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一千零六十八年, 周武王发动大军,从镐京出发到达孟津举行大规模的观兵。
“此去毕原虽不太远,但是山路难走, 万事小心。”丰京城的王宫内, 太似死后子昧便成了王后, 文王崩后尊为老王后, 仍居王宫。
她所生的庶长子随文王攻耆伐邗时骁勇善战 ,又代其收复芮国与虞国有功被姬发留任丰京担任司空, 掌管水利与营建,并且在沣水东岸督造了镐京。
“孩儿谨记母亲嘱咐。”
辰时,天刚亮, 周王便率镐京的大军西行。至毕原文王的陵墓时, 架高台开坛率众祭奠。
待祭祀礼毕,大军调转东进,朝大商王畿东行。
又命人在军中竖起一个高大的木牌, 刻上了父亲西伯昌的名字,对外宣称自己只为西周储君,其意思便是这支军队是由周文王统帅。
消息很快传遍九州, 数百诸侯国, 起初东进之时随行的诸侯国没有多少,等到有人带头时, 依附的便多了起来。
最后抵达黄河南岸的孟津时率军随同的诸侯竟然多达八百, 八百诸侯闻讯而来,人心向周, 而大商已经孤立无援, 成为众矢之的。
黄河的水波涛汹涌,一遍又一遍的拍打着崖岸。
望着人心所向, 西周统治阶层的宗室感慨不已,西周隐忍多年终于要苦尽甘来了,而诸侯们见西周此势,纷纷劝说周武王伐商。
“天子无道,听信妇人言,不祭祀先祖不敬天地,不守祖宗礼法,此为失德,周王应当顺应天命,伐商,还天下太平。”
“商天子已经离心离德了,不重用宗室,宗室也不向着他了,此时不伐商更待何时?”
“如今商率军东征,王畿空虚,宗室未必会肯尽心守城,我们一定能够取胜的。”
帐外的诸侯在劝阻姬发伐商,他只得回帐内与师长吕尚以及几个宗室兄弟商议。
“二哥,我认为也该伐商,就像他们说的,商王与那个什么镇南侯现在都在东夷,咱们出兵一定能够打他个措手不及!”大帐内,姬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姬发沉思着摇摇头,“商以象破鬼方,侵东夷,势如破竹,如今商军军力依旧雄厚,我们此时若伐商,他们必然会调转回头反击。”
“大王说的有道理,南仲此人,戎马一生,从未败过,可不好对付。”
姬郜不服气,“怕什么,咱们有八百诸侯,还有西岐的铁骑,我就不信,那个南仲有这么厉害!”
“尚父以为呢?”文王死前嘱咐姬发,太公吕尚虽不是宗室,但是是个贤良忠心的人,让其拜为父,听之,任之,信之,用之。
“大王所言不无道理,况且诸位没有发现吗?”
“什么?”
吕尚摸了摸花白的长须,“这响应的八百诸侯皆是小国,而那些真正能够撼动商的大诸侯国,都未来!”
话出,帐内沉默一片。
“人心虽所向,但是伐商时机仍旧未到。”
“那太公这般言,岂不是每次他们都不来,就都不能伐商了?”
吕尚抬起手眯着眼,“少公子稍安勿躁,臣不是这个意思。”
“郜儿,不得无礼!”
姬郜遂站直合手躬了躬身子,“姬郜失礼了。”
“无妨,无妨,少公子年轻,血气方刚也在情理之中,臣的意思是,此时伐商胜败不稳。”
“那要何时”
“鬼方与东夷比,如何?”
姬郜揣着手捏着下巴,“鬼方乃北蛮,不懂礼数的小族,而东夷历经数千年,根源同出...不若也。”
“正是,伐鬼方用时一年,而东夷诸部落岂是一两年能够收复的。”
姬郜捶打着手心,恍然大悟,“太公是指等商伐东夷到困倦之时,无力反击,咱们在一举击溃?”
吕尚点头。
于是武王出帐答复诸侯。
以天命为由,“诸位不知天命。”告诫诸侯不要操之过急,遂下令班师回朝。
刻刀斜躺在开半卷悬在空中的竹简上,竹简抖动。
“西周以祭奠文王为由号召了八百诸侯会盟于孟津。”
“八百”吴世齐右手一颤,手中的刻刀掉落。
“是,几乎畿外除了几个大国都去了。”
吴世齐的眼眸变得深邃,“那些诸侯与西周一样,受商荫封,有着撼动天下的能力。”接着轻呼了一口气。“想必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吴阳点头,“探子的消息是几月前动身的,半月前撤兵了。”
“太公望,行事一向稳重,未作周全不会轻易出兵,此次也让人看清了民心,那几个大诸侯国的心,怕也是不稳了。”
“公子也该早做打算才是!”
