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中阳现在在别的城市, 自然没空。
职高对于学生管理的本就不太严格,闻遥的父母又很好说话,沈中阳在他们心里也算是比较靠谱的大孩子了, 沈中阳一通电话, 闻遥的父母得了保证之后,帮他跟老师请了假。
闻遥只好灰心的摁灭了手机屏幕。
段思远对自己的生日没什么热情,她甚至都记不起这件事情。毕竟对于段思远来说, 从她流离失所辗转到孤儿院,再到被人领养到如今,没人会专门为她过生日, 生日在一年一年流转中, 变得无足轻重。
于是段思远走班上课坐在闻遥身边, 对闻遥惆怅的心绪毫无感觉。
闻遥就眼神哀哀的看她。
买什么礼物呢?不知道。
怎么庆祝呢?不知道。
而且,她看段思远好像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闻遥心想,段思远还记得她生日吗?
她目光直白而肆无忌惮, 就一直在看,丝毫不顾及一直被看的那个人心里怎么样的乱想。
段思远忍了再忍, 还是没忍住,偏头看托腮看她的闻遥,嘴角荡一点点笑意:“你怎么了?”
闻遥彻底趴下了, 侧脸抵在肘弯上:“唉。”
低头耷拉着脑袋,兴致缺缺。好像说什么都不如一声叹气有用。
段思远:“嗯?”
闻遥欲语还休,看了两眼自带茫然的段思远, 随便找了个借口:“可能被你拒绝了,所以有点难过吧。”
段思远:“……”
这谁信?过了十天半个月的难过未免也太姗姗来迟了!
虽然不信, 段思远哽了哽,还是很努力地接上了话, 又想笑又无奈:“你神经那么粗的,才难过吗?”
闻遥小声拍拍桌角:“我那不是忘了吗!”
当时被拒绝,她只顾着震惊和生气了,一下子没顾得上被喜欢的人拒绝应当是要有难过这种情绪在的。
“而且,怎么说呢,”闻遥细细回想,皱皱眉头,“我感觉…你当时比我难过。”
虽然这种感觉莫名其妙,但确实是闻遥现在想起来的第一感觉。
不过,闻遥性格一直如此,一般有当事者比她更生气或者更难过,闻遥自己本身的情绪就会被搁置。
直觉真是毫无理由。
闻遥想,段思远!一个拒绝别人的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段思远一愣,望向闻遥的眼神都怔忪。
闻遥见她神情古怪,挑了挑眼角,不敢置信又问:“难道你…不难过吗?”
段思远是难过啊,只是没想过原来会被闻遥看出来而已。
闻遥等了等没等到段思远的回答,鼓鼓腮,挺起身,手肘撑在桌沿上,凑近去看段思远的眼眸,一脸正色威胁:“你敢不难过!”
她装模做样捏捏拳头,小拳头看上去凶死了。
段思远低头想笑,眼眸一弯,恰巧对上闻遥略带威胁的眼,于是被迫难过。
她说:“嗯,难过。”
她忍着笑意,简直难过死了。
闻遥看出笑意,“哼”了一声。
地理老师问:“这道题有谁会啊?”
闻遥:“……”
虎躯一震,下意识往后缩。
她又默默抬头,瞄了一眼没在看她这个角落的地理老师,瞄黑板上的板书和课本对照,随意勾勾画画,然后默默记了两三个知识点。
段思远看她没记全,又伸手给她补了两笔,和闻遥划得乱七八糟快要飞起的记号线相比,段思远的蓝笔痕迹清新的让人一见钟情。
闻遥顿了顿,有点震惊:“你听进去了?”
这人刚刚还在和她聊天!
