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之后, 段思远和闻遥之间莫名其妙的冷遇…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虽然本身就是闻遥单方面的疏远。
有此路过二班，隔着走廊上的玻璃窗，看到段思远眼底温和地给别人讲题目, 讲一句, 抬眼看看坐在她身边的人，看她有没有理解。
显然…问她题目的人傻得可以，眼神愣愣的、老皱眉, 闻遥隔着玻璃都感觉出了满屏茫然。
段思远似乎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给身边的同学看。
实际上，那不是笑, 只是出于无奈, 抿了下唇。
可是闻遥误会了。
她站在玻璃外, 面无表情的有点不爽，前几次隔着屏幕问段思远问题，得到的可不是这么温柔款款的讲解, 是…近乎缜密的解答，是冰冷无情的草稿！
闻遥轻轻“哼”了一声, 尽管可能就连她本人也不知道“哼”什么。转头要走时，看到几个二班靠栏杆聊天的男生在上下打量她。
闻遥脸孔一板，也学着他们的视线从上而下打量那几个人, 可能她眼眸半敛又恰逢心情不愉快，导致神色太轻蔑。再说了，三班的闻遥, 本身就是几个男生触碰不到的存在。
几个男生脸有点绿。
闻遥也没管，粗粗掠了一眼就回教室了。
她只是…学着那几个男生看人的眼神看了他们一通而已。
她心情也不好呢, 那群男生还看着她笑…闻遥想，笑屁啊！
段思远像有所感应, 又感应得太迟，目光从草稿纸上挪开，探到窗外，只来得及看走得飞快、马尾一甩一甩的闻遥。
唇角耷着，眼睫垂敛，侧脸线条流利。
段思远心思一怔，笔下就顿了，流利潦草的过程断掉，看着闻遥从头走到尾，消失在后门处。
秦叶本来低头看着草稿本，努力跟上思路，突然看见她停顿，不明所以地抬眼看段思远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看窗外——走廊上倚着栏杆在聊天这几个男生面色不虞。
这群人，秦叶不喜欢，他们是班上的刺头，说话不好听、人也怪怪的。
阮老师好几次被这群男生起哄。
秦叶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她想，那些男生有什么可看的？
段思远一眼都没给那群男生，她说：“没看什么。”
声音很清淡，垂下的眼睫乌黑，执笔快速接起了断掉的过程，笔下的演算字迹潦草，思路和运算却清晰，秦叶一点一点跟她的思路走，看懂了大半，大致，知道后面怎么做就叫停了段思远，笑起来：“哦！我会了！”
然后带走了段思远写满的草稿纸。
怔忪间，段思远在想闻遥。
她好像…不开心了？
闻遥坐在座位上，眼前的书桌乱得像狗窝，同桌的空桌有大片零食，闻遥摸了包薯片，周围同学分了一圈，然后自己咬得声响清脆，剩下的不想吃了，塞回边上的桌洞里，又开始厌烦的把书桌上码的乱七八糟的教材课本一摞，“砰”地一声巨响。
前桌的严佳佳被这声响吓得一震，转过身想问问，听见闻遥嘀咕。
闻遥又烦又厌，还有点委屈。
她说：“她怎么对所有人都好？”
严佳佳：“…谁？”
这话脱口而出，抱怨的奇奇怪怪的，像直接从心里跳出来的答案，连脑子都不需要过，闻遥也一下子愣了，低头觑书的眼神往上抬，脑子像齿轮卡顿似的，满眼错愕对上了没听清话的严佳佳。
严佳佳看她这表情，又问了一遍：“你说啥？”
我说…她怎么对所有人都好？
闻遥想。
混沌朦胧的薄雾被扯散，转瞬而过的念头明朗。闻遥想，她好像特别介意…段思远对她和对所有人一样？
我必须…是她的例外？
是…这样吗？
闻遥不太懂。
严佳佳还在云里雾里，好像等着闻遥的回答，闻遥低头，手指揉揉额头，不再看她，低声道：“没什么。”
她把摞齐的课本堆在桌角，把剩下的薯片吃了，把垃圾团成球，轻轻丢进垃圾桶里。
***
礼拜日，天气晴，一个礼拜的大热天，闻遥膝盖上的淤青很淡了，青色的一块，有点斑驳，只是因为皮肤白，才依旧能够看出来。
原本很介意的闻遥好像又不太在乎了，她低低头，看了眼不痛不痒的淤青，穿一条无袖蕾丝边的白色上衣，嫩黄色的高腰短裤，裤腿到大腿中上，一侧绣着一只兔子。
闻遥抠了抠裤腿上的兔子，抿唇深思，好像…幼稚了点？
算了。
穿都穿了。
闻遥背上小布包，包里一叠试卷，临出门前照了照镜子，镜子里是十足漂亮的女生，只是眉眼弯弯，克制不住笑意。
闻遥板板脸，努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冷一点，然未遂，然后欢欢喜喜出门了。
