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敞开着,江屿白捧着本书,半天却没看进去,脑子里盘旋着维达尔的话。

  直到他手里的书被一只手抽走,抬头便看到维达尔不知何时过来,一手撑在他身边,刚洗过澡的身上水汽不减,呼吸潮湿炙热。

  “大人,你要喝我的血吗?”

  之前一直遮遮掩掩,现在倒是毫不掩饰了,江屿白舌尖抵着牙,好像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若隐若现鲜血的气息。

  浓郁的、欢快的,又带着跃跃欲试般的邀请意味。

  江屿白坏心眼问道:“玻璃瓶呢?”

  “我就在这儿,为什么要冷冰冰的瓶子?”维达尔坐在床边,低头看他那本书,银白头发落在江屿白脸上,“你很喜欢雪山?还是喜欢雪山上的精灵?”

  “都喜欢。”江屿白指尖落在那页插图上,“我很少见雪。”

  他是个纯正南方人,见雪的次数少得可怜。

  维达尔了然:“所以你在古堡里才那么开心,因为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美景?”

  江屿白显然也想起了那场雪,笑了下:“那时候你不也很开心。”

  “我开心不是因为雪。”维达尔捏了下他鼻尖,“那时候我一进去就看到你站在窗口,雪花落在脸上。”

  江屿白略有感触。

  维达尔继续说:“虽然很美,但我第一想法就是真冷。我知道血族大多不怕冷,就在想,万一你是那少部分的存在呢,所以给你披上了外套。”

  很浪漫的回答。

  江屿白不知道那时的他是什么想法,此刻看着他的眼睛,却觉得他现在一定是这样想的。

  他定定看着维达尔,眼前却浮现起维达尔与联络球以外的人说的话。

  维达尔捏了下他耳朵:“你不想咬我吗。”

  江屿白摊手:“在我看来喝瓶子里的血和咬你差不多,为什么要选你?”

  话音刚落,就见维达尔低头,与他挨得很近。

  江屿白眼皮一跳:“干嘛?”

  维达尔表情严肃到让他以为他俩在探讨什么人生哲理:“玻璃瓶里的不好喝。”

  江屿白扬眉:“不都是你的血?”

  “不一样。”维达尔掰着手指头和他算,“会有药味,很浓重,浓重到喝不下去的那种。”

  江屿白差点被他的小算盘气笑:“你别放药不就行了。”

  只见维达尔微微起身,抬头指着自己脖颈:“不放药的只在这里能喝到。”

  江屿白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后背扶上一只温热手掌,耳畔发丝被挽上去,动作轻柔,耳骨被亲了下。

  进食结束,他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已经变成趴在维达尔怀里。

  江屿白舔了下他的伤口,感受到他身体微弱的起伏舒服得蹭了蹭,鼻尖被香气笼罩,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你之前身上擦了什么,我都闻不到你血的味道了。”

  维达尔说:“用了点魔法盖住,免得你猜到我的身份。”

  江屿白亮出他的尖牙:“我还不是认出来了。”

  维达尔摸着他后颈,蹭着他发丝:“真厉害,什么时候发现是我?”

  江屿白懒洋洋揪着他发带,任由他动作:“很早。”

  维达尔思索着:“很早是多早,你那天说血里有药味,不肯喝试探的时候吗?我就说那天你的反应很奇怪。”

  “比那还要早一些。”江屿白闭着眼杵着他肩膀,“见到你背影的第一眼就觉得像,只是不敢认,后来紊乱期犯了,晚上迷迷糊糊闻到你血液的味道猜测了下,试探以后发现真的是你。”

  维达尔喃喃道:“真厉害,我以为你没发现。”

  江屿白说:“我有这么蠢吗。”

  维达尔闷闷不乐:“因为我以为你舍不得揍我,结果每当我觉得你认出我时你都会揍我。”

  江屿白毫不客气:“你说的话太欠揍了,忍不住。而且我留手了,之前揍莫里甘可不是这个力道。”

  维达尔幽幽叹了口气,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江屿白揪着他耳朵:“你还不高兴了?我不都解释清楚了吗,那时我没敢认你。”

  他语气沉重:“我不是在气这个。”

  江屿白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你说。”

  “一想到莫里甘也挨过你的拳头,我就气。”

  “……”

  硬了,拳头硬了。

  维达尔甚至想跟他打好商量:“以后看见了别揍他,放着我来,不过你可以揍我。”

  江屿白面无表情:“没想到你的爱好这么小众。”

  “不小众。”维达尔看起来颇有几分经验之谈的模样,“很多人喜欢你,情敌太多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爱好。”

  又随意聊了会儿天,困意渐渐涌上来,维达尔还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话。

  江屿白觉得他黏糊糊的有些烦,用力咬了他一口:“伊维他们在哪儿?你别把他们放外面,万一莫里甘找到他们就难办了。”

  维达尔捏了捏他的獠牙:“床都还没下,你就跟我问外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江屿白坐直身子一把推开他,堪称拔那啥无情的典范,一本正经,“我们朋友之间清清白白,啥都没有。”

  维达尔气笑了,咬牙切齿捏着他下颚:“清清白白?谁家朋友会搂着抱着睡一张床,说这么多甜言蜜语,费尽心思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还计划着要结婚,是你的好朋友?”