段思远谦虚点头:“差不多。”
闻遥一时无语,圆眼看了半天段思远,最终又“哼”了一声。
她不平衡了。
她忧忧愁地看着黑板,听地理老师随口叫一个学生起来,那学生对答如流。
地理老师说:“答的对!”然后就回答展开知识点讨论。
好惆怅啊。
其实闻遥最近惆怅很多,她本来无欲无求,成绩顺其自然,能有进步值得狂欢,退步了也是活该,心态好得不得了,天天没心没肺,招猫逗狗,自由的像乱游的鱼。
可她如今好好学习、每天认真,为着微小的一点点进步付出很多努力,也挑灯夜读,把书上的知识点翻来覆去背一遍又一遍,可成绩有时候不升反退。
闻遥站在红榜面前,看着从来没有掉下过排名哪怕一次的段思远,内心踯躅。
这人现在已经可以甩开第二名十几分了。
在闻遥短浅的目光里,段思远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闻遥想,莫非真的是天赋?
很多事情自己做了才知道多难。
闻遥觉得段思远真是厉害到变态了。
这么厉害的段思远…
闻遥百度百科:成绩超好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百度百科搜不到。
闻遥无语。
闻遥气鼓鼓:这是什么很难的问题吗?
这要是道解析题,满分十分,闻遥觉得自己拿不到八分,也能有六分!
靠度娘不如靠自己!
答曰:努力!
闻遥鼓鼓气。
下课后,段思远收拾桌面,又往闻遥手心塞了一颗糖。
闻遥低头把糖纸剥干净,丢进嘴里,含含糊糊抱怨:“总吃糖,我要蛀牙了。”不过说真的,她最近确实牙齿疼。
段思远说:“最后一颗?”
闻遥说:“不!”
段思远又温和一笑。
她校服洗的干净通蓝,走的时候连发梢弧度都温柔的不像常人。
闻遥低头看看自己校服。
其实校服是一样的,闻遥自己讲究,也洗的干净清通。
可感觉不一样。
闻遥想了想,把袖口皮筋箍紧的地方翻转,内里褶皱不平,闻遥用黑色记号笔,加粗而郑重,一笔一划,篆刻似的写——段、思、远。
好像这么一写,她在她心里的分量就更重一些,闻遥冲前跑的动力就更充足。
好像把一捧星星藏在手心。
闻遥写完待干,笔墨干的快,闻遥很快把袖面翻回去。
普普通通的校服,一点都看不出乾坤。
闻遥握紧笔,继续头痛的埋头撞进五三的海洋里。
一边确实痛苦,一边又不遗余力奔跑。
***
晚自修下了之后,段思远收拾好书包在三班门口等闻遥。
严佳佳坐在座位上往门口看,闻遥怀里抱着书,跑着去见段思远,段思远很自然接过她手上的教辅资料,然后两个人并肩走回寝室楼。
背影安静和谐,一方动闹必然有一方温和包容,莫名出来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严佳佳,闻遥成绩最近进步很快啊!”
