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别的问题又太幼稚, 再说了，关于“你会离开我吗”、“我们未来会不会一直在一起”这样的问题，说了也不一定是真。
闻遥才不问, 她盘着腿, 看看天，舒一口气，然后把自己喝过的奶茶递到段思远嘴边, 热情推销：“你尝一口。”
她好像很少见段思远喝过奶茶。
段思远不喜欢喝奶茶，愈甜愈不喜欢，只是低头抿了一口。
确实甜。
段思远抿抿唇, 不适应的蹙蹙眉, 却在望进闻遥明亮的眼眸时想真心夸句“好喝”。
那个心情不好总爱吃糖, 一吃甜食就会弯眼眸笑的女生。
闻遥后脑勺抵在后靠上，侧目看着段思远被甜到的表情，笑了起来。
“啊, 你不喜欢吃甜的啊？”闻遥把尾音拉的绵绵长长的，腿荡在台阶上, 一晃一晃，像儿时坐在树干上，“那我们以后谁迁就谁啊, 我嗜甜如命哦。”
这话摆明了要段思远迁就她。
段思远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底却有一点笑意。
闻遥继续把奶茶捧回手心，脚跟一晃一晃, 踢到台阶下的板上，发出一点儿声响。
闻遥眨眨眼睛, 几乎纠结很久之后才问的委婉：“这次返校考，你会继续考第一吗？”
段思远：“嗯？”这个问题很突兀, 段思远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了什么，正准备回答的时候，闻遥有口头撤回问题。
闻遥低头看奶茶：“没什么。”
她也不知道她在问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内心复杂紊乱，又低压压地浸着难过，像是密密麻麻缠绕紧的线团一朝被松开，散了满地凌乱的线条。
她想起自己问严佳佳：“如果有机会，你想要去一中吗？”
严佳佳用“你疯了吧”的眼神看她：“谁不想去啊，那可是一中啊！”
一中对于她们这群没上过的孩子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存在，莫名被赋予神圣的光辉。
可是闻遥就不想去。
闻遥一点儿都不想去。
***
段思远上课的时候没听老师讲的事情，所以闻遥问了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返校考成绩出来，段思远还是第一。
闻遥站在榜前，难过的心都要碎了。
同样心碎的还有严佳佳，她第四，她第一次考进年级前五，偏偏离她的一中梦只有一步之遥。
严佳佳问闻遥：“你同意段思远去一中？”她想，闻遥要是不同意，她就有机会了。
闻遥哀哀的：“同意啊，超级同意。”
段思远听到别人说什么去“一中”的时候还有点懵，几番打听之后知道了真相。
闻遥几次的欲说还休突然得到了解释。
“你会继续考第一吗？”
那个段思远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忽然过耳，段思远笑了起来。
闻遥可怜巴巴的伸出试探的小爪子，想勾住段思远，叫她别离开。
闻遥在舍不得。
她舍不得的委婉又强烈。
段思远才明白。
她去办公室跟主张这件事情的老师交流。
闻遥开始落寞的给段思远准备庆祝的礼物，希望段思远能够在一中好好学习、陶冶身心。
闻遥反省自己，其实段思远在二中一直被她叨扰。
“时间就是生命，”闻遥喃喃，“我是不是浪费了她挺多时间的？”
她垫脚，觑过了偷偷给段思远定的外卖小蛋糕，零糖低脂。
段思远没打算走，交换去一中虽然以成绩为基底，却还是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
段思远跟老师婉拒：“抱歉啊，老师，我不太需要这样的机会。”
老师继续劝劝：“可是能够去一中感受一下他们那边的学习氛围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段思远说：“老师，我不需要去一中感受那边的学习环境，我适应这里，喜欢这里，在这里才能够发挥出我最大的学习热情。”
待在闻遥身边，笔记草稿被她戳着玩，好好讲题目被她偶尔一个胡乱的反问搞得学习氛围全无。
学不会也能笑，笑的又憨又娇气。学好几遍还没学会就要发脾气，发脾气了还要哄。
而且闻遥喜欢依赖别人，从前她依赖老师，天天往办公室里钻。
如今她依赖自己。
段思远不想知道，自己一走，闻遥会把这份依赖转移到谁身上。
闻遥会说：“我可以问陈斯鸣，他历史好，我可以问陈正泛，他数学化学好，地理的话，老师脾气很好，也很帅。”
语文英语她又不差。
虽然闻遥这样那样，可是段思远眼梢掠过，只要一眼，她就所向披靡。
老师也不强求，随了段思远的意。
段思远回了班级，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碰到了怀抱蛋糕等的很辛苦的闻遥。
她落寞又难过，见到段思远之后伸手把蛋糕递了出去。
段思远：“嗯？”
闻遥兴致不高：“这是…送你的…祝你飞黄腾达的礼物。”
飞黄腾达？
段思远嘴角抽抽：“这个词…可以放在这里用？”
闻遥说：“谁在乎呢。挑的无糖低脂的，应该不甜，你吃吃吧，要是好吃，我以后在二中给你点外卖，你要把…一中可以拿外卖的地方摸熟…”
