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淡, 月上眉梢,湖中的水面倒映着天上的月随着风泛起阵阵涟漪,前廷歌舞升平, 编钟管乐声洪亮。后廷却安静的无声。
“疼吗?”
南仲摇摇头。
“你既然…为什么还要把她送走?”子淑指的是子昧。
既然修武道, 那么害怕与忌惮的人就会更多, 或许子淑没有去考虑难么多, 她把南仲问住了。
“你不要去试图了解我,于你, 没有好处!”他不太想去解释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望着蹲在身前给自己涂抹药的年轻女子,他只是觉得可惜, “你什么时候想离开都行!”
听着无情, 又冷漠的声音,系白布的时候,子淑特意多用了几分力气。
痛, 让他感受到了她的埋怨。
“我不会离开!”
“将军,公主来了。”
子淑起身,望了望身后, 去了不远处湖边的一处亭子。
“公主殿下!”
子涵挥了挥手, 谴退了众人。“今日见将军与人比试一番,可让不少人为之倾心!”
南仲僵硬的脸略微笑了笑, “雕虫小技, 不足挂齿!”
“将军!”子涵离近了一步,咫尺。“哪里是雕虫小技呢?”
“公主?”
“就连子涵也是心动不已呢~”
被一只纤细的手搂住, 南仲依旧一动不动。子涵便覆上另外一只手在他的脸庞轻触, 在到胸口上。
撩人的很。
这一幕尽被亭中撑脸靠坐的人看到。
“说,那晚到底是…”袖里藏着的刀刚刚露出来, 背后一阵酸楚,就晕了。
“小丫头片子!”
南仲顺势将她横抱起来。
她胆子大,南仲胆子也大,只是这样抱着哪儿都不好去了。
思来想去,他将子涵抱去了亭子。
亭子内有灯火,子淑脸朝着别处,湖中倒映着褶皱的月。
“我…”前脚踏进来,手里还抱着个女子。
又不知道该做何解释了,刚刚那个距离,发生了什么想必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她…”
南仲只好先将子涵放下,瞧了瞧匕首。
“你以为,你不告诉她,她就不会知道吗?”
匕首他认得,和子淑给他的一样。
他猜的没错的话,有两把琴,两把琴中剑。
而其因都只因为一个情字。
一个情字,害了多少人啊。
“你们都还那么年轻…”南仲于心不忍,“冤冤相报何时了。”
子涵还是个小姑娘,对于南仲来说,子宁也是。
南仲将匕首放下转身离去。
“答应我,不要参与她们的争斗!”
下阶梯的脚顿住了那么一刻,很快就又动身离去了。
子淑望着匕首。
原来那把琴,他送给了子涵。
被打晕的人渐渐醒来,子涵揉了揉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陌生也不太熟的人。
“你…”
将军夫人!
子涵拿起旁边的匕首对着子淑,“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是谁害了先生!”
“你的匕首,是他的!”子淑肯定道。
子涵皱紧眉头惊疑,“你为什么会知道?”
她记忆里,这个姐姐应当没有和商容有过来往。
“因为,我也有一把!”
—哐当—
匕首落了地,子涵苦笑。
“先生那样好的一个人…”
细心教她学琴,温文尔雅,又那么体贴。只不过,她走不进商容的心。
“我曾问过先生,他是否钟情过一人。”子涵眼中如含秋水,哀愁,悲怨。
“先生说有,那时候,我真的好羡慕能被先生爱上的人。”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子淑下意识将头撇开看向了别处。
“情之所钟,没有什么羡慕不羡慕。”
“先生是因人而死,我不管先生所爱何人,所为何人,只要,我喜欢他,我为他就够了!”
不知不觉,子淑搭在栏杆上的手握紧了些,“何苦~”
“你们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就凭我来氏,千里寻人又有何难!”
“竹林一处,多为江淮,而江淮,本就在我来氏眼下,大商江淮能有这样能力的人,只有一个!”
“你这样会害了整个来氏!”子淑觉得这个小丫头,有点疯狂。
“我不在乎!”
子涵收起匕首离开,侧着头狠道:“既然某人不肯为他报仇,那么便由我去。”
小丫头还是太单纯了,此刻看着子涵离去的背影那样娇小,子淑有些不忍,似乎体会到了南仲那种心情。
“前方可是大商师长,南仲南将军!”
月色黯淡,前方火光下一个偏偏少年微微躬身合手行礼。
“你是?”
少年走近了些,身后带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奴。
走近了也能辨认个七八分,况且这容貌相似状,不用少年再说他也知道。
“我是西伯侯的十一子~”
南仲驻足,伸出一只手,在姬郜略微抬头的前方。
五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间,手指微微颤动。不过南仲还是放了下去将手背回身后,“有何时?”