严佳佳当然知道,闻遥班级排名前十很稳,稍有几次直逼前五,只是起起落落不太稳定,严佳佳刚觉得威胁扑面而来,闻遥唰的又离她远了。
闻遥也不像从前嘻嘻哈哈,笑看云起云落,她会遗憾似的嚎两句,然后转身扑进段思远怀里。
严佳佳说:“她最近很努力。”
肉眼可见的努力,明目张胆、高调的告诉所有人,她在努力,为努力又喜又悲。
严佳佳想,她前几年劝破了天,也没见到闻遥有半分努力,上了高二以后,身边换了个人之后,还自发努力起来了。
严佳佳可没见段思远有劝过闻遥好好学习。
“她这样很快就要超过你了。”
有人不阴不阳说,“聪明就是好,稍微努努力,就赶到榜前去了。”
这人好像在挑拨,又好像在阴阳怪气些什么。
严佳佳看她肖似闻遥的内搭和发辫,轻轻笑了笑:“有种你也聪明一个呀,有功夫在这里说,你也去看书呀。”
闻遥即便和她疏远不少,打小的情意都在。
严佳佳收拾起身:“她努力,我为她高兴,她爬的越高,我越高兴。”
虽然还是不太是滋味。
只是,她也见到过,从前赖床不肯起、总要踩点到的闻遥现在迷迷瞪瞪被她们晨起洗漱的声音吵醒,手腕一翻,就把枕边的历史书摊看来仰着脸过一边。
一边看一边困,困到被书脊砸了鼻梁骨,痛的“哟”一声,再继续睁眼默念两句,然后散着满头乱发坐起身,早起痛苦的薅两把头发,又呼哧呼哧下床。
严佳佳从寝室到走廊的小窗户可以看见段思远倚着栏杆临风学习的模样,她清冷疏离,对谁都言语温柔冷淡,唯独见闻遥的时候,眼眸含火,像团热熔熔的小太阳。
她在等闻遥。
严佳佳从来没想过要等闻遥,闻遥也从来没想过要为她改变什么。
严佳佳想,这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怕闻遥为因为喜欢而变坏,从原本的成绩还算不错到日渐后退,也怕闻遥会因为这份喜欢被人用眼神鄙夷蔑视,从那么明媚讨人喜欢的少女到落魄而人人嫌弃,她见过闻遥风光明媚的模样,便怕她因不成熟不稳重而摔到泥潭里去。
那是万劫不复,那是九死难悔。只是闻遥处理好了这份喜欢。
严佳佳想,她远比她想象的更要沉稳。
严佳佳收拾好书桌,没再给别人的一个眼神。
自小就有人在她面前说过闻遥的坏话,严佳佳信过,年少不经事的时候信的很认真,但她现在高二了,有自己明断是非的能力,也知道闻遥是怎么样的人。
她努力就直接说,考砸了就哭唧唧、讨人安慰,考好了就开心到跳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她直白热忱、她表里如一。
严佳佳走了又忍不住说:“你光学她穿着打扮有什么用?”
郑珍珠一愣,摸发尾的手僵住,下意识否认:“没…”
严佳佳说:“她不是因为这幅长相才讨人喜欢的。”
郑珍珠眨眨眼睛。
严佳佳说:“算了。”
其实她也看不穿闻遥。
她手里拎着书,口袋里揣着口袋书。
如今,往前一步,都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她没道理落后闻遥。
***
生日没等到,段思远被翁桥的父母又一通电话叫去了康复医院。
闻遥死缠烂打跟着去,死命说自己头疼脑热、发烧腹痛,段思远就主动请缨,顺便带闻遥去医院看看。
闻遥一出了医院就生龙活虎。
段思远虽然一早知道她是装的,还是无奈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闻遥一双圆眼一眨不眨看着段思远离自己越来越近。
段思远手心也不热,触碰到闻遥温温热的额头,倒冰的闻遥一惊。
闻遥:“嘶!”
段思远忙收回手,一句抱歉卡了一半,闻遥把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暖呼呼的兜里。
段思远一怔,闻遥倒快言快语怪她:“你还给我准备热水袋呢,你自己都冰成什么样子了!”
闻遥想,那一下给她冰的,魂魄都出来了。
段思远冬天习惯不热,她往年还要洗衣服、洗碗,家里条件有限,都是用井水或者自来水,水温轻易叫她满手通红,有几年还发了冻疮,又红又烂,难看到那时候的班主任都忍不了,给她抹药膏。
如今才好一点。
段思远说:“我不用。”
闻遥说:“你必须用。”
闻遥穿着高领毛衣,校服外面一条白羽绒服,毛茸茸的领子和毛茸茸的帽子,整个人和做好了冬眠准备的熊似的。
段思远只一件加了内胆的冬装校服,在这个冬季意外的显眼。
下了车,还要再走一段路才到康复医院。
段思远被呼啸的风刮得脸红耳朵红,闻遥看一眼都替她冷。
闻遥缩在袖子里的手去牵段思远:“冷不冷?”
