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涌进来的魔力实在太过浑厚,浓度之高让江屿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像是莫名其妙打开了水闸,吸收魔力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这给他的感觉很像当初替梅莱芙摆平双生契约时,通过魔石汲取契约的魔力一样。

  他很难分清这股力量到底为何而来,却看到索恩脸上那难以抑制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周身的魔力飞速流逝。

  从高空坠落,江屿白短暂的昏迷了一段时间,身上的伤不算很重,小伤却很多,更别提脑袋晕疼,恢复的差不多了胡乱摸了把脸,手上立刻黑一块红一块,只看到一片血和泥,江屿白头痛欲裂,撑着身子起来时只看到前面一片阴森的黑木林,杂草丛生,紫黑色的毒障四起,瞧着分外眼熟。

  才一晃神面前就多了一个人,维达尔将他抱起来,他抓着维达尔肩膀勉强环视一圈,有林木挡着视线不好,只得问道:“他们人呢?”

  “船舱里的人都被救出来在后边养伤,甲板上的伤亡有些严重。”维达尔没多说什么,迈着大步子朝密林走去,“索恩死了,他带来的血族一部分被制服,剩下的趁乱跑了。”

  江屿白觉得意料之中,却还是没忍住问:“怎么死的?”

  “他死在一滩沼泽中,应该是恰好落在那里,大半个身体泡在泥潭,不知道怎么死的。”

  绕过一大片黑木林以后,是坠毁的飞舟残骸,围着一堆人,江屿白一眼就看到大半熟悉面孔。

  又是这里,多兰里沼泽。

  那边梅莱芙正在跟着周围仆从说些什么,见他们来立刻起身:“大人,您身上的伤怎么样?”

  江屿白按了下维达尔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多少恢复了些力气,忽略掉他体内乱窜的魔力受的伤其实不多:“我没事。”

  “莫里甘闯进来偷走了能源石,飞舟很难再运行了,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不过驻扎在多兰里外的侍卫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梅莱芙忧心忡忡,她身后女佣抱着昏迷的伊维过来,“黑蛋被脏东西缠上了,还重伤了伊维,同样不见踪影。”

  江屿白皱眉:“黑蛋是什么情况?”

  梅莱芙摇头:“不清楚,魂体状态本来就容易被盯上,可能在他虚弱的时候被控制了。”

  江屿白又有些头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牵扯进来以后似乎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维达尔替他抱起伊维,指腹贴在他的额头上,淡淡金光涌了出来,梅莱芙偏头显然不习惯他的魔法,片刻后他收回手:“没什么大碍,他很快就会醒。”

  江屿白指尖动了下,望着暗沉的天色开口:“行,先休整一晚。”

  飞舟上的食物在先前的动漫中损失了一些,但余留下来的部分还是足够他们撑过一段时间。

  晚些时候梅莱芙特意趁着离人群远凑到江屿白身边,望着疲倦的人群压低声音开口:“受伤的大多数是人类,还有些老弱病残,多兰里的人占一半,他们也没力气跟着队伍走。”

  江屿白正清点着物资,准备着凑一凑能量石,听了她的语气就猜到她的意思:“你不想带着他们?”

  虽然没明说,但梅莱芙的意思也很明显:“再往外走就出了多兰里,您让想留下的留下,不想留的就趁现在离开,不是有人想留在多兰里吗。”

  江屿白没一口应下来,盘算着侍卫过来的时间:“等明天,汇合以后再决定。”

  梅莱芙静了一会儿:“他们是人类。”

  本来都转身准备离开的江屿白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疑惑道:“你曾经不是吗?”

  梅莱芙愣住,捏着折扇的手微微用力:“可那是曾经,现在我是血族的公爵,您更是始祖,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人类,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财富,都跟这些普通人类隔着天堑,您这样帮他们,究竟有什么必要?”

  江屿白摇头,目光平静:“在我眼里我们都是一样的。我现在帮他们就像当初帮你一样,没有必要不必要,只是我想帮。”

  梅莱芙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企图从中找到一点别有所图,但没有,江屿白很坦然,坦然到她都有些惊愕。

  跟莫里甘这样的人打交道多了,她看谁都是别有所图。

  飞鸟掠过林木,江屿白绕过蚊虫繁多的杂草地,带着梅莱芙往飞舟走。

  “你看。”

  江屿白抬手遥遥指向飞舟旁边点着微弱灯火聚在一起的人和血族:“你看,那是你的佣人。”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我记得他叫瑞森,一个很踏实细心的孩子。”

  梅莱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两波人在这短短半天时间里居然分外娴熟,几个年轻的血族凑到那群反叛党人类身边嘻嘻哈哈,瑞森还扮着鬼脸想方设法逗小姑娘开心。

  一片祥和景象,这是在之前梅莱芙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如果没有江屿白的授意,是绝对不会有这种场景。

  她心里对江屿白想做的事隐隐有了猜测,却没敢开口,最终点头:“我知道了,都听您的。”

  江屿白回去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维达尔擦拭着一把仍旧带着血迹的剑刃,握着剑柄思索:“寄宿在黑蛋身上的也是个没有身体的灵魂。”

  江屿白拨弄着剑穗:“你知道是谁?”

