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像做了一场不真切的梦一样,江屿白还没反应过来梦就已经接近尾声,那些虚幻的泡沫承载着的是两辈子的情谊,记忆随之变得陈旧,蒙上一层橘黄色剪影,如同老电影最后的抒情。

  尽管江屿白觉得维达尔并不知情太多,转世为人和灵魂短暂地飘入异世还是不太一样,维达尔真正涅槃重生了,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经历,没有相应的记忆,反而被诅咒钻了空子。

  于是当天晚上,江屿白在冷泉中泡着,数着漂浮在上的花瓣和水纹,把突然冒出来的维达尔狠狠教训一番后严肃地开口。

  “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

  维达尔看起来没那么好奇:“什么秘密?”

  江屿白捏着他的脸拽着玩儿:“你猜猜看?”

  维达尔一本正经地开口:“其实你暗恋我很久了,但是一直不好意思跟我告白,对我的这份感情实在难以抑制,每天夜里睡不着偷偷想我,你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在今天这个美好的日子,你决定要勇敢一次抱得美人归?”

  江屿白很想给他一巴掌,眉头狠狠一跳:“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维达尔拖长调子:“没什么——”

  江屿白最受不了他这种语气,捏着他脸颊恶狠狠道:“好好说话!”

  维达尔叹了口气,很有几分可怜的感觉:“怎么办,某些人得到了就不珍惜。曾经对我好言好语,现在嫌弃得不得了。”

  江屿白又好气又好笑,亲了亲他额头本来就想哄哄他,结果反而被他压着亲的快喘不过气来,冷泉波澜起了一圈又一圈,凝固的冰霜擦着发丝而过,落在绯红耳垂上。

  沐浴结束以后江屿白擦干身子坐在躺椅上,维达尔拿了块干净毛巾坐在他身后。

  被舒舒服服地擦着头发,江屿白靠在他身上懒洋洋道:“我跟你说正事。”

  维达尔亲亲他耳垂:“你说,之前犹犹豫豫的让我还挺慌。”

  江屿白诧异:“你还会慌?我怎么没看出来。”

  “当然不能让你看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吗?”

  江屿白笑了下,严肃道:“一开始我不觉得我是这个世界的血族,在苏醒的那一刻,我记得的我的身份是一个异世界的学生,学业有成、家庭美满,但那是一个法治的社会,很安全,不像这里随时随地有丢掉性命的致命危险。”

  维达尔抚摸他的脸颊,轻声说:“那你刚醒时面对莫里甘一定很害怕。”

  江屿白有些意外:“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吗?正常人不应该好奇那个异世界,好奇我为什么会穿越过来?”

  维达尔说:“那你还会回去吗?”

  “不会。”江屿白果断摇头,“我就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血族,之前进入异世界是意外,在那里我从一个婴儿长大到二十岁,意外看到一本书,那本书以你为主角撰写了你的一生,不过另一个主角是莫里甘,你和他是……呃,相爱相杀的恋人。”

  “……荒谬。”维达尔无奈,“你看到的应该是红衣主教散布出去的谣言,他们当初为了毁掉我的名声手段极其卑劣,只为了拉我下位,让我因为声名狼藉而被教皇厌弃。有好事的人把那些谣言编成书,到处游走贩卖,居然还卖的很火,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能想出这种情节来!”

  江屿白闻言也有些感慨,这主教手段未免也太脏了些。

  他想了下,忽然觉得不太对:“诶?我怎么觉得他们带的节奏也没想象中那么大,现在市面上好像也没看到他们卖的有书?”

  维达尔抓起他的手十指相扣,下巴抵着他肩膀:“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活了两辈子。”

  江屿白一惊,还以为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几百年还是魔法师的时候了,就听维达尔继续说。

  “上辈子没有防备被莫里甘抓过去以后确实受了很多折磨,对圣殿也不够警惕,后来逃出来以后本想回圣殿,红衣主教几番阻拦之下我决定在外面发展势力,便被谣言辱骂,夺权之路很艰难,当时的圣殿只是栋内忧外患又摇摇欲坠的危楼,我接手时内里已经被红衣主教败坏了太多,后来得到你身体的莫里甘实力极其强悍,打得圣殿队伍节节败退,我与他殊死搏斗同归于尽,拉着他没祸害其他人类,最后一刻才安宁。”

  “我权杖穿透他喉咙,他长剑刺穿我心脏,再一睁眼我就已经醒过来,身处地牢之中了。”维达尔摸着他的脸,“没等多久,你就来了。”

  江屿白眯眼笑着:“惊喜吗?”