“今日比试时,江淮世子差点伤到我,是您救了我!”
“所以你是来谢恩的?”
少年点头,“母亲曾言受人恩惠就要报答,最少一句答谢是不可免的。”
这个性格,也就是她了。
南仲与这个少年,有点像一见如故,少年有种让人想亲近之感,他说话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寻了湖边另一长亭二人坐下。
少年向南仲奉茶。
“我长听西岐百姓言论将军您?”
“哦?说我什么。”
“说将军您如狼似虎,会吃人。”少年的语意,带着几分趣意,惹得南仲大笑。
这种开怀的笑,多年未曾出现过了。
“后来我去问母亲,母亲是大商的公主也是您儿时的伙伴,她告诉我将军您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像虎一般凶残,反而是比一般男子都要温柔体贴的人。”
“今日我见了果然。”
南仲轻挑起眉头,“你母亲...”
“母亲时常会同我讲大商的一些事情,提的最多的是...您。”少年的目光闪烁。
似乎在寻求答案。
南仲放在腿上的手,倦了自己的下裳,垂下眸子,“是吗...”
“那么说,传闻是真的?”少年滚动着喉咙。
“什么传闻?”
“内侍的臣子曾经告诉过我,母亲嫁来西岐的前几年备受非议,不因为是商的公主,皆因为您。”
金玉良缘,羡煞了多少人。
有缘无分,又心疼了多少人。让多少人遗憾,意难平。
“后来是父亲将非议压了下去,将母亲与主夫人等同对待。”
“你父亲是一个仁慈的君主。”
这么多年过去,一个已经嫁人,一个已经娶妻,这种事情慢慢的就没有人再提了。
少年也不过是带着怀疑来寻求答案。
“父亲虽仁慈...”少年的语气渐渐低落。
南仲看的出来这个孩子,缺了什么,平常人很容易得到的东西。
西伯侯姬昌子嗣众多,又要治国,又如何能人人均顾。
南仲拍了怕他的头,慈爱道:“没有失去,就是最好的。”
“将军您后悔吗?”
眼睛对视,这孩子的眼神,让他该怎么回答呢,“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
“您对于母亲很重要。”
“现在,你和弟弟才是你母亲最重要的人。”
“我知道了,郜一定会用功读书,出人头地,将来好好侍奉母亲。”
有儿如此,即使万般苦楚,也该欣慰了。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湖面波光粼粼,身后脚步声轻柔。
“公主走了。”
南仲微抬头,少年起身朝后看,随后低头向女子行礼。
“小少年不必多礼。”
少年这才抬头仔细瞧了瞧这个华服女子,他记得她,是白天在将军身旁的那位年轻好看的女子。如今走近,看的更清楚了。
他也知道她,是将军的夫人。几年前大商将军大婚,娶的是小自己十多岁的虞候家的独女。
“生的好秀气!”
少年再次点头,“今日见夫人,如见仙人,怪不得有大商第一才貌之称。”
子淑暗自发笑,这么小的少年郎就会这般言语了,长大了那还得了,“第一,要数你的母亲。”
子淑以才女著称,而子昧以温柔贤德著称,而二人最为相同的都是气质。
喝着茶不言语的南仲突然呛了一下。
“咳!咳!”放下了杯子。
“母亲是西岐侯妃。再者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几代人!”
南仲越发觉得不太对劲,什么第一不第一,怎么感觉,自己渣了两个第一,小辈们在这争风吃醋的较劲?
小少年的话里是及其爱护母亲的,所以才来问南仲这么多事情,只不过南仲都有意的闭而不答。
“是是是,公主已是你们西岐人了。”
少年又朝南仲看了一眼,刚刚那种尊敬爱戴的神情全无,倒好似在心里咒骂,南仲这个负心汉,不过就是贪图美色的人而已。
“姬郜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姬郜毫不客气的带着人走了,南仲还在哪儿偷笑。
“小恭,你觉得那个夫人跟我母亲比如何?”姬郜一路走一路气。
“夫人的容颜,岂是她能比的?”
“瞧她那春风得意的样子,我看着...母亲也是,怎么就喜欢这种花心的人!”
这话,姬郜知道是大忌,说不得,只不过如今远离西岐,小恭是他的心腹他也不用那么拘谨了。
另外一边的南仲笑完后,缓缓道:“你和一个孩子较什么劲。”
“是啊,可怜我连一个孩子都斗不过。”
是斗不过孩子,还是,本就是定死了的事情,她只不过是自己找不愉快。
话里的意思,他不想再去猜。
南仲凝神,笑意全无,“我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作数。”
“我的话,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此刻,空气是冷的,她也是冷的。
她不信他真的没有心,也不信,他会狠心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