段思远手心还是冰冰凉,她看着暖融融的闻遥,弯唇一笑:“还好。”她早习惯了年年冬季刺骨的寒冷,眼下不过十二月份而已,再过一段时间更冷。
她每年都这样捱过来,开始也觉得难忍,一年一年,就逐渐适应。
闻遥垂眼,指尖戳戳段思远的掌心。
段思远看出她不开心,小姑娘不开心也不收敛,她准备讲几句哄一哄,闻遥抬眼,然后解开了自己的围巾,绕了一圈半的卡其色围巾在她手里乖乖的。
闻遥觉得脖子一冷,然后麻溜的给段思远缠上。
缠围巾的时候靠的近,近的呼吸相闻,可以嗅到厚重冬衣上近乎浅淡自然的芬芳。
闻遥惯爱用一个牌子的洗衣液,她觉得好闻,便一年四季都用,她没有用腻,便从小到大一直用。
段思远往后让让,闻遥挂住她脖颈,绕过去带着围巾的手掌摁住段思远的后脖颈,掌心一片热意。
段思远再冷,脖颈总是热的。
她被人制约在闻遥眼前,离人岂止是近在咫尺。
闻遥也察觉到了过分近的距离,她低眼看看段思远近乎嫩白的唇色,又抬眼看进她疏淡琉璃似的眼瞳里。
她不管不顾,绕好打了个结。
段思远被勒得有点想笑,用手扒拉两下。
闻遥麻溜的把自己厚厚的毛衣高领理好,然后戴上毛茸茸的帽子,把拉链拉到眼前。
闻遥说:“你看,我一点儿都不冷。”
事实上,她有点紧张,紧张的像小时候第一次捡钱然后拾金不昧地交给警察叔叔,等他夸自己。
嚣张任性的小姑娘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别人给她戴围巾、别人给她批外套、别人在她午睡毛毯滑落肩膀时给她再盖盖好。
段思远摸不着闻遥的发顶,那儿现在是顶厚绒绒的帽子。
段思远把她帽檐的毛茸茸往下压压,闻遥额前的碎发也随之长到遮了眼球,闻遥眨眨眼,听段思远语气又轻又温柔。
她说:“好,那谢谢阿闻。”
段思远叫她“阿闻”的次数屈指可数,偏偏每次都这样温柔。
闻遥有点不好意思,眼珠子乱转,又装作无所谓似的耸耸肩:“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她越装得洒脱大气,好像毫不在意,心里的小鹿就越要在段思远眼下砰砰撞墙撞得鹿角都要折断了。
闻遥忽然笑了起来。
段思远好奇:“笑什么?”
闻遥望着她脖颈间属于自己的围巾,说:“就…做好事,很光荣!很…开心!”
这话说起来像个傻子。
闻遥笑得傻乎乎,眼眸乌黑明亮,眼中的光点璀璨,一向纯白的面孔讲这样的话毫不冲突,段思远听的心停跳一拍,心肠化成一滩又一滩,满腔的情意忽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段思远这样喜欢她。
段思远想,她确实…如果有机会把她握在手心里,一定会死命握住,握的紧紧的,扼到窒息、手掌被烫穿一个洞,也不要让她走。
段思远想,你要是没那么善变就好了。
***
康复病房门外,闻遥第一次看见翁桥的父母,那对夫妻对段思远神情却很平静,他们当年歇斯底里,甚至恨不得要这小孩为自己儿子的腿抵命,如今也早就慢慢、一点一点原谅了根本毫无过错的段思远。
段思远说:“叔叔阿姨好。”
闻遥照猫画虎:“叔叔阿姨好。”她学着段思远弯弯腰、点点头,身上的利爪收敛的一干二净。
等到翁桥父母放心的走远,闻遥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这样客气有礼?这又不是段思远的亲生父母!
段思远却笑眼弯弯,看着闻遥说:“好乖哦。”
闻遥心虚的捋捋耳边的碎发,自得道:“那当然。”她超乖的!