  维达尔平放下湿润的布,用自己衣袖包着手指,擦着他的脸,将他下巴上那点污渍擦干净:“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他的目标是我,曾经袭击过我两次。”

  这个消息属实让江屿白感到意外:“一个陌生的魂体袭击你两次?”

  维达尔顿了一下:“对。我和他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相见必定针锋相对,不知为何他很喜欢用黑暗魔法影响我的理智,似乎很乐意见到我堕落,又很想让我死。”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没说那个家伙长得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抬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是我臆想出来的存在,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看见他,而他每次说的话又恰好戳中我心里最阴暗的地方,我时常陷入混乱,一面觉得他说的对,一面觉得身为光明圣殿的人,拥有这些心思是不对的。”

  江屿白这下微微皱眉,书里可从来没写过这一茬:“他这种杀意是冲着圣殿的,还是冲着你来的?”

  “都有可能,暂时没看出来。”

  维达尔看着他,认真的伸手盖住他疲惫的眼睛,轻声说:“累了就眯会儿,我替你看着。”

  江屿白确实累,转来转去安排事务他就没停下来过。

  他靠着维达尔撑了片刻说:“我去飞舟上睡会儿。”

  维达尔将手里的长剑别在腰间,带着他去了飞舟,比起在这片沼泽中生存,还是飞舟更加安全,先前他们在物资中挑挑拣拣续出了一部分能源石,虽然损坏的力度太大,但也勉强能撑起一部分防御,休息也安排在这里。

  江屿白在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将所有人都叫回了飞舟里,紧锣密鼓地全部搜查一番,确定没有莫里甘和黑蛋的踪迹才让他们各自休息。

  除去一部分房间在坠落中损坏,其余的房间在江屿白安排下井然有序的收拾好,维达尔便随意找了一间房。

  不算宽敞,但舒适、安全,适合暂时休息。

  江屿白躺好在床上,闭了眼,一片漆黑间另一道气息靠了过来,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本来是想赶他走,床本来挺宽敞,非要凑着和他挨在一起休息,这不是故意的吗,但他实在连抬手都费力,干脆装作没感受到。

  寂静房间响起温润声音:“你额头很冷。”

  江屿白其实不太想跟他说话,没有太多原因,只是很累。但维达尔手背一直贴着他的额头,温凉适宜,又让他觉得有些舒服,不由得蹭了蹭:“难受。”

  维达尔按着他的脑袋轻轻揉着穴道,肉眼可见他的神经舒缓下来,表情没那么紧绷着,安静靠着他肩膀,脸颊白嫩的肉压着被褥。

  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戳了下。

  江屿白眼睛都懒得睁开,嘴里嘟囔着:“别闹。”

  “自从到这里,你的状态就很不好,明明体内的魔气被我理顺过一遍,现在又变得乱糟糟的。”安静了一会儿,维达尔贴着他的耳根,声音压的很低,“我是第一个发现索恩尸体的人,那时他还不在沼泽中,血族靠魔力而获得长寿,魔力一经剥夺,他的寿命也就走到了终点。我发现你吸收了他身体里所有的魔力,是完完全全的吞噬掉,他不可能再活下来,于是我将他的身体扔在了沼泽中,等梅莱芙过来时他已经沉底。”

  他轻轻盖住江屿白的眼睛,等了一会儿没见他说话,果不其然,再揭开手时江屿白已经睡着了。

  大概是太累了的原因,许久没缠上来的梦又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眼前。

  “咚咚……”

  深色的窗帘陈旧朴素,墙上挂着的荣誉勋章密密麻麻铺了整张墙,书架上书籍堆都堆不下,胡乱挨挤着。门被拉开,外面立着一道黑色寂静的身影。

  魔法师手里还抓着把修剪枝叶的剪刀,见到客人时差点没拿稳:“你怎么专挑白天来?”

  始祖郁闷道:“你难不成晚上不睡觉?”

  魔法师叹了口气:“可你是吸血鬼。”

  “吸血鬼怎么了,我躲着点太阳不就行了。”始祖满不在乎,眼珠子转了一圈问道,“你们怎么打算的,真要打?”

  “不打能怎么办,等着你们先动手?”魔法师将他拎到一边,昨夜刚下过雨,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屋檐落下,滴滴答答,砸在泥地上留下小坑。他将盆栽摆出去,让花草朝着向阳的方向,“我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不在战场上看到你。”

  始祖半晌没开口,目光落在“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帮我。”

  这话说得十分突兀,魔法师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下意识把他当做曾经那个年少无知的小孩儿,随口道:“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吗。”

  “不一样,你帮我夺权。”

  魔法师显然一顿,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想怎么做?”

  始祖目光坚定:“我们里应外合,端掉想挑起战争的家伙,夺得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