  “当时很惊艳,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灵魂还如此纯净。”

  “算你会说话。”

  江屿白拉着他到房间,壁灯亮堂堂的,他熄了一半,留一半给维达尔照亮,橘黄灯光映得他半边身子暖融融。

  他侧脸在阴影中:“你知道你为什么重生吗?”

  维达尔摇头:“不知道。”

  江屿白手落在他肩上:“因为上辈子你还没遇到我,你觉得太可惜了,所以拼尽全力回来。”

  “我也觉得。”维达尔说,“我时常就在想,要是上辈子能从莫里甘手里把你抢下来,是不是上辈子就能跟你在一起了。”

  江屿白被逗乐了:“得罪了莫里甘,然后跟我在一起逃亡吗?要知道那时候我记忆全无,一丁点招式都用不出来。”

  维达尔说:“逃亡就逃亡,把你拐走,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行,勉为其难吧。”

  江屿白支着下巴问:“你就没有想起来其他事吗?”

  本来不抱希望,但维达尔却沉思片刻:“偶尔会梦到一些零碎的场景,不多,但很真实。”

  江屿白精神了些:“梦到什么了?”

  “梦到一个血族总在我耳边念叨着什么,很多时候都是跟他在一起,有时一起散步,一起抵御外敌,一起聊天喝酒。”维达尔顿了一下,“他很天真浪漫,很像你,总给我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江屿白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拉着他钻进被窝,将这一长串漫长的故事讲给他听。从剑拔弩张的初遇,到相知相识又鸡飞狗跳的日常,最后合作建避难所,受挫再受挫,讲了一路辛酸,也讲了他最后众叛亲离的凄冷下场,江屿白讲啊讲,眉眼尽是怀念。

  他靠着维达尔说:“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数百年前是你,数百年后还是你。因为我们都丢失了记忆,被诅咒趁虚而入,他冒充你的身份接近我,自称自己是阿斯塔莱,他说他是你被分割出来的阴暗面,从拥有意识开始就是为了杀掉你而活,我也难免被蒙蔽了片刻。他迟迟不肯对我下手,就是在给我机会。也许他在漫长的岁月中心思变了很多次,心神动摇,不再像曾经那样纯粹。”

  维达尔思索着说:“他自己没有实体,从我年幼时他就想方设法哄骗我堕入黑暗,也许是为了浸染我杀掉我以后占据我的身体。”

  江屿白安抚道:“他的身体被我打散,应该不会卷土重来。”

  维达尔鼻尖蹭着他的脸:“也许过一段时间我的记忆就全回来了。”

  江屿白说:“不着急,只要你在身边就行了。”

  “那让我们着急一下别的吧。”

  江屿白疑惑:“什么?”

  “你答应我的结婚。”维达尔控诉道,“你没有心!”

  江屿白嘶了一声,冷静回应:“我答应了?”

  维达尔定定看着他:“好,很好。”

  江屿白心里不妙,抓着他肩膀试图安抚:“哎呀这事儿可以慢慢商量,我答应你了,不过你根基还不稳,先从长计议。”

  维达尔磨着他锁骨:“没关系。”

  江屿白觉得他吐出这三个字时那语气咬牙切齿,像恨不得把他吞了。他刚想说点话补救一下,就见维达尔附身压下来,紧接着,吻急促而激烈。

  稍稍分开时江屿白微微喘着气,耳根红了一片。他眼神有些迷离,半撑起来时才发现衣衫褪去了些。

  维达尔微微低头看着他,语气温柔认真:“阿白,做吗?”

  江屿白喉结颤动,吻落在他下巴。

  维达尔托着他脑袋回吻。

  不知这回是真把维达尔气到了还是怎么的,下起手来娴熟而很有激情,尽管这里宅子隔音很好,但白天刚把黑蛋伊维接过来,江屿白还是不愿出声。他死死咬着枕头,浓密睫毛早早被泪水打湿,湿了一小片。

  一直隐忍着的江屿白还是红着眼眶,纤瘦脊背弓起,颤抖着声线开口。

  “哥……别呃!”

  夜还很长。

  太嚣张的后果是喜提江屿白半天的忽视,权当看不见有他这么个人,照例喝喝酒赏赏花,顺便看望自家苗圃有没有好好照顾,逛累了就坐在凉亭喝酒。

  瑞森伺候他时偷偷觑他,红着脸小声说:“您真幸福。”

  江屿白反应了一下,瞬间摸向耳后,那里一小块牙印没遮住,居然就这么露在外人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