病房里的翁桥等了挺久,他知道段思远生日要到了,想把人请出来给她庆祝生日,听见手机里段思远发来的语音吵吵嚷嚷,才知道闻遥也跟来了。
翁桥跟段思远打好招呼,对闻遥可没什么好脸色:“你是跟屁虫吗?”
闻遥把装着红彤彤大苹果的塑料袋往床旁桌上重重一放,“要你管!跟也不是跟你!”
大约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罢了。
闻遥走哪都是被男生哄着的主儿,第一次遇见个看她不顺眼、自己看他也不顺眼的人,还偏偏是段思远的朋友,又不好打的人服气为止。
闻遥咽下一口气,竭力劝自己爱屋及乌——靠了,完全爱不起来!
翁桥也是如此。
闻遥暗暗戳戳段思远:“他喜欢你!”
段思远回头一眼,偷看段思远的翁桥视线被捕捉,男孩子慌乱却还是冲她笑了笑。
段思远说:“有吗?”
闻遥肯定:“有!以我多年经验来看,他就是暗戳戳暗恋你!”
段思远:“多年经验?”
尾音打了个勾,把闻遥的侃侃而谈逼回去了一半。
闻遥对上段思远促狭的眼神,心里一突。
闻遥:“…这不是重点!”
段思远“哦”了一声,语气满满的不服:“可我觉得挺重要的。”
闻遥:“……”
这个醋就反了!
闻遥尴尬的低头抬眼,秒到电视机下角的时间和日期:“哎呀,明天你生日!”
转移注意转移的很蹩脚。
段思远看破不说破:“嗯。”
闻遥马不停蹄:“我去给你挑挑看礼物。”她来的时候看见楼下有很多店!如果楼下没有自己想要的,也可以打车去别的地方。
闻遥摸了摸自己分量非常足的荷包,十分自信。
“我去外面超市给你看看!”
段思远笑着:“嗯。”
闻遥怂怂的走远了,走远了才意识到把危险人物留下和段思远独处了,闻遥不放心,脚步悄悄顿在门口,正好转过门的位置,屋里的人看不见她。
翁桥说:“你怎么走哪儿都带她?”
段思远似乎在低头给他削苹果,有很清脆的声响。
闻遥等着回复,等得有点心焦。
段思远说:“我不是喜欢她吗?”
她眼眸明净温和,看着倏忽沉默的翁桥,直言:“我喜欢她,自然愿意走哪儿都带上她。”
何况这小姑娘黏人黏得紧,她没招手,也哒哒跑过来,跟在她身边。
闻遥满意走了,跳着蹦着。
病房里却忽然很安静,只有刀片刮过苹果皮的声音。
翁桥忽然笑了,低低哑哑,“思远啊。”
他很无奈,又觉得也还好:“你还真是不给人留一点念想。”
他爸妈原先恨透了段思远,哪怕段思远无辜,柔弱的骨骼跪在他们面前,他重商重利的父母也未曾心软一分。
是长年累月的温柔和赎罪。
他父母问他:“要不然,让思远那个女生给你做媳妇儿?”
他们想,她父母弄断的腿,理应由他们女儿承担。
还算好的氛围忽然破裂,翁桥板着脸拒绝了,他父母还想再说,翁桥开始发疯,砸碎了花瓶。他内心脆弱敏感被戳中,他是个残废,没人会要的残废…即使段思远出于怜悯接受了,也还是个配不上她的残废。
翁桥羡慕闻遥。
翁桥喜欢段思远。
段思远说:“你该有个真心爱慕你的人。”
翁桥却不信:“会有吗?”
段思远笑了起来,“我原先也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
她灰白暗淡、终其一生为了赎罪而活,可那道救赎的光从破碎墙壁的缝隙里照进来,段思远伸手就在,握在掌心,不偏不挪分毫。
段思远说:“你可以…信一信。”
她现在信了。
她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