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的出身不详, 不过她入合欢宗时就已经是个少女了，由于并非是从小入宗门的，因而很受人欺负。哦, 有传说她是帝女。”
储真翻过一页, 念道。
合欢宗宗主这样的人物，生平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秘密，特别是一些摆在台面上的东西, 因而不到一日点星阁就整理了一份发给了储真。至于台面下的东西么, 那就还待查证了。
“她的手段很是厉害，颇有计谋，善于离间。在人魔大战时期，合欢宗开始展露头角，她不知得了什么机缘，修为提升得很快。最后辅助宗主……哇哦，据说她是宗主的炉鼎, 最后却将原宗主吸成了人干, 夺得了合欢宗的位置。不过这条信息待查, 好似此前她与宗主关系很不错，那宗主甚至放出话来要让她做道侣。怎么反目成仇的不详。”
储真说道, 修真界的伦理道德与她的那个世界并不相同。或许因为修真人的寿命太长, 而感情也如昙花一般，稍纵即逝，从一而终反倒是一个稀罕事。祁月并不干涉这些消息流通, 看得出来她也并不在意。
储真看着这份报告时，见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当初祁月上位的艰难, 倒有一种在原世界里那种大佬终于发迹了, 就会叙述甚至夸大自己当初的苦难的既视感。其实是一种炫耀, 把当初的自己说得越是艰难，那他的成功就越是难以复制，且让其他人越是崇拜。
现在储真就有这种感觉，她看到祁月入门时被同门欺负，稍微有所成就又被他人嫉恨，一路的忍辱负重，一路往上，最终达到了那个很多人都无法企及的位置。
储真挠挠头：“还挺励志的。”
崔泠的目光射了过来，储真咳嗽一声，转过话题：“帝女身份是加分项，她自己也没有否认过。”
祁月好穿帝服，身边又常年侍奉着阉人，虽不知道这些阉人是她拜师后有的，还是从俗世里带来的。但是这排场完全不加掩饰，倒是有不少人猜测过。毕竟……修真界的人都很长寿嘛。
只是凡人皇朝更迭太快，两百余年就可更迭一朝，甚至不如一个大修士闭关一次的时间久，很多人有猜测，却没什么人去查证。
凡人帝女又如何，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当然，若是帝女成了合欢宗主，那还是值得日常恭维时夸赞几句的。旁的也没啥用，很多大修士的排场可比皇帝要高多了。
崔冷静静地听完，听完后又道：“看来此事十有八九都是了。”说到此处，崔冷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穆寻素来厌恶合欢宗的做派，她如何去了合欢宗？若她当真想要与穆寻在一起……”
崔冷按住了头，实在是想不明白。
储真低头将手里的情报叠了叠，这才道：“如今我们也没有证据，只是，崔前辈……”
冰冷的目光再次射来，储真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改口：“那娘亲你想要做什么？”
呜呜呜，她最近叫妈的次数太多，这么下去都要习惯了！
崔泠满意地收回了目光，她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很想踏平合欢宗。”
储真的脸色顿时白了一半，她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只是崔泠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已经答应了人，自然要留在此地保护你的……”她看着储真，过了很久后，才道，“这本就是我欠她的，能为她做一些事，我想……哪怕是穆寻，也应该能谅解的。”
很显然，这个她，指的是师映阳。
储真愣了愣，师映阳是崔泠的孩子，可是崔泠似乎却一向将穆寻放在师映阳的前头。穆寻出了事，她就把师映阳托付给友人，日复一日地去寻自己的爱人。
虽然师映阳曾经也经受了童年的伤害，可是，对于眼下没有孩子的储真而言，她还是带着几分羡慕的。把自己的道侣放在首位，也似乎也与自己原来那个世界的很多家庭不太一样。
多少人说着为了孩子而维持一个破败的婚姻，到了最后，就连孩子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为了自己。
储真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和师映阳商量一下。你认为如何呢？”储真顿了顿，还是道，“娘亲。”
这是极少的，储真主动喊这个词，没有崔泠冷冷的目光去催促。
哪怕崔泠也是愣了一下，她扭头去看储真。
储真捧着脸，冲着崔泠笑。看到崔泠的目光，储真笑得更柔和了点，循循善诱：“师映阳已经是个成年魔了，而且她还是魔尊呢。娘亲，如今你不是孤身一个，你还有，嗯……整个魔族在身后。”
这是崔冷没有想过的选择。
她与一个人类结合的时候，整个魔族里，也只有她和闻先选择了这条路。她与闻先是旧相识，但这份惺惺相惜却是让两人友情升温的根本原因。魔族人多讨厌人族，崔冷是知道的。她也从不觉得会得到同族人的谅解，甚至也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魔族人就是这样的嘛，自己选择，自己往前一条路走到黑就是了。