图书馆自习室里，段思远冲闻遥招招手，闻遥于是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小朋友。
按照闻遥的破记性，她果真一点儿都不记得曾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小朋友，反倒是苏绕绕对闻遥印象颇深。
初中的女生最向往、羡慕、想要成为的就是漂亮优秀的学姐。
闻遥恰好…漂亮高调，惊鸿一眼，又爱穿漂亮的小裙子，人群中很瞩目的存在，又是恒梧二中的学生，认真刷题时就是一脸沉熟稳重的学霸样。
因着段思远，苏绕绕对恒梧二中非常有好感，觉得这是块神秘的地方，都是学霸。
“这就是…你带的人？”闻遥坐在段思远对面，小朋友年龄还小，满脸稚气，闻遥跟小朋友打招呼，“你好啊小朋友，我叫闻遥，门耳闻，遥远的遥，段思远的朋友。”
这个时候就很像个大姐姐。
这样的闻遥看上去比那一天不高冷很多，苏绕绕又很喜欢这个小姐姐的颜，而且她当着不熟悉的人面总是很乖巧，于是点点头：“你好，我是段姐姐的学生，我叫苏绕绕，姑苏的苏，绕就是绕来绕去的绕。”
段…姐姐？
闻遥想，这小屁孩叫段思远段姐姐。
她看着正对面的段思远问：“你的学生？”
段思远轻轻解释：“我兼职…做她的家教。”
“哦，”闻遥表示了解了，跟小朋友说，“那你叫我闻姐姐好了。”
她脑海里飞速过了一下，想不起来这小朋友叫啥，面上不显随性般问道：“欸小朋友，你初几呀？”
“初三。”
“初三啊，那是很关键的一年了，”闻遥把试卷摊开，把水笔准备好，又从小布包里拨了两颗糖，推到段思远面前，笑吟吟托腮看她，眼眸带笑，促狭打趣：“是吧，段姐姐？”
段思远耳尖一红，不受控制地弯弯眼，收下了糖，好像在纠结什么，看闻遥又抛了两颗糖给苏绕绕才放心收好手心的糖，无奈道：“对，是，很重要。”
苏绕绕虽然也有糖，但是…
她看了看眼前了的两位小姐姐，尤其注意了一下她素来温柔却冷淡的段姐姐眼底的氤氲的笑意。
苏绕绕想，段姐姐看着对面闻姐姐的眼神…这是传说中的妥协和宠溺吗？
苏绕绕不平衡了，段姐姐对朋友和对学生…差别有点过大了！
但她只是个小朋友，她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把包装袋撕掉，然后把葡萄味的软糖丢进嘴里。
***
兼职这件事情，段思远没想主动说。
不过眼下闻遥知道了…也好。
段思远水杯没来得及装水，去图书馆底楼大厅的饮水机灌水，闻遥把自己的水杯也递给她，软软央了几句，段思远当然不拒绝。
人前脚刚出自习教室门，一直都有点好奇的闻遥趁这点空闲才换到段思远座位上，凑近苏绕绕问：“欸小朋友，段思远她一直在做兼职吗？”
她才发现，她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段思远。
莫名气馁。
“对啊，”苏绕绕想起她们两个人间莫名契合氛围，还有点讶异，“你不知道啊？”
“对啊，我不知道，谁没事那么关注别人呀？”闻遥还理直气壮，又问，“那…她当你老师多久了？”
苏绕绕想了想，“挺久的了，好像…初二就开始了…”
闻遥太像在打探消息了，苏绕绕忽然记起她看过的小说片段，高中生女主因为校外打工被学校同学瞧不起，然后被校园欺凌，惊得一下子捂住了嘴，满心愧疚后悔，想她不会害了她那么好的段姐姐吧？
闻遥叹了口气。
苏绕绕看她。
身边漂亮的小姐姐托腮，有点忧愁地感慨：“她好厉害啊。”
苏绕绕：“…嗯？”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这好像和小说里貌美坏心肠的人设不太相符？
似乎看穿了小朋友的疑惑，闻遥解释：“你想啊，同样的年龄，她成绩优秀，还能自己挣钱，我成绩差就算了，还在啃老…”闻遥眉眼耷下，“我也太废了吧？”
苏绕绕的小表情实在是太讨人好奇了，闻遥问她：“你在想什么？”
怎么这小朋友一脸的难以言说？
苏绕绕缓缓回答：“我看小说里，你们好像都会看不起勤工俭学的人？”
哪怕那是主角，成绩优秀，也总是会被同班、同校的学生以没钱为理由欺负。
这？！
闻遥哽了哽，突然不知道该回点什么，沉默片刻，眼里无奈，才摸摸孩子的头，语重心长告诉她：“所以是小说嘛。”
“啧，你们这个年纪不太稳定，还是少看点小说，至少等你三观世界初步稳定了再看。”
“再说了，现实生活中，谁有资格看不起谁呀，大家能相遇就是一个阶层的人，拽屁哦。”
只是…闻遥知道做不到而已。
但她没欺负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