人所说,似是他们在这山里还有个寨子与寨主。我与师姐想了想,若是不将他们一窝端了除去贼首,怕是以后还是会有路人遇害,且若小姐与月姐姐出门也危险,不如由我和师姐前去,将那寨子里的山匪尽数剿灭了,还这里一个安宁清静,如何?”
若非灵衍提起,江灵殊差点儿便要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不由在一边赞许地点了点头,觉着她还是有些进益的。
“咳咳,灵姑娘能有这样的心胸和善意,实在令青锦钦佩感激,只是我常年待在府中,也不能知那伙人的来处,倒是染衣出去多些,兴许能略知一二。”说着便向月染衣点了点头。
月染衣愣了愣,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说起来,我与小姐一样,都是那夜头一回遇上山匪,此前从未见过,亦未听说过什么,更不知这山里何时便多了个强盗寨子……实在是帮不上二位什么忙了……”
灵衍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无妨,看起来这山也不算太大太深,待我与师姐拜别后,再在这山中查探一番就是,想来总能寻着些蛛丝马迹。”
“如此,我与小姐便替整个若府,与那些过路人谢过二位了。”
虽然若青锦说自己好了些许,可一用完早膳,月染衣仍是苦劝着让她同意了进里屋休息养神,江灵殊与灵衍也照旧起身告别。
“两位妹妹,可别忘了莫要在园中迷失了方向。”像是怕她们记不住一般,月染衣将昨日的嘱咐又提了一遍。
江灵殊连连颔首:“我们记着的,这便出府在谷中游览。”
刚出了府门,灵衍便跑到湖边仰面伸了个懒腰:“不知为什么,明明都是在谷里,一样的好风景,可在若府园中总是让人觉得压抑,这一出来,便透气了许多。”
“想是园内花繁树茂却寂静清冷,不似外面这般开阔的缘故吧。”江灵殊抬眼向上望着谷外的天空,想到若青锦因体弱几乎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纵然风景再好亦无法弥补如此缺憾,不由叹了口气。
“灵殊,快来瞧,这里有片小舟。”她正伤感着,灵衍自前方唤她,已从系在木桩上的小船内拿起了一只桨试着手挥舞。
“你……会划船么?”江灵殊走过去,看她急切地解着拴船的绳子,颇为怀疑。
“没划过也见过别人划,总之不就是那几个动作,想也没什么难的。哎呀,你快上来。”船已渐渐飘离了岸边,灵衍急忙将手伸了过去,江灵殊稍一犹豫,便也搭着她的手登上了船。
这船小而结实,船身比平常所见最小的渔船还要再短窄一些,只能容纳两人,船头竖着一根木杆,上头悬着个精致的琉璃灯,可作夜间照明之用。
灵衍边摆弄着船桨边道:“你喜欢紫藤,这湖心岛的紫藤生得极好,又能将整个谷的风光尽收眼底,咱们便向那里去。”
她十分卖力地划起了船,并为自己的得心应手而感到沾沾自喜,可没多久便觉得不对劲,那湖心岛分明离她们更远了些。
江灵殊轻咳一声掩住了笑,眼神飘向另一边,灵衍面上讪讪,自言自语着解释道:“不过是换个方向的事,也不难……”
听了这话,江灵殊更加想笑。
好容易到了湖心岛,二人一脚便踏进了紫藤花里,这水中小岛本也不大,又久无人至,由岛上至水畔边都积了厚厚一层花瓣。微风乍起,掀起一阵柔紫色的浅浪,清雅之中携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愁绪,江灵殊怔怔瞧着空中飞舞的残瓣,心内莫名的难受起来,像是风将那些花儿吹进了她的心里。
灵衍围着这棵紫藤走了一圈,以手丈量了一番,连连赞叹,忽见江灵殊出神地望向紫藤翩飞处,眉间似有忧色,便知她是触景生了情。
“何苦,这花落着好看,那便只好好欣赏不就行了,花开花落本是寻常天道轮回,伤春悲秋,春与秋也仍会到来。”灵衍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说到底,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人自寻烦恼罢了。”
“话虽如此,可风花雪月之事,本就最易牵动人心。”江灵殊叹了口气,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紫藤犹在纷纷而落,似是永远也落不尽,亦像是要掩埋些什么。
灵衍无比沉静地回道:“人生在世,事在人为,我会因重要的人事而伤心难过,可却不会受这些自然外物的影响,即便是看到了什么难过,那也一定是因为,那事物与我心之所念息息相关。就像我看到梅花,便会想起你一样。”
“……”江灵殊望向对方那毫不掩饰一腔情愫的眸子,总觉得相处至今,自己仍是不能全然看透她。
有时觉得她冷得不近人情,有时却又灼热得让她难以承受,这还只是她能看见的她。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她又该是怎样的?