  江屿白义正辞严:“除了结婚我都赞同。”

  维达尔泄愤似的咬在他嘴唇上。

  进食结束以后,江屿白几乎是被维达尔紧紧箍在怀里睡去的。

  他在这里睡得意外的安稳。

  清晨醒来,正睡意朦胧时,江屿白揉着眼看到维达尔背对着他,面前是一面冒着圣光的镜子,他开口问:“你在干什么?”

  维达尔说:“处理点事情,你要看吗?”

  江屿白坐了起来,边穿外套边观察着镜子,镜面之中一片白雾朦胧,雾气散去露出一间旅店模样的地方,桌前围着一群人。

  江屿白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搜寻一番发现不对:“那位……圣骑士长没来?”

  维达尔说:“我让他回圣殿了,虽然能力很强,为人也正直,但正义感太强,牵扯进来不是好事。”

  江屿白也能懂他的意思,他总要留点信得过的人在圣殿,做两手准备。

  维达尔说:“我并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随时做好撤离准备。”

  江屿白随手指了下外面:“撤离的时候把院子里的苗带走,我好不容易才种起来这一茬,别让索恩那些家伙糟蹋了。”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昨天他正浇水,顺带看看幼苗长得怎么样,不知怎的他手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大概是哪朵锯齿状的叶子划的,倒也不严重,就是看着心烦。

  他也翻出了一株长势不错的花移植到花盆里,这时候从门口抱了过来。

  那花有三个花苞,紫中带黄,拖着细瘦枝条颤巍巍仰着头,叶子耷拉在盆里,瞧着光秃秃的有些丑。

  他摸了摸花苞:“这盆说不定能开花,这两天弄到房间里,可别错过了。”

  维达尔揪着盆栽的叶子,有些嫌弃:“我不可能让这么丑的花进房间。”

  江屿白毫不客气:“那你就出去,爱睡哪儿睡哪儿。”

  维达尔接手过来,端着花盆面色如常:“虽然颜色丑,但形状别有特色,摆在窗台观赏性不错,留着吧。”

  江屿白挑眉:“留着谁?”

  “留着我。”维达尔堪称能伸能屈,垂下眼无辜地看着他,“你还要赶我走吗,就为了一盆花?”

  江屿白啧了一声,狠狠搓了把他的脸:“再装小白花试试呢?”

  维达尔故作无知地眨了眨眼。

  将满意的几盆花转移到房间里后,江屿白躺在躺椅上休息,正好看到维达尔将那银白头发扎起来,瞧着干脆利落:“又要出门?”

  维达尔说:“忙着赚魔矿多搞点领地来,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动动手指,魔力附着在脸上,登时换了一幅面孔,眉弓挺立,眼窝深而凶悍,五官平平。他转头望着江屿白:“怎么样?”

  江屿白认真道:“你想跟我打架。”

  维达尔仍旧那样望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江屿白说:“可能是你的伪装看起来很凶,黑漆漆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人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打一架,很有压迫感,像挑衅。”

  维达尔若有所思,挥手撤掉伪装,淡淡眸色重新望向江屿白:“那现在呢?”

  江屿白摸了把他的脸,若无其事回头:“像调情。”

  他懒洋洋挥手:“早去早回。”

  维达尔狠狠亲了他一口,被他略带嫌弃地推开。

  太阳渐渐升到正空。

  江屿白嫌热,正打算将躺椅移到房中,忽然感应到外人的气息。

  院门口,林珞鬼鬼祟祟冒出一个脑袋,四下望了一番目光落到江屿白身上,眼睛一亮:“圣子现在在这儿吗?”

  江屿白挑眉:“他出去了,有事吗?”

  林珞松了一口气,进来以后顺手关了门:“大人,好久不见,本来来这儿之前就应该探望一下您,听到您身体不好才一直没来。您的那批货我已经交接完毕,只等离开多兰里,将尾款付清啦,只是不知道您和圣子殿下是怎么安排的……”

  这是来暗戳戳问他了,江屿白不动声色道:“他怎么跟你们说的?”

  林珞大大咧咧的:“圣子说您既然跟索恩结了仇,那就是我们的朋友,顺利拿下多兰里以后再各奔东西,要是您对我们商队的魔器感兴趣,说不定以后还能继续合作。”

  江屿白眉眼弯了下:“挺好。”

  维达尔还真是瞒得死死的。

  又聊了几句,林珞这才有些犹豫着问:“不过大人,我总觉得奇怪,圣子最近突然采购大批魔矿,给我的清单也是一堆看不懂用处的宝物,一问才知道是为您准备的,您要这么多装饰品有什么用吗?”

  江屿白也有些不解,他说:“有单子吗,给我看看。”

  林珞立刻从怀中翻出来,看得出来他很是慎重,那单子被他精心包好,一丝褶皱破损也无。

  等到江屿白看完这长长一条清单,脑海里只浮现出两个字——聘礼。

  江屿白面无表情把单子递给他:“都退了。”

  林珞一个头两个大:“啊?您不要了?”

  “都不要了,没什么用。算了——魔矿留着,魔矿还有用。”江屿白想了想,又报了几个宝物名字,“这些也留着,其余花里胡哨杂七杂八的都不要。”

  “噢。”林珞虽然不解但听话照做,确定好要购入的东西以后,他又止不住八卦的心思,“您昨天与圣子吵架了吗?昨天他发了好大的火,突然就离开了,后来才在您这里找到他。”

  江屿白心说何止发火,昨天他那样子都快气疯了。