含含糊糊一段话，语气里的难过委屈忽视都忽视不掉。
段思远听听就头大，敲她脑袋：“想什么呢？”
闻遥生气又一秒泄气：“你打我？哼，你打吧，反正也没有机会了。”
段思远无奈，她无奈的特别想笑，手里接过蛋糕，：“…我没去，我之前…上课没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所以…”
才一直没跟你说明白。
她没去闻遥又不开心：“啊你怎么能不去呢，那可是一中啊！”
段思远无奈，眼眸含笑：“可是怎么办，我已经跟老师说了不去了，没法反悔哦，机会往下轮。”
“环境不能影响我，人才可以。”
——我在你身边，我才想有个很美好的未来。
——美好到足以与你相配。
段思远被闻遥抱住了。
闻遥欢欢喜喜拥住她，胸怀相贴，心脏跳动。
楼梯间安静很久。
“你说我不懂喜欢，不懂爱情的那种喜欢，”闻遥说，“可我觉得我懂。你看，我现在很高兴。”
“我这么高兴，难道…不是喜欢吗？”
***
郑珍珠开始和闻遥变得一点都不一样了，她剪了短发，戴了眼睛，书包换成了天蓝色，校服校裤穿的规整。
她进教室的时候，很多人都愣了愣。
郑珍珠有点不好意思，低头背着书包回了座位。
她一眼看到了闻遥的目光，那双异常漆黑的眼眸很温和淡然，好像郑珍珠一直觉得里面潜藏着的厌恶都是虚妄。
郑珍珠一顿，默默回位置坐下了。
严佳佳问闻遥：“她怎么了？”
闻遥早不介怀了：“她这样也挺好看的。”
严佳佳：“……”
路过郑珍珠的时候，闻遥被她叫住了，闻遥一直没记住的那张脸上带着不点刻意，郑珍珠突然不想像闻遥了。
她羡慕闻遥嚣张还能被人喜欢，却一直一厢情愿的以为只是外貌问题。
郑珍珠问闻遥：“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
闻遥说：“还不错，你发质挺好的。”
头发乌黑，发根看着很粗很韧，而且满头蓬松，发量着实有点招人羡慕。
郑珍珠疑惑：“你真心的？”
闻遥说：“嗯。”
其实悄无声息间，闻遥忽然成了脾气很好的样子，她大概也就只在段思远面前娇纵无礼一点而已。
郑珍珠一愣，眼睛透过黑框眼镜的镜片看着闻遥。
闻遥眼下的状态和刚认识时见谁怼谁的那个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闻遥见她不信，无奈道：“你这样挺好的，文静秀气，还很可爱，我们本来就是两个风格的人。”
有些话她不好说，现在说出来倒无妨。
郑珍珠想，看来…闻遥其实一直知道她在有意无意学她。
高一的那个闻遥嚣张任性，而她眼前的这个闻遥莫名安静平和了很多。
郑珍珠想，学霸效应？段思远？
“是因为你和段思远待久了，所以才连脾气都好了那么多？”
郑珍珠不认识段思远，但是不妨碍她听过段思远的名字，知道段思远性格温和、脾气非常好、成绩非常棒。
她也见过很多次段思远在门口、在后座陪闻遥的样子。
她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比同班的还要再好很多。
“…”闻遥说，“我脾气其实…也还行吧？”她自己印象里，她在学校里也没怎么发过脾气。
郑珍珠说：“行个屁。”
不过是她挺羡慕的那种类型，所以郑珍珠学了很久很久，直到那晚被严佳佳说了一通才有点动摇。
当然直接原因是…
郑珍珠本来想，如果闻遥颐指气使，态度恶劣，那么她就什么都不说，毕竟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现在看…
郑珍珠喊住了要走的闻遥：“你最近小心一点。”
闻遥乍一听满头雾水：“嗯，什么？”
郑珍珠：“你知道我之前一直在学你的，发型、书包什么。”
这姑娘直白的不像话。
闻遥：“嗯，所以呢？”
郑珍珠神秘笑笑：“你不知道吧，其实…我背影跟你特别像，像到严佳佳有几次从后面拍我肩膀，叫我‘遥遥’。”
“有人跟踪我，闻遥，”郑珍珠渲染氛围压低声音。
郑珍珠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转身，大花臂已经距离自己很近很近了。
她被吓了一跳，大花臂却皱着眉，甚至后退了一步：“抱歉，认错人了。”
闻遥听她的话响在耳边：“我怀疑他想跟踪的是你，只是不知道你大小礼拜，所以在礼拜六那天跟在了我的身后。”
郑珍珠脸色平静。
闻遥问：“你不怕吗？”
郑珍珠：“为什么要怕，那是白天啊。晚上我估计就怕了。”
闻遥：“……”这姑娘心也挺大。
闻遥想了想，问郑珍珠：“那人是不是光头，大花臂？”
郑珍珠说：“头发有一点吧，花臂倒是真的花臂，我看他纹的还是二龙戏珠哈哈哈，怪丑的你知道吗？”
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社会男，好奇看的仔细了点。
闻遥没仔细看过，她大概知道是谁，仔细回想，脑海里也只有乱七八糟青黑的线条，听郑珍珠笑也跟着脑补了，觉得确实好笑：“真的吗，哈哈哈也太没眼光了吧！”
“反正我给你提个醒，你自己当心点。”
闻遥说：“那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