江灵殊从未如现在一般迫切地渴望知道关于对方的一切——她的身世,她的来处,她的全部。
可她终是问不出口。
二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相望了许久,彼此都像是要看到对方心底里一般移不开眼,直到身后的石桥上传来步履之声,才都向桥上望去。
只见月染衣正在桥上走着,右臂挽着个包袱,见了她们,便也先停下了。
灵衍向她招招手:“月姐姐?你这是要出谷么?”
月染衣点点头:“有些特殊的药材已快用完了,我得花上几日到附近城镇里相熟的医馆中去取,这期间小姐便暂托于银杏照料,也得烦请两位略略照应府中一二了。”
灵衍点点头:“月姐姐放心,我们定会看顾好这里,只是山上既有山匪,你自己出去时还得小心些。”
“……是,我会留神的。”月染衣匆忙应了一句,便向隧道走去,看上去很是急切。
灵衍看着她离去,唇角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这倒是个好机会。”
江灵殊斜她一眼:“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灵衍收敛了笑意,蹲下身子十分认真地问道:“那日我们没能再深逛下去,也没能同任何人说上话,月姐姐便出现了,后来便几次提醒我们不要在园中闲逛,你以为是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灵殊皱着眉道,“可不管是人家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看见的事物,还是真的只是怕我们迷路,这儿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再如何限制也不过分。若客不从主,一来无礼,二来也会引得主人不悦。”
灵衍就知道以江灵殊的性子,必定不会想趁月染衣不在时于园中查探一番,她故意说出,也只不过是为了确定这一点罢了,反正此间事由,她本就不希望她掺和进来。
“好,你不喜欢,我便不乱来就是。”灵衍爽快地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可得寻个时机好好将若府给“逛上一逛”。
入夜之后,二人早早上了榻躺下,没多久灵衍便捂着肚子起身跳下床,匆忙穿了鞋袜披上衣服。
“你去做什么?”江灵殊问她。
“行圊!”
可她自然不是真的要去茅房,出了房门走远几步,抬首见江灵殊并未至二楼露台一探真假,勾唇一笑,便轻身掠起跃上天去。
“身在这园子里是容易迷路,但眼下轻功所见,可称是一览无遗了……”灵衍到一处高楼屋顶上暂且落下,举首遥望四周——若府的所有屋子皆是灯火通明,位置大小皆看得一清二楚。
其中看起来最大的那间房屋,坐落于园中心的位置,想是正厅,她当下决定先从那里查探起,于是先飞起落于正厅前方的树丛里,借着树木掩映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
刚确定了四下无人想要上前,便见门一开,银杏从中走出,灵衍心道一声好险,继续隐在树后。
她悄悄藏着,待银杏走至附近,便无声地闪到了她身后,只一记快速利落的手刀,对方便倒了下来。灵衍一手扶住了她,将她抱起放至旁边的一条石凳上歪着,等她醒来之后,只会以为自己是因疲乏而在这里睡上了一觉。
她本该立刻转向那屋子,却因心中早有疑处,犹豫一瞬,便伸出手去,两指捏住了银杏的两颊。
尽管早有些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对方已无一条完整的舌头。
难怪,难怪从未见她说话……
她立刻松了手后退几步,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不再停留,即刻便向面前那间屋子而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房内的光辉亮得令她有些睁不开眼,浓烈的竖香烟气乍入口鼻也是呛人得很。
适应几秒之后,灵衍怔怔瞧着屋内,竟似两腿被灌了铅一般,许久也未再踏进去半步。
呈阶梯状的三长条供桌上,近百块灵牌齐齐整整立在眼前,如一座座小山一般,压得她心上无比沉重,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