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 储真觉得自己好像从床上刚爬起来没多久,师映阳就要离开了。

  她很舍不得,从她与师映阳婚后, 她们两人就没有分别过。不知不觉之间, 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已经亲密无间,这种亲密甚至就连储真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哪怕是在此前,储真知道师映阳会离开的时候, 她也没有察觉到。她身上似乎总有一种现代人的漫不经心, 似乎是那个世界带来的某种习惯,分别的距离是可以被各种工具消弭的,想念的时候有手机和视频,也有交通工具。

  因而在此之前,她一直没有觉得这个别离是多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但当临别在即,储真又陡然感觉到了某种惶恐,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都要分离出去了一样, 带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真想你哪里都不去。”

  “真想把你缩小放在口袋里带着。”

  两人同时叹气, 叹气完后忍不住看着对方笑。师映阳侧过脸, 亲了亲储真的脸颊,她亲得小心又克制, 是不带一丝□□的珍惜。

  和旁边邢望舒那显露于外的热情完全相反。

  当然, 得到的结果也相反,储真的眼圈红了一圈。而冯盈则直接给了邢望舒一个拳头,让她的眼圈也跟着红了一圈。

  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殊途同归了。

  “那我们走啦。”

  师映阳按住了邢望舒。邢望舒捂着脸哭, 不知道是伤心还是痛的。

  冯盈也压住储真的肩头:“走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你媳妇的。”

  师映阳就沉沉地看着冯盈。冯盈笑了笑, 话音里是玩笑的意思, 却又难免带着担心:“若你不回来, 魔界可就是我绝山的天下了。”

  邢望舒:“……我们肯定会回来的。”

  师映阳也跟着点了点头。两人从未如此坚定。

  魔界可以是绝山的,但是媳妇儿不能是!

  冯盈见状,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道:“一切小心,实在不行,人救不回来也没有关系,你们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对我,和对储真都是。”

  她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很过分,雅淳真人还在不远处看着。可是冯盈也没有什么办法,人心都是肉长的,从出生起,人的心就是偏的。

  和老魔尊相比起来,当然是眼前的两个人更为重要。她不希望看着自己的爱人,和也算是看着长大,好不容易也有了爱人的小妹回不来。无论少了哪一个,她可能都会难以自控地将这错处发泄在其他人身上。

  邢望舒笑了声,她朝着两人挥了挥手,又对雅淳真人道:“师娘,我们走了。”

  她看着雅淳真人,目光虽然坦然又真挚,但还是带着一点戒备,似乎生怕雅淳真人责怪冯盈。雅淳真人摇了摇头,只是道:“去吧,你们都要好好的。”

  邢望舒点了点头,她转过身,她一贯潇洒,以前当魔尊的时候,经历过很多次的别离。她早就习惯了,因而手掌按在师映阳的后脑勺上,絮絮叨叨地:“不用回头啦。想要回头,那就让自己好好的活着回来嘛。这可是师姐的经验之谈。”

  师映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舍不得总是舍不得。

  但再舍不得,也是要离开的。

  储真看着师映阳她们带着人缓缓离开,直到这片天地再没有他们的气息。冯盈揉了揉储真的脑袋,说道:“不要担心。”

  储真就转头看向了冯盈,她的目光里还带着泪水,衬得那双鹿眼圆圆得像两颗水润润的葡萄:“师叔,你们是不是也要走了?”说到这里,储真长长地叹了一声,垂着头,很是伤心,“你们虽然去的仙盟,却也要小心一些。我的造影盒你也拿一个去。”

  她说着,又有点伤感,忍不住地叨叨起来:“魔界就我和雅淳真人了,你们要快点回来才好。我是坚持不住太长时间的。”

  她叨叨的时候,话音并不大,声调也不高,配上这小小的个头,伶仃的身形,倒真的有一个可怜孤独的模样。就连叨叨的话都好像在撒娇一样,有一种天然的孩子气。

  难怪师映阳看自己的媳妇儿看得这么紧。

  冯盈是一个打架打到大的剑修,在这个世界里成长起来的土著,天然的就想要往强了靠。她也慕强,否则的话不会跟邢望舒在一起。可是眼前的小师侄却似乎跟她不一样,有一种可怜可爱的感觉。

  冯盈心中难免升起了一种疼惜来,她说道:“虽然就你一个,但你坚持坚持,我们很快就回来了。不过在离开前,还有一事,我要为你解决了。”

  储真眨了眨眼,看着冯盈,然后她啊了一声:“是那个……”

  冯盈冲着她点了点头:“虽然她身份成疑,也可能是小师的母亲,但到底没有证实过。留她在这里,我不太放心。”

  储真想了想,摸出了连云的联系方式:“我可以定位她……她最近刷太多大眼仔了……”

  说到此处,储真也不禁感慨一声,果然,没有人能逃过手机的魅力!!就连修真界的人和魔也不能!