“什么打算?”
“阳见着,有不少宗室...”
吴世齐冷笑一声,“逃走吗!”
“公子若再接到过西周的来信,可不能再严辞拒绝了。”
先前文王有拉拢之意,后武王登基派使臣入朝时也曾暗地与吴世齐有联络,而后连西周丞相兼元帅吕尚都曾暗中示意。
“公子常告诫我们要审时度势,就算公子不为自己,也该要替公女着想,公女她还小。”
吴世齐沉默着,良久,“王,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当尽所能,保其江山。”
吴阳低下头。
吴世齐起身道:“同样的,只有我好好的,我才能保全,更多人。”
敞开的门口,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近,在门口微侧身行了礼,连同身旁的女子一起。
“爹爹。”
吴世齐离开书桌走至吴苓跟前,“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吴苓侧抬头看着微氏,微氏开口道:“本是在侯府习琴,因为太师突然到访故而我们就请辞先回来了。”
“太师...”吴世齐低沉着头。
“回来的时候路过司徒府,听说是几月前的案子审下来了。”
“审了几月了,也是该下来了。”吴世齐理着衣袖跨步出了门。
“司寇带人查了司徒府。”微氏说着他一定会停步关心的话。
果不其然,吴世齐回过头,疑惑道:“查了司徒府?”
内心一阵慌乱,除费中是吴世齐想出来的,但是可以暗中除,谁知道他们居然比他还心急。
直接在九华宫眼底动手?
遂终于明白,那日九华宫的主子为何找自己了。
阴暗的刑司大牢内角落燃着高架的盆火,石砖砌的墙面上挂着让人胆寒的刑具,木架上吊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一滴一滴的从他鼻头往下落。
中间烧着一盆火红的炭,插着几把铜烙,冒着的小火苗温着茶水,灰尘擦净的桌面上摆着一杯冒热气的茶。
正青色对襟长跑的人起身挽起袖子舀了一瓢水对着他泼去,垂头的人摇晃了几下脑袋抬头,先前的怒目圆睁变成了哀求。
“不要杀我!”
“你若是不想死...”
“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只要你们能够放过我...”
有时候,酷刑的确很惯用,青袍男人招了招手,作册将案卷拿出,狱卒将锁链打开。衣衫不整的人没了锁链的牵引从木架上栽倒到地面。
青袍男人坐回桌子旁端起余温的茶。
茶水浸润的唇离开青玉杯,玉杯被纤细的手轻放下,“太师真是好盘算啊!”
旁座的人桌上的茶分毫未动,轻笑一声,“哼,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太师一心为国,但是心中不愧吗?”
子干骤视着子淑,微眯眼睛未说话。
“太师撺掇风月楼,以高位逼迫农户家的女儿为娼,勾引司徒府的公子,进而又设计惹怒他,使其一怒之下将人杀害。”子淑冷眼,“太师夜里睡觉,就不怕吗?”
子干勾嘴笑着,“女子为国捐躯,也不算枉这一世,她是自愿,我答应善待其家人,赠百亩良田,这可是她一辈子都挣不来的。”
子淑不屑,未说话。
“至于对司徒府,夫人难道不应比我更恨吗?”
子淑依旧平静的看着前方。
子干盯着她,“镇南侯被排挤出朝堂,司徒大人可是出了不力,戍守边境失责获罪天子,这里面也有着司徒大人的功劳。”
“我知道夫人如今不关心世事,可是对于他,您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想要忘归楼做什么?”
子干心中暗笑,果然人都有软肋,而这女子的软肋是情,“费中的罪证。”
“费中是九华宫的人,你碰了她的人,今后还想在朝中安稳下去?”
“身为宗室,我本就没有想过安稳。”
“而为谏臣未能劝阻君王是我的失责,既不能劝诫,便只有动手。”
“好,我可以帮你,但是太师所做的一切皆与我忘归楼无关,也与侯府无关。”
子干笑了笑,起身拱手,“夫人明智,这是自然。”端起桌前的茶一饮而尽,“如此,便等候夫人的好消息了。”
临出门,子淑冷道:“太师,除恶务尽!”
子干勾起嘴角,提着下裳踏出门槛。
“远山!”
“夫人。”远山从侧面卷帘内出来。
“去将刚刚九华宫来的信烧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