魔界环境太苦了，每个人出门时都会做好或许永远也回不来的准备。所以崔泠也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个事，就是她的事。她固执地与一个人族在一起，也没什么脸面去寻求同族的帮助。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找了很久，久到连自己都在绝望的漩涡里拔不出来。在这条孤独的道路上，她也偶尔想过自己的孩子会如何，也听到过一个又一个的新魔尊的“丑事”。
但那些都不是她的好友闻先，她也不会去寻求他们的帮助。
到了后来，她习惯了，也下意识地觉得这些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还不满百岁的小姑娘会提出这样的想法。这一瞬间，崔泠心中复杂难言，她本就是一个不太善于表述自己的人，此时她也不知心中涌动的到底是怎样复杂的情绪。
“我……”
崔冷张了张口，只是一开口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嗓音已经干涸得显得有些沙哑。于是崔泠又闭上了嘴巴。
储真眨了眨眼睛：“没关系，你放心吧。师映阳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一说到师映阳，储真的眼睛就弯了起来，带着几分炫耀一般地开口：“她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是个外硬心软的人。对族人也特别放在心上。”
崔泠看着储真那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她……真的这么好？”
储真立刻笑起来，声音变得轻柔而绵长：“是啊，她是我在世上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了。”
崔泠回想起对方看自己那冷漠的眼神，一时沉默下来。
温柔？外冷内热？呵呵，这可一点也不像呢。
但崔泠还是答应了，因为如今她也别无办法。只是在夜晚几人隔着造化印面对面的时候，彼此之间还是带着几分疏离以及，尴尬。
储真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见母女两个都是如出一辙的绷着脸，仿佛是一场静默比赛，就等着对方开口一般。储真叹了口气，打起了圆场：“总之，事情就是如此。”
“又是合欢宗……”邢望舒忍不住叹气。
师映阳坐得端正：“我们此次的首要目的是救回师尊。”
崔泠闻言，脸色一白。她其实不是没有做好师映阳拒绝的准备的，她心中也早就没有报以希望，她当然也明白，自己没有立场去要求师映阳做什么。
生她的母亲，和养育她长大的闻先，当然是闻先更为重要。
崔泠能理解，但她依然感觉到了一丝心痛。自己此前的选择，是不是错了呢？她将孩子扔下，自然也没有理由去要求孩子还要去报答。
她抿住唇，没有开口。
“我若是不答应，崔前辈你会离开魔界么？”
师映阳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传到崔泠的耳中。这孩子真的与她，她们想象中都不一样。穆寻素来是个开朗的性子，交游广阔，风神疏朗，崔泠喜欢这种特质，于是将孩子命为师映阳。想着她能像她的母亲那样如阳光璀璨，朝阳蓬勃。
可是师映阳却长成了与她们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样子。
崔泠默默地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会保护好储真，和魔界。”
邢望舒见状，也稍稍松了口气。崔泠执着地在人界寻妻这么久，甚至还混入人族宗门做了个长老的狠人，心中多是偏执。邢望舒担心崔泠直接就跑了，但看起来崔泠比想象中更有原则。
师映阳闻言，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不过，我们依然是以救回师尊为最先。”
崔泠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她点了点头，她抬眼，对上了师映阳的眼。师映阳其实长得并不像穆寻，只有认真地搜索才能找到那个人的影子。可是……
崔泠垂下头，低声道：“多谢。”
多谢你，哪怕对着她们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也会将之放在心上。
师映阳一愣，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前一章大家误会了，谁说采补就是要那啥那啥（指指点点），人家喝点血不也是采补的一种吗？
祁月是直人哇，她是喜欢穆寻，但是她也真的做不到跟女人那啥，不过不妨碍她对祁月有病态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