  所以说,修真的世界,干嘛要打打杀杀呢,大家一起沉迷网络,不好吗?

  不过储真一边通知连云查ip,一边也有些疑惑:“方才师叔为何说就我一个?”她看了眼一旁的雅淳真人。

  雅淳真人冲储真点头:“我也要去仙盟大会。”她叹了一声,看着远处,“我曾经信错了人,如今也该为另一些人找回公道。说起来,我也要感谢那一位给的玉简,提供了不少证据。”

  储真手上一顿,冯盈则点了点储真的手:“快查查。不要耽误时间。”

  她们都要离开,留给储真的一定是一个铁桶一般的魔界才行。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有储真在,好歹魔界不会最终朝着以前那样绝望的境地发展下去。

  储真感到冯盈以一种慈爱到让人气鸡皮疙瘩的目光看向自己。她打了个冷战,随后又愣了愣:“怎么在这里……”

  水卿站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院落中。说是熟悉,是因为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所建,说是陌生,则是因为这里早就已经满是另一人的痕迹。

  哪怕那个人与她也是亲密无间的关系,但水卿依然感觉到陌生。

  这种陌生的感觉同样也出现在现在的魔界。

  这分明是她从小成长的土地,却又渐渐地变成了不像故乡。似乎她出去了,再回来时,就没有了家。所有的乡土故旧,都变成了记忆中的那点念想,到了最后,她什么都失去了。

  她无数次的离开这里,却又忍不住一次次的回来,在小院门口久久停驻。因为这里已经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了,可是要称作家,却又让水卿感觉到陌生甚至是隐隐的畏惧。

  水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推开门,她在这外面待得太久了,有些疲惫。而且……她想起了储真那张年轻的脸,于是沉了颜色。她也想看看这些年,她的女儿到底被闻先那不着调的家伙养成了什么样子。

  还那么小的孩子!

  一切其实跟她记忆中差别不大。师映阳年幼的居所,有小小的,适合孩童的碗碟筷子,并不十分高的板凳,小小的月轮和长剑挂在墙头,墙角边还有个小木马。

  魔界没有高大的树木,这木马是来自于人界的,上面有笨拙的雕琢痕迹,或许是她那个不着调的友人。但它被保护得很好,魔族的成长周期很长,这没有灵力的木马却经历了岁月依然保存得很完好,足以看出主人的珍惜。

  水卿沉默着,或许真正不着调的是自己。

  除此以外,一切都很干净。水卿的手抚过这些事物,她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若是当初没有那些糟心事,或许她们一家三口一直居住在这里,一切也都和现在差不多吧。

  水卿的脚步没有停留,她走向了书房。书房里放着读物,也都很是规整,只是书桌上放着一张信纸,上面布了幻阵。水卿带着几分疑惑,她走了过去。

  幻阵的布置方式她很熟悉,是绝山的方式。

  水卿盯着这处幻阵,过了片刻,她就用一种格外熟悉的方式解开了幻阵。于是里面的那张信纸就展露在了水卿面前,水卿拿起书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又久久的不再动。

  “崔泠。”

  突然远处有人喊道,水卿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门口的储真正冲她笑。

  “崔……”储真唔了一声,可能是丈母娘是一回事,真的是丈母娘那就是另一回事。储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叫什么。

  啊,真是要命了,为什么穿越了还要面对婆媳矛盾的感觉。

  在她的身后,冯盈抬眼看着水卿:“崔前辈,你好。”

  崔泠默默的放下了信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储真没有说话,只是这个时候,一直挂在墙上剑动了。那把剑是当初穆寻的佩剑,长剑有灵,当然也认识崔泠,哪怕此前他们跨种族的两个为了穆寻明争暗斗过,但这么多年过去,什么恩怨都变成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它迅速地来到崔泠旁边,亲昵地用自己的剑柄蹭了蹭崔泠的肩头,那样子像一个见了久别亲人的小孩。又想要亲近,又带着一点久别的生疏。

  储真还没有什么想法,倒是同为剑修的冯盈擦了擦眼,说道:“真好啊,看他们能和平共处。”

  大老婆和小老婆亲亲密密,这大概就是每个剑修心中最大的愿望了。

  储真:“……”

  不是很明白你们剑修。

  作者有话说:

  储真:崔那个前辈。

  崔泠:我不是你的前辈。

  储真:啊……那个……嗯……啊……哦……妈?

  崔泠:师映阳都没叫我妈,你为什么要叫我妈?

  储真:…………我这就押着师映阳叫你妈!

  崔泠:嗯~

  救命啊!!!婆媳相处果然好可怕!!

  其实师映阳一点也不在意,谁要欺负她媳妇儿,师映阳冷笑:难道我就不会欺负你的媳妇儿了么?

  哪怕穿越了也要面临婆媳矛盾的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